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来江城了?”江铭问道。
“嗯……被调过来了,正好跟你共事。”宋知遇递给他一杯水,淡然地答道。
“你这种水平,在人民医院太屈才了。”
他很少夸别人,但眼前这个男人,他很欣赏,也很佩服。
三十来岁,已经发表了无数篇学术论文,在神经外科的诊疗方面也做了不少突破和贡献,是个实打实的天才医生。
“在这边能接触更多病人,也能让我发挥所长救死扶伤。钱么,我也不缺,就想能多救一个是一个,这才是我做医生的初衷。”宋知遇笑着,侧头看了他一眼。
“你不也是这样么?以你的能力,早就可以去专科医院了。”
江铭闻言垂眸笑,“我跟你不一样。我真的只是因为这份工作稳定才做的。”
“好了别谦虚了,这么两年不见,你都结婚了。”
宋知遇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没通知一声,我也想沾沾喜气。”
“来得及,刚领证。”
“挺好,我必须得来凑凑热闹。”宋知遇笑了笑,随即冲他抬了抬下巴,“进去陪你老婆吧,有事给我打电话。”
语毕,他站起身,看了一眼时间,便离开了。
江铭看着他高大的身影,拿出手机翻看了一会儿,眉头轻蹙着回了房间。
秦念已经睡着了,一双秀眉吃痛地微蹙着,似是睡得很不安稳。
他叹了口气,给她把被子盖好,靠坐在椅子上想事情。
秦念一晚上没怎么睡好。
脸上火辣辣的疼,那股子疼一路钻进心窝窝里,脑仁里,让她又困又难受,整个人只能一直睡睡醒醒,还伴随着低吟声。
江铭几乎是一夜没合眼。她一哼唧他就得起来查看,怕她有什么脑震荡的症状。
第二天一早,宋知遇穿着个白大褂就进来了。
“怎么样,头晕不晕?想不想吐?”
拿着手电筒照了照她的眼珠子,他和煦地问道。
“不晕,也不想吐,就是……脑门痛!”秦念说着,幽幽地叹了口气,碰也不敢碰,急得抓耳挠腮。
“撞伤了当然痛,一会儿把血抽了,会缓解很多。”宋知遇说着,对一旁的助手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人家拿了一个骇人的大注射器过来,那长长的针头看得她浑身一颤。
“……”她有些紧张地坐起身,口干舌燥地说不出话来。
江铭疲惫地扯了扯嘴角,起身坐到床沿,伸出双手扶住了她的脑袋,以免她乱动。
“忍一下,不要鬼吼鬼叫的,一会儿吓得宋医生手抖就不好了。”
秦念闻言,只好悻悻地噤了声,连眼都没敢睁开,不一会儿,只觉得脑门上先是凉丝丝的,然后一阵轻微的闷痛,几秒钟后,就听见宋知遇的声音低沉地响起:“好了。”
嗯?这就完了?
她茫然睁眼,正瞥见他手里拿的一大针管暗红色的血,整个人都不好了。
“再去做个检查,没事就能出院了。我还忙着查房,就先过去了。”宋知遇冲他们笑了笑,随即转身风风火火地走了。
“江医生,你们医生,都这么帅的吗?”看着人家走远,秦念眨了眨眼,嘀咕道。
江铭嗤笑一声,抬眸瞟了她一眼,“我看你好得差不多了,走吧。”
秦念起床穿好了鞋子,这才想起来自己把李雨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来看你的时候你还没醒,让我转告你她得回公司了,有空了来看你。”江铭扶着她,沉声说道。
秦念没再多问,跟着他下了楼。
今日天气不好,风很大,江铭把自己的外套给了她,然后去把车开过来接她。
不知怎的,她现在对车产生了很深的阴影,墨迹了好一会儿才开门上去。
上了车,她才有时间看到自己的脸。
那真叫一个惨不忍睹!
额头上一大块青紫,鼻子上也是暗紫色的,鼻尖上有血迹,包括下巴上面都是干涸的血。
“……还好鼻梁还算正,我也记得我当时是正面撞的,怎么可能歪?骗人!”她翻了个白眼,不悦地嘀咕道。
江铭没答话,看起来很是疲倦,一路沉默着开车回家,一进家门,就开始脱衣服,然后根本顾及不上正害臊的她,自顾自地去了浴室洗澡。
十几分钟后,他穿着整洁的睡袍,瘫倒在床。
“你不睡?”他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疲倦。
“我,不困。”她眨了眨眼,在沙发上坐下。
江铭闻言没再多说,扯起被子盖上,翻了个身便睡了。
秦念瞄了他一眼,起身帮他把遮光的窗帘拉得严丝合缝之后,才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
没一会儿,手机响了起来,看了一眼,是乔项。
寻思着他大概是放心不下,便接了电话。
“念念,你能原谅我吗?”
他一开口,居然还是这一句,她烦躁地叹了口气,踱步到了阳台上。
“听说你还留着我送的钢笔。”她望着黑压压的乌云,说道。
“我……那时候我不好意思打扰你,而且我也准备出国,本来想着你也出国的话就跟你说明我的心意,可是……”
那头的乔项声音很低,有些喑哑。
“嗯,想这些过去的事情没有用。我是个人,不会像一支笔一样不发生改变。所以,别纠结了,我只是觉得你现在已经不配我的敬仰了。”秦念叹了口气,冷声说道。
乔项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儿,“嗯,对不起,念念。”
“好了,我要休息了,小雨,哦不,你的李总,走到今天不容易,你多帮衬点,就当是帮我了。”秦念说着,没等到他的回答,就挂断了电话。
黑压压的云层上面电闪雷鸣了一阵,突然就哗啦啦地吓起了雨来。
这深秋的雨,带着恼人的寒气。
她缩了缩脖子,掐指算着日期。
要是忽略苏城医生说的话,她照这样发展下去,离开人世的时候,还是个美好的春天。
好歹不会显得太过于萧瑟。
挺好。
她满意地点点头,深吸了一口略带土腥味的空气,回到了客厅里。
无所事事的时候,她在厨房转了一圈,在发现真的只有水和厨具的时候,生无可恋地叹了口气,顶着那张令人无语的脸,就下楼到楼下的大超市买菜。
她花了半个多小时,采购完了调料蔬菜,还去买了一袋米和油,实在搬不动了为了凑一个小推车拉东西回家,又买了两大桶洗衣液。
所幸这里回家,不用淋雨。
气喘吁吁地把东西拉回了家,她满足地在厨房里忙活了好一阵子,将他的双开门冰箱塞得满满当当,大米找了个米箱装上,各种调料整整齐齐地摆在灶台旁边的架子上,累得浑身冒汗。
在沙发上小憩了会儿,居然有些犯困。
一觉醒来,外面的雨也没有停的迹象,她困顿的揉了揉眼睛,发现江铭房间里仍然没有什么动静,她只好又回到厨房里,翻找自己买的东西。
江铭最后是被踢里哐啷的声音吵醒的。
揉着酸涩的眼出了房门,一眼就瞥见秦念正拿着把大菜刀,嘴里念念有词着,剁着案板上的骨头。
他蹙眉凑了过去,“你要做饭?”
“对啊,我不想吃外面的东西了。”秦念点点头,费劲地盯着面前的排骨,一刀下去,正好卡在正中间。
“我还以为你要拆了我的厨房。”江铭拧着眉走过去,从她手里拿过刀,娴熟地找准切口,一刀下去,又准又狠,看得她都呆了。
“你居然会做饭?”她不可置信的问道。
“不会。做手术的时候需要开膛,看起来差不多。”江铭淡淡的答着,动作麻利地又是一刀下去。
“开……开膛……我,我突然不想吃排骨了……”秦念皱巴起了小脸,咽了咽口水,小声嘀咕道。
江铭不明所以地瞟了她一眼,“怎么?我都处理好了,红烧还是炖汤?”
秦念只觉得肋骨一凉,讪笑着退到一边,“还是炖汤吧!”
江铭点了点头,似是很满意自己的成果。
“原来刀跟锯子手感都差不多。你忙着,我去洗漱。”
他说着,终于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厨房,秦念犹犹豫豫地瞅着砧板上被剁成一小块一小块的骨头,连中午饭都不想吃了。
江铭刷牙洗脸完,精神好了许多,听着秦念在厨房里忙活,他也没去打扰,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秦念炒了两个清淡蔬菜,一个炒肉,外加一个汤,还洗了点水果准备饭后吃。
“吃饭了!”收拾了一下餐桌,她将菜摆到桌子上,冲着客厅喊道。
江铭这才踱步过来,清亮的眸子扫了一眼桌子上的菜,虽然都是些家常小菜,卖相很一般,但那家常的样子又给人一种奇特的感觉。
有人给他做饭吃了,不是阿姨保姆,不是五星级大厨,而是个麻烦精。
不对,现在是他配偶了。
“不许挑刺儿。”
她见他拧着眉没反应,她下意识地觉得他那张狗嘴又要吐不出象牙来了,遂飞快地开口道。
江铭被她打断了思绪,扯了扯嘴角,在椅子上坐下,她很识趣地给他舀了碗自己之前偶尔乱炖出来的很好喝的番茄汤,然后才给他装米饭。
他尝了一口,酸酸咸咸的,让人胃口大开。
本来他刚睡醒,一点精神都提不起来,这点热汤倒是正中他下怀。
“我想着你睡起来不想吃油腻的,排骨汤多炖会儿,晚上再喝。”秦念打量着他的表情变化,轻声解释道。
“嗯,谢谢。”他答着,一抬手,将汤倒进了米饭里。
秦念看了他一眼,居然咧嘴笑了。
“我也喜欢用汤泡着吃,看来咱俩这口味,能吃到一起去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