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月明小心翼翼地挽着他的手,见他没有拒绝,这才主动钻进他怀里,大大咧咧说道:“老把你当小孩,你自己有自己的打算,我不该干涉的。”
陆停脸都黑了:“不是这个。”
温月明眨眼,一脸疑惑。
陆停肚子生出一团闷气,要伸手把人推开。
温月明眼疾手快揽着他的脖子,好声好气说道:“那你说吧,你说我哪里错错,我听听看,我是哪里错了。”
陆停盯着近在咫尺的面容,心中一瞬间涌出好多话,可看着那双漆黑的眼睛却统统咽了回去。
——她到底是不开窍,还是不愿开窍。
这一刻,他心底不受控制地涌现出患得患失的情绪。
“你怎么不说啊。”温月明犹豫一会,凑上去,却不料被陆停撇了撇头。
那个轻巧的吻落在脸颊上。
温月明一愣。
——陆停到现在为止从未拒绝过她。
“我没生气。”陆停垂眸,把人抱在怀里。
“你说的对事情要说开才行,可这事情,我可以说开第一次,但第二次呢。”
他紧紧搂着她的腰:“我不想因为这些无端的事情消磨我们之间本就岌岌可危的感情。”
温月明盯着他的侧脸看,一时间竟被这话说得有些心虚,甚至有点迷茫胆怯。
“所以这事,要是自己想。”
陆停越说越气,终于还是忍不住,张口,狠狠咬了一口她的耳朵。
第六十三章
温月明捂着发疼的耳朵下了马车, 站在角门台阶上看着马车远去,好一会儿也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陆停生气了。
——小狼崽竟然生气了。
温月明一边不解地想着,一边严肃得敲响侧门的木门。
长短各两声。
“今日郎君不舒服, 不见客。”门内传来一个恭敬规矩的年迈声音。
温月明轻声说道:“是我,宮叔。”
门内瞬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木门就被咯吱一声打开, 露出一张苍老的脸。
他面容虽老,但一双眼格外精亮, 见了人先是警惕地朝着外面扫了一眼,这才开了一道缝, 让人走进来。
“大娘子,快进来, 夫人和郎君已经等候多时了。”
温月明取下兜帽,露出一张素净小脸:“劳烦宫叔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在风里等我。”
“大娘子哪里的话。”宫叔跟在她身后,笑脸盈盈地说着,“大娘子吃饭了吗?某让厨房备一些吃食来, 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怕是不能太附和大娘子的胃口。”
温月明嗯了一声, 笑说道:“备一些甜食来,糕饼什么多加点了奶酪糖浆。”
宫叔连连点头, 笑眯了眼:“好好好,大娘子怎么爱吃甜食了, 小时候大郎君吃的那些糕点,您可是碰也不碰的。”
温月明摸着鼻子, 笑了笑:“别送了, 我自己走, 把东西直接送到爹的书房就好了。”
温家除了温月明都爱吃糖,钱夫人为了保持身材吃得稍克制一些,温赴和温爱可是糖浆大户,一点也不嫌齁。
温月明自小就比温爱还皮,连蚂蚁洞在哪都信手拈来,对自家院子的布局更是熟门熟路,连着守卫的护卫都躲了过去,这才到了钱夫人的主院。
守门口的是钱夫人的心腹嬷嬷雪嬷嬷站在内外廊下,正在和人布置着新年的院子。
雪嬷嬷已经四十有一,是钱夫人的陪家丫鬟,至今未婚,温月明和温爱是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兄妹,是以当一个披着黑披风的人远远出现在院子门口,就心中微动。
“来了。”她性格颇为豪爽大方,“今年是大娘子的大日子,夫人嘱咐那院子要好生装扮一番,娘娘特意让一个丫鬟来看着。”
她大大方方地迎了出去,当着众人面和一个穿着豆绿衣衫,披着大披风的人手挽手穿过外院。
“大娘子,一路上可还顺利。”进了内院,雪嬷嬷这才低声问道,“大娘子的东西半夜找了一个男子送来,夫人吓得一夜未睡,大娘子等会见了,可要宽慰一番。”
温月明蹙眉:“是我不是。”
“哪里的话,大娘子的事在夫人郎君眼中那是顶顶重要的。”雪嬷嬷叹气,多说了一句,“郎君也是一夜没休息,在书房枯坐一夜了,大娘子可要劝一下。”
温月明点头。
“夫人,瞧瞧谁来了。”雪嬷嬷朗笑着,掀开帘子,“是我家娘娘派的小丫鬟来了。”
殿内撑着额头,歪靠在隐囊上闭眼小憩的钱芸芸猛地睁开眼,坐直了身子,看着缓缓走进的人。
“团团。”
她一见温月明憔悴的小脸便红了眼眶:“我儿受罪了,快让娘看看。”
温月明掀开兜帽,笑说着:“就是出门没敷面而已,怎么就受罪了,倒是娘,怎么瞧着脸色不好。”
钱芸芸摸着她的手反反复复地看着,又紧握在手中不肯松开,一双本就多情哀愁的眸中更是满腹心事,泪光点点。
“我就知道那地方是吃人的地方。”
她把人抱在怀里,像儿时一般抚摸着温月明的脊梁,半响也说不出话来。
温月明一颗心好似在甜水里过了一遍,又在酸水中浸着,撒娇地抱着钱芸芸的脖子,娇气说道:“真是没事,你看我不是还生龙活虎的。”
“我以前在西北为了辇大魏军,三天三夜不睡觉的。”
她开始漫天乱扯,嬉皮笑脸地打岔着。
“咋年轻人就是身体好。”
“和人打架,我箭术可好了,给人插了一窟窿,那个人不死心,还故意打了我肚子一下……”
“咳咳。”门口传来温赴的咳嗽声,“在你娘面前说什么呢。”
温月明一见娘的脸色果然变了,立马懊恼地闭上嘴,转移话题地扭头去看爹:“今日不是休沐,爹不去上值也太奇怪了。”
温赴穿着居家的深蓝色常服,背着手走到两人身侧,板着脸说道:“明日便是第三次谈判了,为父如今要以此时为重,凤台之事还有其余五位阁老撑着,哪里需要事事看着。”
——哦,懂了,扯虎皮拉大旗。
温月明了然地点点头。
温赴一见她吊儿郎当的样子就忍不住气血上涌,最后还是腹中运气,强忍着怒气打量着面前面色苍白,唇角还带着血痂的人。
“你昨夜……”他蹙眉,忍不住开口,可一时间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只好长叹一声,“我让白夫人来说吧。”
钱芸芸这才把人松开,理了理温月明的鬓发:“是了,就说我病了,快请青青过来。”
雪嬷嬷颔首,叫心腹大丫鬟亲自去请人。
温夫人身体不好,府中一直豢养着女医,时常照看,便是无事也喜欢叫来聊几句。
白青青便是翠堇的母亲。
白家原本也是医学世家,依附一家高门生存,奈何运气不好,横遭厄运,到最后只剩下怀孕的女儿艰难度日。
恰逢当时钱芸芸带着双子回长安,怜惜其不易,又敬佩其医术,就把人带入府中,做一方远房亲戚照顾着。
翠堇性格大大咧咧,爱笑爱闹,白青青做事却是极为稳重妥帖,不苟言笑。
她带着药箱快步走来,身上还带着浓重的草药味。
“白姨。”温月明依偎在母亲怀中,娇滴滴地喊了一声。
“是大娘子回来了。”白青青见了她也只是露出些许笑意,颔首致意。
“是哦。”温月明笑眯眯地说着,“劳烦白姨从义诊那边匆忙回来。”
白青青对着温赴和钱芸芸都行了一礼,这才在左边的下手位置坐下,一板一眼说道:“今日没有出义诊,一直在等大娘子回来。”
温月明了然点头。
“你时间也不多,不妨直说吧。”温赴开口,单刀直入地说道,“那药,白夫人也有对策。”
白青青脸色严肃。
“娘娘这药哪里来了。”
温月明坐直身子,三下五除二把当日殿中的事情简单重复了一遍。
温赴脸色越发严肃。
钱芸芸捧着她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气得嘴都在发抖:“他,他竟敢……”
“那药很严重吗?”温月明犹豫一会说道,难得有些为难,坐立不安地说着,“我昨夜肚子很疼,人也不太,太舒服。”
白青青点头,示意她不用再说下去。
“可是腹部如针刺,肚子一寸如坠冰窖,搅得你疼痛难忍。”
温月明眼睛一亮,连连点头,随后低着头,状似不经意地说道:“后面还有一些事情,就……就整个人也不太舒服。”
“燥热难耐,声如蚁咬,原先很疼的腹部就好似有一团火烧一般,是不是。”白青青一本正经地问着。
温月明咬唇,点了点头。
钱芸芸听得更是直接落泪。
温月明连忙哄道:“没这么难受,我不是聪明地吐了一大颗出来吗,就一点点药效。”
白青青抬眸看了她一眼,最后公事公办地颔首:“与其担忧这个,不如担忧其后的事情。”
温月明扶额。
白姨这话一点也安慰不到人。
“好了,莫哭了。”温赴亲自递上帕子,柔声说道,“团团今日出宫的时间也不多,赶紧把事情办好,也好让她赶紧回去。”
得,火上加油一把好手。
钱芸芸立刻抬眸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