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不是不让来看望吗?而且我马上就能出院了。”单人病房被推开了,她闻声望过去,看到神色不明的罗渽民立在门口。
前天的意外导致她连当天放送的ending都没参加,确认过是一时半会缓不过来的疼痛后,直接被公司安排的人送到医院进行检查。报告单她还看不懂,拍照翻译过来才知道是半月板损伤,虽然她也不太懂就是了。她上网搜了一下相关信息,目前的症状应当是剧烈运动导致的,她膝关节本就薄弱,最近密集高强度训练造成了一定的压力。她感到疼痛时已经是造成一度到两度的磨损了,剩下的也没了解太多,老老实实地被医护人员摆弄着处理。
她的突然退场在韩网掀起了轩然大波,裴夕柠也不敢相信竟然一晚上过去了,公司还能一篇通告都不发,第二天中午公关部才懒洋洋地上线。好笑的是,她专辑销量破20万的大字报都比汇报平安的那条要早发一个小时。
留在医院观察的几天,公司不允许除了她家人和公司安排来的人手外的任何人来探望,间接灭了许多人的心思。裴夕柠其实觉得这样也好,免得到时候招来粉丝和媒体,再怎么说看到自家爱豆躺在病床上应当都不会好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是……这个举措相当于把她推到自己父母面前,毕竟她的东西还是需要有人来收拾的。其实当时他父母在韩国停留了将近一个月,偶尔叫她去吃饭,裴夕柠也没拒绝。后来的几个月也是断断续续的联系,电话和微信交流频繁了许多,四月份还特意飞回来过一次,他们之间的关系慢慢地缓和了些许,坐在一起还是能说上些话的,祁洛生也不是张口闭便是钱够不够花了。他们在笨拙地修补他们之间的嫌隙,裴夕柠从这几个月里转变的态度感受到了,似乎找不到不接受的理由。她不是一桩生意,需要他们假以辞色去谋取利益,或许他们这样做的原因,便是真的想补偿呢?
尽管如此,在她还在犹豫是否联系她父母,祁洛生比她先一步打来电话说已经在仁川机场落地的时候,裴夕柠还是深感惊讶:“……啊?你们来做什么?”
“你不是受伤了吗,我们过去照顾几天。伤筋动骨可是大事。”她母亲对这样的话说出口似乎也有些难为情,听她半天没动静,自己忐忑起来了:“我们看一眼也行……”
“没关系,来吧。”裴夕柠心脏跳得前所未有地快,停了停又补充:“不疼的。”
电话那头也没料到她这么快便同意,也愣住了:“好,夕柠,地址发给我们,爸爸妈妈马上就过去。”
“你们先在酒店里休息一段时间吧,我……我待会把医院地址发过去。”裴夕柠不知道他们这次是从哪里飞过来的,需不需要倒时差,却一概都没有问,讲话时也迷迷糊糊,受到了远比膝盖受伤要大的冲击。他们消息真的蛮快的,而且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在她有难处时陪在身边,这样的行为就像……天下爱子心切的父母都会做出来的事情,可她俗气地被感动到了,心里的波澜久久都难以平息。
她觉得刚溜走的幸运似乎又回到了她手里。
况且他们聚在一起的画面也挺有趣的,裴允身后跟了个韩语翻译,做了那么多年生意人,来病房都西装革履,还不得不坐在病床旁并不大的小木椅上。他们考虑裴夕柠感受,也不来待太长时间,不然面面相觑反而尴尬,聊了聊病情,又问她有没有想吃的东西,等晚些时候给她送过来。裴允准备去打点医生的,她想着她过几日便要出院,没有什么需要特别照料的地方,加上跟他们商议过决定不做手术,便制止了。
住进医院的第三日,裴允和祁洛生还未离开,便撞上了推门而入的罗渽民。罗渽民也顿了一下,鞠躬问好,她便介绍了一下两边:“渽民哥,这是我爸妈,他们不懂韩语。嗯……这是我同事。”
祁洛生笑着对罗渽民点了点头,转而站起身:“你们年轻人聊吧,我们今天上午也待了不短的时间了。好好休息,夕柠。”
罗渽民从来没见过裴夕柠的父母,事实上他连听说过的只言片语里都拼凑不出来两个完整的形象,如今这么意外地站在自己身前、与自己共处一个空间,他忍不住去打量。裴夕柠的妈妈是典型的气质美人,一个简简单单地起身动作都优雅漂亮,妆容精致、礼貌得体,笑起来时神态与裴夕柠有七分相似,都给人淡淡的、并不热切的感觉。而那位不苟言笑的中年男性,身姿挺拔、面容姣好,身上有成年男人的魅力,望向他的目光里并不掩饰审视,立在那里不怒自威。因为语言并不相通,罗渽民只是短暂地与他们见了一面,人走了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第一次见你父母。”
“嗯。”裴夕柠不置可否,眉目间还有一点没散去的愉悦:“不过哥怎么来了?”
“想办法来的呗。”罗渽民走到她床侧,头发介于奶茶色与咖啡色之间,显得整个人很乖顺,语气也平静温柔,与他讲出来的话形成极大反差:“受伤了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什么情况病历也不给拍?你接下来的时间是要独自生活到痊愈吗?”
“我告诉哥了呀……”裴夕柠就知道他要来这套,顾不上琢磨他如何来的,立刻叫冤。
“那不是第二天的事了吗,夕柠忘得好快。”他仔细端详着两天没见面的小姑娘,头发披散在肩头,眼睛还是那般有神,面色似乎因为受伤而稍微有些苍白,但精气神还是足的。她半个身子藏在被窝里,看不到闹出事端的脆弱部分。她的状态比他预想中的好,也似乎完全没严重到当初他停止活动的程度,可罗渽民只是怕,她会将他经历过的煎熬再度重演:“情况怎么样?现在还很痛吗?”
“不了,保持这个姿势不动就没什么感觉,就是腿有点僵哈哈哈。”她转头看向两手空空且一脸坦然的罗渽民,心里发笑:“哥你看望病人怎么能真的什么都不带啊?电视剧里不都会带那种,果篮,或者花束之类的,你怎么连个包都没有。”
“我来看你一次这个机会是好不容易争取的!经纪人哥哥就在楼下等着呢。”罗渽民瞪着眼睛:“再说了你是要在医院待很长时间吗?我送东西岂不是诅咒你留在这里。赶紧离开的好。你决定不做手术了?”
“嗯,不做了,伤筋动骨的就好好养着吧,反正我也不用跟团跑活动,反而清闲。而且我是vocal嘛……受伤了也可以出歌或者cover的,问题不大。”裴夕柠对他笑得很甜:“别太担心啦,我明天应该就可以出院了,定时做复建运动就好。”
罗渽民看着她的表情,确实是没怎么上心的样子,倒不是说对自己的身体不上心,而是并没有过多的忧虑。她仿佛对爱豆这个职业没有那么大的热情,既然是职业便恪尽职守地做好,意外受了伤也没关系,可以去在这期间获得更珍贵而独一无二的回忆,可以去cover,也可以去尝试演戏,整个人身上都是从容不迫。不像他,在一年里几乎要被自尊和放不下的骄傲压得喘不过气来,每时每刻都在想着又被队友落下了一截,他的粉丝是否还在等待,是被焦灼和固执填满的日子。或许他们处境原就不同,才造就了态度的天差地别。可是罗渽民此时端详着裴夕柠漂亮的侧颜,心里想的是,他们还是不一样的。
她的人生并不认准单一的道路,但凡是交给她的机会,她都有把握去做好。她还那么年轻,她可以去学许多东西,没有被团体这个条框约束,是独立鲜明的个体。
罗渽民有一种预感,她是要飞得很高的人的。
但无论如何。
“夕柠,一定要健健康康,平安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