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谅你了。
那一瞬间时莺想,他如果不在就好了。
她也就不会想起从前每一次他的从天而降,不会产生任何心软的念头。他的身上有淡淡的香气,好像简单的一句安慰真的让她心安下来。
场面十分惊险,石头从车子前滚了下去,再偏移一点就要碰到车身。见没事,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贺臣泽一手搂着时莺的肩膀,一手拿着手机报警。
前面堆了落石,已经过不去了。一行人从车上下来,贺臣泽带着他们到了安全的地方躲避。他发现时莺没说话,以为她是被吓到了,有些焦急地摸了摸她泛白的脸,“没事吧?”
时莺摇头,“没事,我能自己走。”
“这个时候就别耍脾气了。”贺臣泽一边走一边说,“别怕,我前两年剧组拍戏的时候,车子都陷了进去,最后也没出什么事。”
他身材挺拔,站在一旁十分有安全感。
她怔了一下,好像是想起有这么一件事,事后贺臣泽轻描淡写地把这件事带了过去,说的却是自己根本没碰上泥石流。
原来他当时遭遇了危险,根本没有说的那么轻松。
时莺回想起了一些细节,她当时正要上台表演节目的时候接到了贺臣泽的电话,他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问,“你现在在做什么?”
“等会儿要上台唱歌,怎么了?”时莺抿了抿唇,“你想我了?”
“嗯。”他罕见地承认了,声音比平常都要温柔,“唱什么歌,你先唱两句给我听。”
时莺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有些不好意思,“谁唱给你听啊,我要唱给粉丝听。”
“小夜莺,我……”
当时时莺急着上台,在工作人员的催促下匆忙挂了电话。如今想起,时莺有些好奇,“那时候你给我打电话,最后想说什么?”
贺臣泽指尖一顿,像是被戳中了什么一样,下意识掩饰,“那是随便打的,还能有什么。”
时莺点了点头,似乎是松了口气。
等到了安全的地方,雨还在下。贺臣泽拿出包里的热水给时莺喝,沉默了好半晌之后说,“我当时想说……”
时莺偏过头看他,对他重新提起刚刚那个话题根本没反应过来。
“好像以为自己快死的时候,我想到的是,我的小夜莺会不会伤心。”
他以为自己能玩弄时莺,以为自己能在这段感情里游刃有余,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反而变成了困在了牢笼里的猎人。
贺臣泽只有那个时候才深刻意识到自己危险了,为了掩盖自己对她动了心,在之后的交往里他一直在欺骗和克制自己。他只想让自己远离深渊,却把时莺留在了那儿。
时莺抿了抿唇,回答这个他以前想问的问题,“以前会。”
后半截的话即使时莺不挑明贺臣泽也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可是没关系,即使是得到这样的答案,他也已经很满足了。
虽然是夏季,但因为雨水的缘故,两人身上都湿透了,丝丝凉意沁入人的皮肤里。贺臣泽怕她感冒,把她搂在怀里。
时莺挣扎了一下,贺臣泽嗓音随着雨丝飘到她脖颈间,“乖一点,淋雨淋久了会发烧。”
他声音里都是真切的关心,时莺想到那天晚上把他丢在楼下,心一软就没拒绝。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别着脸,不跟他对视。
不远处有人窃窃私语,“警察什么时候来?”
“别着急,我们在这儿还算安全。”
工作人员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走过来关心这两个人,说了几句客套话就走了。毕竟人家小情侣亲热呢,谁会那么没眼力见地凑上去?
雨并没有转小的趋势,不止如此,不远处还响起了雷声。时莺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贺臣泽感受到胸膛上的小脸朝自己靠了靠,抬起手捂住了她一只耳朵。
“我在。”
贺臣泽的心跳很快,他想时莺一定听见了。他连呼吸都急促起来,生怕时莺下一秒就挣脱他的怀抱。他甚至想,如果救援的人迟迟不来多好,他就能和时莺短暂地和平相处一会儿。
可另一方面,他也害怕时莺生病。
幸好,时莺并没有精力跟他闹,她睁着眼睛看向四周,心里的不安慢慢消失。
当地抢险救灾的人员很快赶到,一行人终于脱困。时莺坐在回去的车上,给经纪人和助理发了消息,说自己不能准时回去了。
“没什么事吧?”
“没事。”时莺回复,“只是淋了点雨,没人受伤。”
俞铃想贺臣泽也在,应该不用担心时莺的安全问题,“那就好,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时莺进酒店前就已经跟贺臣泽保持了距离,后者脸上带了点落寞,似乎在遗憾相处的时间太少。
她洗了个澡之后就躺在了床上,完全不知道网上因为这场事故已经炸开了锅。不知道谁将这件事爆到了网上,大家都在关心时莺现在怎么样,甚至有偏激的粉丝指责工作室没有安排工作人员随从。时莺白天淋了雨,晚上空调没注意温度,一下子就发起了烧。她醒的时候外面还是黑的,头昏昏沉沉,想吐又吐不出来。
她感觉浑身都在发烫,不用想也知道自己发烧了。时莺从床头柜上摸索到手机,在节目组工作人员那里发了条消息,“你们谁醒着,可以帮我买点退烧药吗?”
时莺说完就用空调被把自己整个人裹起来,她想强迫自己入睡,但是头实在是太疼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好不容易快要睡过去,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莺莺,开门。”
她愣了一下,没想到电话那头是贺臣泽。时莺咳嗽了一声,刚想说什么,男人又开口,“给你买了药。”
时莺实在是头疼得厉害,只能给贺臣泽开了门。她用尽力气抵在门口,“药我拿到了,你可以走了。”
贺臣泽单手将门推开,不由分说地揽腰将时莺抱起。女人纤长白皙的腿勾在贺臣泽手臂上,整个人在他怀里显得格外地瘦小。贺臣泽顺手将门关好,而后将她抱到柔软的床褥上。
末了他也没放手,整个人几乎挨着她,时莺咳嗽了一声,“耍流氓?”
贺臣泽抬手抚上她的额头,看着她有气无力的样子有些好笑,“嗯。”
“你信不信我曝光你?”
她的眼神比平时柔和了不少,并没有什么杀伤力。贺臣泽恍惚之间想起和她初遇的时候,她也是这样不知天高地厚地威胁自己。
“怎么曝光?要不要我请个摄影师?”
时莺觉得他在自己生命的时候趁虚而入十分地无耻,抬起手不想让他靠近自己,无奈因为生病力气太小,手碰到他脸就像是挠痒痒一样。
贺臣泽没再跟她闹,先找了体温计给她量体温,幸亏不是高烧。他喂她吃完退烧药,找来冷毛巾敷在她额头上。
时莺头实在是晕,根本没有精力跟他计较。贺臣泽难得能好好看时莺一眼,垂着眸子目光紧紧黏在她身上。
一时间,房间里空气的流速好像都慢了下来。
虽然屋子里有贺臣泽,但时莺潜意识里觉得他不会对自己做什么,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半夜醒来的时候,时莺感觉头疼缓解了不少,但是浑身酸痛。她想起身,发现贺臣泽的手压在自己胳膊上,让她动弹不得。
时莺愣了一下,她不能动,于是在床上又躺了好一会儿。直到眼前清晰之后,时莺才拿过手机看了一眼,居然已经凌晨四点。
贺臣泽不知道在这陪了她多久,她想叫醒他,抬起另一只手时又有些于心不忍。
男人睡得很熟,时莺觉得这样的天气就算不冷,这样睡估计也挺难受的。她抬起手碰了碰贺臣泽的手臂,只触碰到一片冰凉。
时莺刚想拿个毯子给她盖上,纤细的手臂突然被握住,他似乎是做了什么梦,眉头紧锁着,“莺莺,别怕……”
时莺:“……”
我不怕,能松开吗?
时莺费了半天力气才把手抽出来,她拿出手机拍了两张贺臣泽睡在自己床头的照片,床头柜上有昏暗的灯光照着,看起来莫名地暧昧。原本她想着怎么曝光贺臣泽,结果现在一看图片,顿时打消了心思。
“贺臣泽?”她叫了好几声男人才缓缓起身,他刚睡醒的样子平时柔和很多,没有锋利的感觉。
时莺见他眯着眼看自己,提醒,“你压到我了。”
他这才意识到,赶忙起身。两人对视一眼之后,气氛缓和了下来。贺臣泽抬起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不烧了。”
时莺咳嗽了一声,“那你可以走了?”
“你饿不饿,我点份餐过来。”贺臣泽垂下眼眸,“等你吃完我再走。”
她确实饿了,没什么精力跟他计较,躺在床头默认了他的话。不一会儿,点的餐到了,贺臣泽要喂她,时莺伸手,“我自己来。”
她吃了两口,想到贺臣泽守了自己一晚上可能也饿了,“你也吃点。”
他怔了一下,看了她一会儿之后唇角要翘不翘,“我不饿。”
“那你先回去,感冒会传染。”
贺臣泽默认时莺这是在关心自己,他抬手揉了揉时莺头顶的软发,“不会,你让我在这看你一会儿,好吗?”
她心颤了颤,因为她很少听到贺臣泽用这种语气说话。
时莺没有再说话,默认了他继续呆在这里。好像只是因为这场病,两人之间的关系拉近了不少。
吃完之后贺臣泽没走,时莺也没有出言赶他。
两人相对着坐了好一会儿,时莺像是看了一场电影一样,无数过往在脑海里回放。她想到这段时间贺臣泽做的一切,似乎也够了。
沉默好半晌后,时莺突然开口,“我原谅你了。”
贺臣泽心跳得很快,眼底的情绪十分复杂,一边是喜悦另一边是难以置信。他从来没奢求过时莺的原谅,只是想在她身边多呆一会儿,没想到时莺会说这句话。
他喉结上下滚了滚,手指因为紧张曲了曲,“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做的这些已经足够我原谅你,所以你以后不用再继续呆在我身边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
贺臣泽当场怔住,心底的喜悦还没来得及冒出来就被冷水从上而下浇了个干净,他耳边像是有什么清晰地炸开,一直震得耳朵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