钟鸣忍气吞声这么多天,终于第一次有了翻身有望的感觉。
看来凌志刚说的喜欢他,也不是骗他。他也不是蹬鼻子上脸的人,也懂得适时地撒个娇卖个萌,于是他声音轻轻的,说:“你就去吧,咱们一块去,座位都是连一块的,我特意留的。”
有点撒娇的意思,又有点难为情,又不肯放下语气里的那一份不卑不亢的骄傲,凌志刚想,怪不得有个词叫色迷心窍呢,要是钟鸣肯一直这样对他,要他干什么他都愿意。
☆、97 宝贝
凌志刚从年轻到现在,做事都秉承一条原则,那就是快,准,狠,认定了目标就立即出手,毫不拖泥带水。
他觉得既然自己喜欢上了钟鸣,想跟他谈一场认认真真的恋爱,那么小事上退让一下,其实也没有什么。重要的是钟鸣这个人其实很懂得欲擒故纵,就算是拒绝他或者反抗,那个度掌握的也恰到好处,只会勾着他,却不会让他反感。他们两个都是聪明人,只是聪明人遇见聪明人,总会分出一个更聪明的,凌志刚毫无疑问是后一个。
圣诞节这天,凌志刚早早地起了床,打电话教人备好了一份礼物,准备去拜访钟妈妈。
钟鸣说:“我昨天刚从家里头回来,今天不打算回去。”
“那我就自己过去。”
凌志刚不像是在故意激他的样子,收拾好就准备出门。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问:“你真不打算跟我一块去?”
“不去,我还有我的事情要办,圣诞节我们又不放假,我还要上课。”钟鸣穿好衣裳,把沙发上的书装进书包里面。凌志刚又说:“那我可不能保证我说的话句句都如你的意思,我要是一不小心说了不该说的,你不要怪我。”
钟鸣不说话,直接拎着书包就走了,出门走了没几步他就乐了,觉得这种感觉真的很爽。他决定去问宋老师把那个剧本要回来,他跟凌志刚,能够两个人私下里解决,还是不要闹大了才好。他现在觉得他们两个之间彼此私下里就能解决了。他给宋老师打了一个电话,说明了他的意思,宋老师很惊讶,问:“怎么突然想要回去?”
“我觉得我那个剧本写的不好,我可以写一个更好的。”
“那个剧本我给了我朋友,还没给我回复呢。”
钟鸣又编了很多理由,这都是他昨天一晚上想到的借口,最后宋老师说:“那行,我帮你拿回来。”
钟鸣挂了电话,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他原以为如果他不一块去的话,凌志刚是不可能去他家的,可是他明显有点低估了凌志刚的想法,他刚下了课他妈妈的电话就打过来了,明显是忖度着时间表打的,问:“下课了么?”
“下课了。”
“下课你就赶紧回来吧,志刚来了。”
钟鸣听不得从他妈嘴里冒出“志刚”两个字,听见这两个字脊背都会发凉,有一种后方都被敌人攻陷的感觉。更让他觉得无力的是,他前天才给他妈做的心理建设,明显一点作用也没有,他妈妈对凌志刚似乎更热情了。
他老娘都发话了,钟鸣只好坐车回家。他决定趁着自己现在有地位,赶紧跟凌志刚好好谈一谈,要他以后少干这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事儿,这不是欺骗他妈妈的感情么?
他一到家就看见凌志刚在院子里站着,他们家的院子很小,角落里堆积了很多钟妈妈以前捡的破烂,锅碗瓢盆旧衣服,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还有一辆半新的自行车,不过所幸摆放都很有规律。凌志刚正仰着头往一旁的天线上头看,那天线破烂不堪了,跟他们家里的电视机一块,都是钟妈妈从外边淘来的二手货,这种老天线架的越高收到的电视信号越好,钟鸣用绳子绑在了一根长竹竿,他原来用的是铁丝,却发现铁丝会干扰信号,这才换了尼龙绳。
他进了门,特意高喊了一声“老板”,钟妈妈果然听见了,在厨房里头喊道:“丢丢回来了?”
“嗯,回来啦。”钟鸣走到凌志刚跟前,问:“你还真来了?”
“我这人说话一向算话。”凌志刚说着指了指上头的天线:“你们家看电视还用这个呢?”
“本来想扯根有线电视线的,可是我妈觉得太贵了,要扯有线的话,加上初装费,要将近一千块钱呢。 其实我们家电视也看不了几个台,都是我妈一个人在看。”
男人看着看着,忽然伸腿蹬了蹬那摇摇晃晃的天线杆,钟鸣赶紧拉住他,说:“你别乱蹬,把我们家天线给蹬坏了。”
“坏就坏,扯根有线吧,我给你们出钱。”
“你别有点钱就牛气。”钟鸣说:“你这老板当的也太贴心了,连员工家的电视都要管?”
凌志刚笑了笑,又伸脚蹬了一下,蹭亮的皮鞋蹬在已经有点发霉的竹竿上,钟鸣只听见“咔嚓”一声,他们家的天线杆就被凌志刚给蹬断了。
“你干什么呀,叫你别乱蹬!”
电线杆倒下来,摔了个七零八落,把他绑上的尼龙绳都给摔断了。钟鸣跑过去看了一眼,说:“全都摔破了。”
“也太不结实了,我又没用力,就想看看它牢不牢靠。”
“你多大力气啊,你……”钟鸣脸一红,蹲下来把七零八落的天线拾了起来,拾了一会儿忽然又撒手扔在了地上:“你来!你给弄坏的,你给重新绑上去!”
“都这样了,不能用了吧?”
钟鸣背着书包就进屋里头去了,凌志刚打了一个电话,叫底下人给他买了一个新的送过来,那手下速度倒快,十几分钟就送过来了。凌志刚指了指地上的竹竿:“绑上去,弄好它。”
他说完就来到了里屋,发现钟鸣在厨房里帮他妈妈打下手。院子里那人帮天线支好,扯着嗓门问:“老大,现在有台了么?”
凌志刚打开电视看了一眼,说:“换一个位置。”
钟鸣却跑出来了,问:“外头谁来了?”
“不用管,我叫来帮忙的。”
“就这么一点小事你也要人帮忙?”
“那怎么办,你总不能让我爬上爬下吧?要是女婿的身份也就算了,爬上爬下也显示显示我的爱心,可我这一回是以老板的身份来的,我爬上爬下听你指挥,你就不怕你妈妈多想了?”
“那你交代交代你的手下,什么老大老大的,我妈刚才还问呢,说你这称呼有意思,问我怎么会这么叫。”
凌志刚以前其实也像这样收拾过电视机,那是他小时候,那时候电视刚流行,为了架个天线有时候还会爬到屋顶上去。只是他看电视看的很少,等他后来开始关注民生与国际新闻,已经是有线电视的时代了。他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其实有很多事情,要不是他遇见了钟鸣,这辈子都不会再做了,遇见更年轻的钟鸣,他好像自己也走了一回青春时代。因为身份的原因,有时候难免有些难堪和不适应,可也没有人拿枪逼着他,都是他心甘情愿。
他很惊讶自己有这样的热情和精力,和钟鸣耗了这么长时间,他无意间算了算,他跟钟鸣也认识快两个月了,两个月还没上床,他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他以前跟那些床伴,别说追的时间有两个月,就算上从认识到分手,超过两个月的也不多见。
他就开始想钟鸣身上到底有什么好的地方。
身为一个男人,首先想到的当然是钟鸣的相貌,美男一个,这是没话讲,比他出挑的别说日常生活当中,就是娱乐圈里也很少见。
身为一个男人,他想到的第二个当然是青春,不只青春,还清纯。年轻和干净是男人很在意的地方,在这两点上,钟鸣当然也没有话讲。他才刚刚十八岁还差那么一两天,而且大学以前都在乡下,保守淳朴,是块地底下埋藏了好久的天然美玉,正等着有人雕琢调 教。
除了这些,钟鸣无疑是有才华的,而且勤奋上进。
而且当老婆也很合适,模样身材在那儿摆着,上得了厅堂,带到哪儿都挣面子,同时又下得了厨房,做的一手好菜。
进了卧室当然也很不错,有一股纯情的风骚,身体也很敏*感,很能满足他的大男人心理。
他这么一想,蹦进脑子里头的,居然全是钟鸣的优点,其实缺点还是有的,可是那些缺点又算不了什么,比如钟鸣有时候脾气太大,可是他不怕,他降得住他。
所以凌志刚思来想去,终于得到了一个结论:这小子是个宝贝,他不能轻易撒手。
☆、98 出来混,迟早都要还!
钟鸣发现凌志刚大概从小养尊处优长大的。因为凌志刚来他们家这几次,也就只有一次曾装模作样地去厨房问过一次需不需要帮忙之类的话,他妈妈当他是贵客,当时当然是拒绝了,从那以后凌志刚好像就有点理所当然,再也没有插过手。
就像这一次,钟鸣和他妈妈在往外端盘子,凌志刚就坐在板凳上看电视,钟鸣搭眼瞧了一下,发现凌志刚看的是本市新闻。他敲了敲桌子,说:“洗手吃饭。”
凌志刚这才站了起来,去厨房洗了手,钟妈妈笑着往电视上看了一眼,说:“好像比以前清晰多了。”
“我换了个新天线。”
“刚才过来送天线那个小伙子是谁呀,怎么没留他一块吃个饭?”
“那是卖天线的,我也不熟悉。”
“那是卖天线的,我也不熟悉。”
“我怎么听着他老大老大地叫?”钟妈妈脸上带着笑,问题却一个比一个问得急。
凌志刚到是不急不躁,反而是钟鸣坐不住了,赶紧解释说:“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其实刚才那个人也在我们公司上过班,后来辞职了。”
这一下钟妈妈是真的惊讶了,说:“你们公司待遇这么好,他怎么想到辞职呢,而且辞了那么好的工作,就为了去卖天线?”
钟鸣语竭,说:“人各有志吧......每个人的人生目标不一样。”钟鸣一向想象力丰富,编起谎话来一气呵成:“以前我们在同一个地方的时候,我就跟他谈论过,问他为什么想要辞职,他说他从小就喜欢干销售,在我们公司虽然待遇好,老板也好......”钟鸣说着就看了凌志刚一眼,接着说:“但是呢,他觉得不自由,还是想自己创业,所以就跑去卖东西了,其实他不只是卖天线,也卖别的,他开了个杂物店,离咱们这儿还挺远的,是我们老板人好,想照顾他的生意。”
“你们公司就不需要做销售的?我还一直不知道你们公司是干什么的呢。”
钟鸣往他妈妈脸上看了一眼,渐渐就明白过来了,他妈这是在旁敲侧击,想知道凌志刚是不是在做不法勾当呢。
说到这,这事儿还是他惹起来的,前天他跟他妈妈说的那些什么凌志刚不是好人之类的话,看来最后还是起了作用,让他妈妈有了警戒心。既然是当初自己想要挑起来的事情,钟鸣就决定撒手不管,要看凌志刚打算怎么应付。于是他牛头看向凌志刚,问:“老板,咱们公司主要是干什么来的?”
“你在公司上了这么多天的班,你还不知道咱们公司是干什么的?”
凌志刚说着看向钟妈妈,说:“我开了个夜总会。”
钟妈妈果然很吃惊,她是老封建,这辈子没去过什么夜总会,她对夜总会的印象,就是那些穿着暴露的小妖精在哪里扭来扭去的,弄不好还会挑个脱衣舞。更让她吃惊地,是凌志刚接下来说的话。
“我一开始认识钟鸣,就是在夜总会里头,他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想挣钱,在哪里陪客人喝酒,在夜总会门口吐得不成样子,差点被一些不怀好意的客人弄走了。我见他那个工作辛苦,就把他调到幕后去了,现在做一点文案的工作,正好是他的擅长。”
凌志刚明显是把自己设计成了一个救人于水火的英雄任务,钟妈妈却痛心疾首,问钟鸣:“陪客人喝酒,你酒量就那么好?!”
钟明立即说:“不是,我是在那儿做服务生,那一次喝醉酒是......哦,是我们一个同事过生日,我才多喝了两杯,平常我都不喝,喝了酒误了事老板还罚钱。”
看见钟鸣涨红了脸,凌志刚才见好就收,说:“我开个玩笑,钟鸣一向听话、本分,不会做出格的事,不然我也不会这么重视他。”
钟妈妈的话颇值得玩味,似乎是说给钟鸣听的,也似乎是说给凌志刚听的。她说:“钱无论什么时候都能赚,人却不能什么事情都做。不管做哪一行,本分守法最重要,要不然迟早有一天就玩火自焚,后悔就来不及了。”
“阿姨说的是,别玩火自焚啊钟鸣。”
钟鸣没好气地瞪了凌志刚一眼,却发现凌志刚的眼睛里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明显是在警告他。
钟鸣心里头惴惴不安,老觉得凌志刚已经洞悉了他那个剧本的事情,于是他趁着去厨房的时候,赶紧又偷偷给宋老师打了一个电话,问那个剧本拿回来没有。
“拿回来了,你下午的时候过来拿吧,我正好有事要跟你说。”
钟鸣悬着的一颗心这才算放了下来,回头想想,又觉得自己像个缩头乌龟,一点勇气也没有,实在有点可笑。不过凌志刚最近表现的确实不错,他就当放他一马。
凌志刚好像很会看人下菜碟,他对待钟妈妈,完全一点架子也没有,他刚从厨房出来,就听凌志刚说:“这饭菜闻着真香。”
钟妈妈闻言眉开眼笑:“那就多吃点,这些都是我的拿手菜。虽然一定跟你平常下饭店吃的不能比,但是味道也还好,丢丢就喜欢吃我做的菜。”
凌志刚又问:“我来得这么勤,您不会不高兴吧?”
“哪能呢,我巴不得你天天来呢,就怕你没时间。”
“那我以后可能要经常来。”男人笑着说:“我们家家庭氛围很一般,我从小就羡慕这样的家庭生活。”
这突然而来的一句话,却好像打开了一点缝,露出一个钟鸣完全不知道的凌志刚。他看了凌志刚一眼,就见凌志刚正在给他妈妈舀汤。钟妈妈高兴坏了,好像凌志刚才是他儿子似的,看的钟鸣心里头小小失落。
吃晚饭他们在门口坐着闲聊,钟妈妈在厨房刷盘子。钟鸣要过去帮忙,被他妈妈推了出来:“不用不用,你陪你老板说话去。”
钟鸣治好回来,在凌志刚身边坐下,凌志刚说:“你做饭的手艺,都是从你妈妈这里学来的吧?”
“我高中的时候有一年我妈身体特别不好,我就是那一年学的做饭,以前其实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我们家虽然不富裕,可是我妈很舍得在我身上花钱,厨房的活从来不让我干,怕我进了厨房,以后长大了会没出息。”
凌志刚就笑了出来,问:“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好像挺喜欢来你们家,对你妈妈也很客气?”
“你就是为了巴结她。我跟你说,其实你不用这样,你巴结我妈妈,对我一点影响也没有,我不会为了我妈妈对你好,也不会因为我妈妈对你不好。”
“不完全是这个原因。”凌志刚看着院子里蹦跶的几只麻雀,说:“我看见你妈妈就想起我母亲。他们俩其实差不多年纪,我母亲看起来其实还要更年轻一些,没那么多白头发。看得出来,你妈妈对你很好啊,很爱你,为你一定吃了不少苦,这一点上来说,我就不如你有福气。”
这么贴心的温情的话,钟鸣没有想到能够从凌志刚的嘴里说出来。他心里头微微一沉,说:“天底下没有那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你母亲只是表达的方式不一样。”
凌志刚笑了笑,没说话,只是嘴角有一点苦涩,完全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失落。钟鸣偷偷观察了凌志刚一眼,小心翼翼地说:“就是因为我妈很不容易,为我吃了很多苦,我才不能做让她伤心的事情,我要接着她给我设定的人生轨道走......”
“你不用拐弯抹角,你不就是想说,你为了你妈妈也不能跟着我么?”
钟鸣脸一红,反而硬气起来:“你既然知道,能答应我么?”
“不能。”男人又恢复了他平常的模样,说:“她是你妈,又不是我妈,我没必要为一个外人,牺牲我个人的幸福。”
钟鸣冷笑一声,眉毛一挑:“你怎么知道就一定是幸福,不会是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