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谅李马克这段时间工作繁忙，裴夕柠又并不急于这一时的录音，和他商量过后，将合录日程向后拖了几天。她离开韩国是不声不响的出逃，回首尔的消息却如平地一声惊雷。尽管是私人行程，裴夕柠还是倒霉地被得到风声的几家小众媒体拍到了。闪光灯下的裴夕柠略显旅途后的疲惫，可身材管理仍未缺席，一双笑眼弯着，是藏在口罩后都遮不住的美貌。当初她离开首尔，便有人传是她心理状况出了问题，总之如今是怎么看她怎么状态好，新闻通稿满天飞。
这倒也罢了，就在今日，突然有在另一角度接机的粉丝晒出了在停车场拍到的照片。问题便在于，把亮度调到最高再观察帮忙抬行李拉车门的那两人，简直越看越眼熟。钟辰乐也没藏着掖着，结束高速冲浪之后，直接在泡泡跟西珍妮们下场说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对呀，那就是我和黄仁俊，没想到吧？”
黄仁俊第一百零一次恨自己跟钟辰乐不在一个宿舍，到底是堵不上他这张嘴。
于是裴夕柠刚回来没几天，两家有段时间没相爱相杀的粉丝再度久违炸锅。几个月没见到正主活人的泡菜西柚快要泪洒汉江，另一部分又开始疑心他们是否有恋爱前科的不理智私生也开始活络，总之她上班下班路，以及小区附近，几乎都水泄不通地围着粉丝。总之裴夕柠这两天不大敢去公司，出门打扮得像做贼。在与李马克约定的日子现身时，碰见她的钱锟还以为是私生混进来了：“喂——”
她戴着黑色鸭舌帽，头发随意披散在肩头，上身是有些oversize的棒球服，夏装搭了件秋冬常见款牛仔裤。裴夕柠出门前还特意调整好口罩，帽子也向下拉了拉，确保能遮住大半五官才满意。她到了公司，正巧碰见提着咖啡外卖上楼的锟哥，干脆就跟在他后面了。裴夕柠原本是准备跟着他到练习室的，结果钱锟屡屡回头，却不跟她搭话，最后终于停下来警惕地看着她：“你是练习生还是工作人员？”
“我，我捂得那么严实吗？”裴夕柠一怔，被他问懵了，将帽子抬起来一点点，钱锟对上一双熟悉的澄澈眼睛，顿时松了一口气：“夕柠啊。我说怎么看起来身形那么熟悉，我以为是……总缠着我们的一些粉丝。”
裴夕柠笑了，快步上了几节阶梯，和钱锟并肩走着：“这才多久呢，锟哥连我都认不出来了。”
这不过是句玩笑话，她回来最早是与钟辰乐和黄仁俊碰头，她休息的数日中，没少和钱锟刘扬扬在私底下聚。前天晚上还被黄仁俊拉着一块组局吃了海底捞呢，转眼裴夕柠扣个帽子，他脑子便没转过来弯。
“你这一套穿的……哇，不露眼睛真的看不出来。”钱锟再度仔细打量了她一遍：“你捂这么严实还没人跟着，不是有行程吧，来找人吗？”
她点点头：“对的，我来找马克哥。锟哥是来练习的？年末很忙吧。”
“没有，我最近也不太忙，没什么练习行程，是待会要录音了。”
裴夕柠闻言抬头，钱锟并未察觉她的欲言又止似的，仍旧温和地对她笑着。她这段时间断断续续听钟辰乐讲了本次回归的策划，在只有一个主u的情况下，于很多成员来说，又是一个不得不听从公司安排，遗憾错失的机会罢。
nct的企划某种程度上来讲，本就是一个不平衡的天秤。锟哥也是体制下的受害者，裴夕柠知道他超有才华，唱歌温柔又好听，不仅做饭好吃，还有超多个人技。明明是值得被发现和珍爱的三好爱豆的，可留给他发光的舞台太少了，裴夕柠每到这个时候都会有点难过。
她向来无法在钱锟面庞上察觉到分毫的黯然，兴许这就是年长者的优势，永远比他们要擅长将负面情绪收拾好。
然而钱锟似乎已经洞悉她内心所想，笑着打趣：“诶呀，清闲点也好，我一大把年纪了。universe编舞多累啊，道英跟我说，他在一群小孩儿里都蹦不动了。”
夕柠思路被打断了一下，不由得脑补起金道英的语气，想必他没少在这个限定u队里被00支配，也不由得失笑：“你跟道英哥都还年轻呢。”
“也就夕柠你愿意哄我，这要换钟辰乐听到我讲这话，肯定先顺坡嘲笑我一通。”
与钱锟分别后，裴夕柠读过李马克发来的消息，顺着房间号找到了universe的练习室。从门缝里传来节奏强烈的音乐，地板摩擦声与时不时冒出的几句喊麦，即使有一门之隔，也不难构想其中是怎样热火朝天的一副景象。
裴夕柠握着门把手，轻叹了声气。
她有时候真的搞不明白公司到底怎么想的。她前段时间其实翻看过网上的一些评论，对于u队的成员选择争议，每年都层出不穷，而最后往往会将矛头对准行程最密集的几人。因为资源的不合理分配，完全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像锟哥今年只回归了一次，而纵观整个李马克和李楷灿的2021，粗略估算下来，已经连轴转活动了七八次。
……也太乱来了吧，这个体质的病态现状真的是公司愿意看到的吗？
她耐心等待音乐停下、推开门时，八九个少年刚结束上一轮练习，气喘吁吁地休息着。离她最近的并不是李马克，但她很奇怪地一眼看到了他。他躺在地上，胸膛剧烈地起伏，将口罩拉到下巴，似乎想多汲取些新鲜空气。他一只手将黑框眼镜摘下，另一只胳膊以一种不太自然的姿势垫在腰下面，她看不清表情，但从李马克的举手投足间感到了疲惫。
裴夕柠这两个两队并行的哥啊，李楷灿是从小便有些体弱，小病小灾年年都有，也受过几次大伤。而李马克则截然相反的，除了有些时间会瘦到有点脱相之外，一向在大家眼中，算身体素质比较好的成员之一。毕竟那样的杀人行程，不是随随便便能应付来的，而李马克无一例外，都很好地完成了。
他的确每件事做的很好来着，他没有对不起任何一份托付于他的期待和信任。
因为总是又有天赋又真挚的那个，是从头到尾都挑不出差错的完美爱豆，所以原本得到的一切，明明是理所当然。可好像越来越多的人被他的习惯性优秀中麻痹了，忘记了他是付出了多少汗水才将一切紧攥在手中，忘记了他说没关系，并不意味着不辛苦。
李马克也是血肉之躯，他再怎么努力地去消化平衡，也会超负荷。可惜太少有人愿意看到这点了，他那般付诸真心去浇灌每一曲作品、装点好每一场舞台，在外人刻薄的评价中，却滑稽地变成了不劳而获的盗贼。
裴夕柠安静地在门侧立了一会儿，李楷灿和李帝努休息间还闹闹哄哄的，在后面大动干戈地吵架，结果逃亡中撞翻了练习室后方的摄影器材，金道英又心气不顺地叉着腰过去处理。她听到李马克笑了一声，然后背对着她坐起来，手还扶在刚才的位置没动。裴夕柠准备走过去叫他，视线之内，忽然有个熟悉的身影停在她身侧：“来干嘛了？”
是罗渽民。他步子走得蛮悠闲，在她身旁站定，还自然地调整了下鸭舌帽的位置。几撮橘色的头发从帽子的缝隙间露出来，裴夕柠看了看他，视线又移向他外套前胸处的一个橙色笑脸，本人出乎意料地心平气和：“我来找马克哥。”
罗渽民眼睛扑闪了几下，兴许是头顶的灯管太亮了，映得他眼睛也亮晶晶的。口罩很完美地遮住了他不自然的表情，裴夕柠看到他意欲将手揣进兜里，但不幸的是，他右手没摸到口袋，只能尴尬地重新放下。
她不确定这是不是她可以笑一下来缓和气氛的场合。
然而罗渽民的下一句话却难得有些刻薄，不过他从最开始眼底便没什么笑意，语气平淡又冰冷：“是吗？下次还是不要在我们练习的时候进来了吧，周围也有拍摄，万一夕柠你入框了，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呢。”
不合适？她甚至不知如何反驳罗渽民这般幼稚的一席话，裴夕柠早在练习生时期，就成了他们舞室和录音室的常客。片场也探过，直播也一起开过，都快融到他们骨子里的一些习惯，他竟也能面不改色地挑刺。裴夕柠实打实地语塞了，罗渽民阔别许久与她说的第一句话竟然能这么没头没尾，她有些想不通其中缘由。
罗渽民继续平和地陈述：“辰乐前几天在泡泡上提到你，这关头你再被发现出现在我们物料里，粉丝真的会继续吵架吧，质疑恋爱关系也不一定。”
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什么时候关注过钟辰乐的泡泡，又什么时候对粉丝群体之间的斗争耿耿于怀过啊？
“我……”裴夕柠在对峙中哑然，我们有必要变成这么针锋相对的关系吗？
“怎么了？是我叫夕柠来找我的。”裴夕柠一怔，微仰着头，看向不知何时起身走来的李马克。他立在裴夕柠身前半步，仿佛是种无意识的防御状态，想将她与罗渽民隔开一段距离。可罗渽民原本便站得不远，如此一来，李马克便与她靠得很近，她也顺理成章地看到了他不大明朗的表情，和某一瞬间微微蹙起的眉。
罗渽民其实很听李马克的话，却只是反常地沉默了一下：“没怎么啊，不过马克哥，我也没说错吧。”
他显然有些不认同：“渽民。”
后面在打架，怎么她面前也剑拔弩张。李马克声音有些哑，严肃起来的模样向来有几分做哥哥的威压，他在极度认真、或是觉得弟弟妹妹做错事的时候，都会浮出这般神色。裴夕柠意识到是李马克认为罗渽民不该和她这样赌气地讲话，他认死理，连她被说句重话都会不高兴，哪怕对面同样是他疼爱大的弟弟。
裴夕柠不愿看他们继续僵持下去，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怎么突然为了她开始计较起来，两道激烈交锋的视线在空气中都要迸出火花。于是她轻轻拽了拽李马克的袖子：“诶呀渽民哥考虑的也没错，我下次注意就是了。马克哥，你练习结束了吗？我们什么时候去录音室？”
“我待会最后合排一次就结束了，夕柠你稍等我一下。”李马克语气瞬间软下来：“抱歉，没估算好时间。”
“没事没事，那我去外面等你，你们好好练习。”裴夕柠还是怕罗渽民这个吃错药的待会儿又蹦出什么惊为天人的话，连忙乖巧点头，迅速撤离战场。果然啊，她就不该再来playball练习室来着，此地风水实在欠佳，她还是躲远点好。
“果然。”罗渽民在裴夕柠离开后，深呼一口气，终于换了个不那么僵硬的姿势抱臂站好。李马克收回视线，显然对他还是有些失望：“……什么果然？渽民，你不至于这么跟夕柠讲话吧？哥知道你们关系和从前不一样了，你没必要这么咄咄逼人……她还是和我们一起长大，跟我们有很多回……”
“哥果然喜欢裴夕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