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艳红药汁落在唇角,仙尊如雪的手指轻轻将其拂去,带着一丝说不出来的邪嵬。
雪鹿医心几乎要跳出来了,看仙尊这个反应他知晓自己逃过一劫,微不可查松了一口气。
“多谢尊上谬赞。”
云归凶狠瞪了雪鹿医一眼,不情不愿地撤手离开。
扶玉秋也撇撇嘴,见雪鹿医逃过一劫有些不悦。
不过他本也没想着狐假虎威能成功,也不觉得多失望。
仙尊是个聪明人,不会心甘情愿被人当枪使。
想到这里,扶玉秋也懒得装死,蹦起来凶巴巴瞪向雪鹿医。
明明是一只鹿,却有一条好狗命。
雪鹿医察觉到那白雀的眼神,心中冷笑。
仙尊不会被轻而易举操控,更何况那白雀那装死陷害他的小伎俩简直直白得愚蠢。
彤鹤少尊说得果真没错,一味顺从恭敬并不能让仙尊提起兴致,铤而走险方能寻得生路。
雪鹿医心下稍安。
仙尊俯下身,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兴致大发:“我还从未赏过其他族金翎,你呢,想要吗?”
雪鹿医一怔。
仙尊赏给三族的金翎上灵力磅礴,往往被少尊拿来修炼。
雪鹿医曾见凤北河用过一次,那金翎灵力入体后,虽能修为大涨,但身躯却烧出焦黑裂纹来,许久才消退,想来灵力属性应当是火。
冰火难容。
对雪鹿医来说,仙尊的灵力比血火莲还要凶悍。
雪鹿医拿不准仙尊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试探着拒绝。
“不必劳烦尊上……”
仙尊若有所思“哦?”了一声。
雪鹿医看不出仙尊到底是高兴还是不悦,讷讷不语。
难道他接受……才是对的?
只是短短半刻钟,雪鹿医几乎要被仙尊的阴晴不定给逼疯了。
扶玉秋倒是歪着脑袋,疑惑地心想:“怎么突然又不高兴了?”
仙尊淡然看雪鹿医,缓缓松开钳着他脖颈的手,垂眸看着指缝鲜红的血,却慢条斯理说了句和金翎无关的话。
“雪鹿医受伤了,怎么不为自己治一治?”
雪鹿医一怔。
他还没摸准仙尊到底想说什么,就见面前的白衣仙人抬手招来一根三族人人皆想要的金翎,随手一挥。
“我来为你医治。”
说罢,金翎猛地贴在雪鹿医脖颈上被龙爪伤到的伤口上,金光一闪,无数灵力瞬间顺着脖颈涌了进去。
雪鹿医呆怔在原地,隐约听到似乎有人在痛苦嘶喊。
等到遍布四肢百骸的剧痛猛地袭上脑海时,他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自己在惨叫。
金翎上比血火莲还要灼热的灵力顺着伤口遍布全身经脉。
雪鹿的寒灵脉根本无法支撑这属性相斥的灵力,好似烧尽的枯草般一寸寸化为齑粉灰飞烟灭,但在顷刻间又被灵力治愈如初。
淬体的痛苦比凌迟还要痛苦千万倍。
雪鹿医蜷缩在血泊中,发出响彻云霄的惨痛嘶喊。
仙尊看也没看,慢条斯理地拢着宽袖,姿态优雅地走到盆景边,在一阵惨叫中,垂着眸轻柔地洗干净指缝中的鹿血。
扶玉秋:“……”
扶玉秋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谁能想到只是两句话的功夫,那本来心情大悦的仙尊就能将一只鹿折腾成这样呢?
扶玉秋脑海里只有一个疑问:“他说错什么了?”
怎么稀里糊涂就成这样了?
凡间话本中时常有句“伴君如伴虎”,扶玉秋本来嗤之以鼻,但此番看到仙尊的做派……
白雀不着痕迹打了个寒颤。
雪鹿医还在血泊中挣扎,只是力道越来越微弱,好似含水的纯澈鹿眼也如干涸的枯井,毫无光亮。
仙尊走回案边,将沾满水的手往扶玉秋面前一搁。
扶玉秋:“……”
扶玉秋发誓自己这辈子反应都没这么快过——他快跑两步,一个猛子扎到仙尊湿漉漉的掌心,任劳任怨当“擦手布”。
仙尊金瞳好似又有了碎光。
扶玉秋从指缝中偷偷看了看。
又开心了?
见鬼,活阎罗太过喜怒无常了,提心吊胆的好烦。
“不过管他呢。”
扶玉秋回想起自己在沙芥中受的那些苦,看到血泊中的雪鹿医,顿时舒爽了。
幽草睚眦必报,虽然不是自己亲手弄成这样的,但狐假虎威起码还是有点用处的。
扶玉秋又开始换算“恩情”:“既然他帮我报了个小仇,那我就再给他擦擦手,报了这恩情叭。”
想到这里,白雀蹬着爪子高兴得滚来滚去,当擦手布当得更卖力了。
等到金翎上的灵力消耗完,雪鹿医已经疼晕无数次,裸露在外的手指和脖颈上全是焦黑的裂纹,连那伤口处也有一枚金翎模样的烙印。
仙尊看着掌心乖乖的白雀,头也不抬道:“将他送回去。”
云归冷冷道:“不扔下界吗?”
“送去云半岭。”
仙尊立下三位少尊后,便让三人移居九重天下方的流离道。
——云半岭是彤鹤少尊凤北河的住处。
仙尊揉着雪团子,云淡风轻道:“既然他这么喜欢云半岭,那就不用回九重天了。”
云归一躬身,化为黑龙将奄奄一息的雪鹿医叼着,张牙舞爪飞出内殿。
仙尊勾起白雀的小尖喙,眸子含着笑同他对视:“满意了?”
扶玉秋讶然看他。
他知道自己不喜欢那只雪鹿?
扶玉秋也不掩饰,重重一点脑袋,尖喙差点又啄到仙尊手指上。
他坦然表示:“特别满意。”
仙尊笑意更深:“唱个歌?”
扶玉秋誓死不啾,又张开尖喙,发出几声无声的气音,表示我还是个哑巴呢。
仙尊纵容地笑起来,也不强求,爱怜地抚摸白雀的脑袋。
内殿云雾动作很快,没一会就将地上血痕收拾干净。
这么一折腾,已是深夜。
仙尊撩开云锦织成的床幔,缓步上了塌。
扶玉秋一想起云收说的“侍寝”就一阵恶寒,本来想偷偷摸摸地跑,但又怂哒哒得不敢。
仙尊将外袍脱掉,见白雀试探着将爪子往外探,淡淡道:“你更喜欢被关在金笼中吗?”
扶玉秋忙不动了。
他在沙芥中关了这么久,排斥又厌恶那种被限制自由的屈辱。
扶玉秋见仙尊躺下似乎要入睡,乖乖趴在枕边,蹬了蹬腿将柔软的床褥鼓捣成小小的巢,蜷在里面。
仙尊乌黑的发铺满雪色的床,有一绺还落在白雀尾羽上。
他好像毫无戒备,长睫微阖,只是一会就发出均匀轻缓的呼吸声,似乎睡去了。
扶玉秋偷偷摸摸看他。
虽然活阎罗是可怕了点,但今天却帮了自己两回。
抛去那阴晴不定的臭脾气,这人还是挺好的。
仙尊的床榻应该没人来杀他,扶玉秋心神稍安,折腾了一天的疲倦袭上心头。
“那雪鹿被送去了什么‘云半岭’,难道风北河也在那里?” 扶玉秋昏昏沉沉,缓慢坠入梦乡,最后一个迷糊的念头就是……
“不行,我得想个法子去云半岭看一看。”
第9章 纯正蠢货
云半岭。
凤北河站在雪山之巅,微微仰着头看着头顶数百丈被云雾遮住的九重天,眸瞳一片淡漠。
在空荡荡的棋盘上,一只雪鸮叽叽喳喳道:“……那阴藤像是疯狗一样,宁愿百年结的灵果烂在藤上也不愿让出,他油盐不进,我只好硬抢。”
一颗黑棋在凤北河五指上灵活地转动,他头也不抬:“抢到了吗?”
“没。”雪鸮将差点被薅秃的尾羽给他看,颓废道,“那鬼东西也不知道吃什么长的,灵力阴邪得很,我……恕我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