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周亦薇没有睡好，梦里的肖凝依旧是五年前的模样，穿着校服，剪着齐耳短发，笑起来脸上会露出一对酒窝。
她们一起被罚跑、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参加校运会、一起低头看小说……
梦境里的画面突然一转，到了她愚人节在操场告白的那天，她清楚的看到了许言转身后她眼角落下来的泪。
梦里的肖凝轻轻抱着她，对她说：“我终于要忘记他啦……”
……
班级群里同学聚会的消息周亦薇是在二十六号看到的，群里的体委同学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活跃，没回复收到的同学他都一个一个的私发了消息。
同学聚会的那天晚上，周亦薇是和荆楚楚一起去的，谈渊因为临时有事，就没有过去。
荆楚楚穿了件白色的羽绒服，懒懒地靠在周亦薇肩上，体委同学看到两人的时候还哇哇哇的说好久不见。
班上的同学只来了十几个，体委同学喝了口酒，很有感叹地说了句：“毕业之后，班上的同学就很难再聚上了。”
班长把他的脸推开，一脸嫌弃地说：“你离我远点。”
体委同学笑眯眯地又靠过去，抱着班长嘴里叫着宝贝。
荆楚楚说：“真没想到，体委同学你居然对班长下手了。”
体委同学很不认同她的话，“什么叫我对班长下手了？我俩明明是自由恋爱，然后再坠入爱河的好吗。”
同学甲啧啧出声，“真是受不了他这个样子，班长你到底是怎么忍下来的啊？”
同学乙很是赞同的说：“我也觉得，看他那个油腻的样子。”
几句下来，体委同学气得直接和几个人斗起了酒。
班长坐过来，和周亦薇她们聊起了天，从毕业那年说到最近发生的事，像是还在班上下课后大家聚在一起八卦时那样。
班长说：“真没想到，你会和谈渊在一起。”
周亦薇朝她笑了笑，“其实我自己也没想到。”
班长也笑，“说起来，你和谈渊都是省理科状元，真得是我们六班的骄傲，老唐知道的时候都开心地哭了。”
想起老唐，周亦薇已经很久没见了，她问：“老唐还是老样子吗？”
“嗯，”班长点头，“老唐他还是老样子，我上次去看他的时候，他还是现在带的这届比我们那届难带多了。”
周亦薇说：“老师都这样说。”
班长笑起来，“哈哈，也是。以前老唐好像也对我们说过这句话来着……”
聚会结束之后到了九点半，同学陆陆续续的离开，体委同学靠在班上肩上，晕乎乎地和两个人挥手，“周亦薇，荆楚楚，下次再聚啊。”
周亦薇点点头，“行，下次再聚。”
荆楚楚也说：“下次再聚。”
体委同学得到回应，心满意足地脸埋进班长的颈窝，撒着娇喊：“宝贝，我头好晕啊。”
班长嫌弃地推开他的脑袋，“你离我远点，酒气熏到我了。”
体委同学蹭了蹭，又把脑袋靠回去，“不嘛，我就要靠着你。”
班长无奈的看着他，又和周亦薇说：“我先带他回去了，他这个样子等会儿要头疼了。”
周亦薇点点头，问她，“好，需要我和楚楚帮忙吗？”
班长摇摇头，“不用了，我已经打好车了，你和楚楚也回去吧。”
荆楚楚看着班长他们的背影，挽着周亦薇的手好一阵感叹，“真是没想到，体委同学居然追到了班长。”
“是啊，”周亦薇说：“他们两个挺般配的。”
荆楚楚说：“我以前就觉得体委同学有时候看班长的眼神怪怪的，原来是早就喜欢上人家了。”
周亦薇笑笑，没说什么。
……
两人沿着路灯，一边走一边聊，很快就到了巷口。
荆楚楚踩着脚下的雪，跟她挥了挥手，“亦薇，明天见啦，我先回去了。”
周亦薇点点头，看着荆楚楚上楼的背影。
她看了会，转过身往东巷口走。
冬季的夜晚很冷，风吹在身上冷飕飕的，周亦薇跺了跺脚，拢紧身上的羽绒服。
“周亦薇。”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周亦薇停下来，循着声音看过去。
刺槐树下站着一个人，树影落在他的眉眼处，他看了她一会，走过来又叫了她一声：“周亦薇。”
是周陈瑾。
周亦薇抬头看他，似乎是没想到这么晚他来找自己。
她轻轻“嗯”了声。
周陈瑾穿着一件黑色大衣，面部线条看起来更加凌厉，他一双瞳仁黑沉沉的，紧紧地盯着她看。
他问：“你刚回来？”
周亦薇点头，“对，今天同学聚会。”
周陈瑾迈着长腿往前，停在离她几步的位置。
他的眼神看起来很悲伤，带着哀恸，也不说话，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她。
周亦薇不知道他怎么了，她往前走了一步，有些担心地开口问他，“周陈瑾，你怎么了……”
话还没说完，手就被人拉住，然后被抱进怀里。
周陈瑾的胸膛硬邦邦的，身上还带着一丝冷气，周亦薇埋在他怀里，刚刚被他一把抱住的时候磕到了鼻尖，现在有一点疼。
她脑子懵了会，挣扎着想离开他的怀抱。
“别动。”头顶传来周陈瑾沙哑的嗓音。
周亦薇的手撑在着他胸膛，真的没再动，她顿了下，喊他名字，“……周陈瑾。”
“嗯？”他的声音没什么力气。
周亦薇问：“你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就和我说，现在先放开我可以吗？”
她又开始动，手去推他的肩。
周陈瑾环在她后背的手紧了紧，把她用力箍在怀里，说话的声音带着乞求，“你别动，让我抱抱你，一分钟，就一分钟……”
周亦薇听出了他声音里的乞求，她有些为难的待在他怀里，双手没再动作。
耳边是他浅浅的呼吸声，贴在她后背的手心滚烫，像是烫进了她心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周亦薇被箍得有些难受，她提醒他，“一分钟应该已经到了，你先放开我……”
周陈瑾闭了闭眼，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就算是再不愿意，他也还是松开了手。
一分钟就是一分钟，就算是再短暂，也都是他偷来的。
周亦薇从他怀里退出来，理了理挣扎时弄乱的衣服，明亮的眼眸看着他，“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
周陈瑾艰难的扯开嘴角，朝她笑了笑，“没事。”
“那你……”
“刚才谢谢你。”周陈瑾说。
他说得是那个一分钟的拥抱。
周亦薇听出来了，她摇摇头，有些尴尬地说：“不用。”
周陈瑾伸手摸摸她的头，“我送你回去吧。”
周亦薇点点头，走在前面。
周陈瑾跟在后面，眼眸看着她的背影，宽大的羽绒服穿在身上显得有些臃肿，她手插在口袋里，一脚一脚地踩进雪里。
六七分钟的路程，两人沉默无言。
很快就到了楼下，周亦薇停下来，转身看着他，“我到了。”
周陈瑾“嗯”了声，眼睛看着她，说：“我看着你上去。”
“好。”
楼梯间装的是声控灯，这会儿已经熄了，她转身，脚踩在楼梯上，发出的声音让灯又亮了起来，灯光照射下的影子投映在了墙上。
周陈瑾就那么看着，直到二楼亮起了灯。
他收回视线，往旁边走了几步，人隐匿在阴影下。
他靠着墙，从口袋里摸出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一只手竖起挡着风，另一只手打着火机点燃。
夜风簌簌的吹，周陈瑾指尖的烟时隐时现，灰烬掉落在黑色大衣上。
他重重吸了一口，烟雾滚在喉咙处，又缓缓地吐出来。
夜里四周静谧，不知过了多久，夜空里飘起了雪花。
……
周亦薇回楼上坐了会之后才去洗的澡，她身上穿着冬季的睡衣，踏着棉鞋到洗手间里吹头发。
吹风机嗡嗡的吹着热风，周亦薇抓了抓头发，尽量把头发散开来吹。
周亦扬揉着眼睛走过来，倚在门口看着她，“姐，你还要吹多久？”
周亦薇歪着头回他，“我才刚开始吹。”
“行吧。”
周亦薇问他，“你要干嘛？”
周亦扬搓了搓手臂，缩着脖子说：“我有点冷，想洗个澡。”
“那你等会。”
周亦薇把头发吹的半干，拔掉吹风机的插头，离开了洗手间。
桌上的手机“叮咚”一声响起来，她拿起来看，是班级群里班长发的聚会照片。
下面有很多同学都在回复。
同学甲：【哎呀，大家都变了好多。】
同学乙：【要不是在外地没回来，我肯定会去，好可惜，只能等下次了。】
同学丙：【哈哈哈，体委同学和班长好腻哦。】
……
周亦薇看了会，把图片保存在相册里。
周亦扬洗完澡在外面喊：“姐，吹风机是不是你拿回房间了？”
“是，我给你拿过去。”
周亦薇拿起吹风机，转身出去。
晚上的温度低，周亦薇睡在床上觉得冷，起身去柜子里拿出一张毛毯，铺好后又去喝了口水，视线看向窗外，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雪。
她拉好窗帘，躺回床上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