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郭走后,我并没有立刻搬回树屋,而是自己住在公寓里,我害怕回去面对黑子,以至于一些生活用品和换洗衣物都在给老郭置办时给自己也添置了一些。
现在的我们,看起来更像普通同事,除了因为工作必要的交集外,私底下再无往来,我也不用再提心吊胆,害怕有什么别的多余的东西满溢出来。
这天晚上十点钟,我与老郭通完电话依旧没有洗漱,而是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我猜测黑子可能已经知道我结婚的事情,所以在这两周时间他一直在处理树屋的事情,但现在婚礼已毕,蜜月期也过完,老郭回了基地,我再也没有懈怠的理由,于是,当一个女生的呜咽声在夜里响起的时候,我立马动身回了树屋。
现在的我,已经不用再像第一次搬家时那种费力的方式回树屋,而只是一个转念,我就看到黑子和雪融雪松正在大厅等我,我们相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便在夜空中像西方传说的巫婆一样飞行,只不过我们不用扫把。
从余光望去,黑子的神情平淡,看不出来什么异常,我在心底轻舒了口气,便没了杂七杂八的顾虑,整个人也放松起来,之前一直萦绕不去的尴尬也慢慢消散。
她叫李雪,今年二十二岁,因为工作原因陷入焦虑,整夜失眠,然后暴饮暴食,直到她的体重到达一百四十斤的时候,他的男朋友终于忍不住跟她提了分手,实际上在她开始变胖的路上,她的男朋友中途就有意无意的暗示她很多回,该减肥了,不能再这么下去,但她控制不住自己。这半年时间以来,她经常因为工作做不好,被领导当众点名批评,被公司老人排挤,她的性格又懦弱容易逆来顺受,所以即使以一个新人的身份来到这家公司实习,在完成自己工作的时候还不忘自觉为老人去做点什么,比如帮他们加班完成工作,或是买早餐,凡事老人不愿意做的事,她都统统揽过来,可这样依然没有赢来同事们和领导的好感。
她笨拙木讷,反应又迟钝,对于别人的排挤和捉弄常常显得木然而无措,有些时候,甚至因为想要过分讨好别人反而换来他们更多的嫌恶和忽视,就拿男朋友对她提分手这件事来说,她也是半天反应不过来,只是吃惊又受伤的看着他,直到对方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她连一句“为什么”都说不出来,一直到他的背影淹没于人海,她才终于感到迟来的痛像针扎一样袭向她的胸口,一阵一阵的,随着心跳的频次一次次反复的绞痛着。
站在人来人往、车辆川流不息的街头,她大雨滂沱。
面对这个庞大又拥挤的城市,她第一次感到自己这样无依无靠,一无所有。
失恋后,紧跟着失业,她于是变得更加变本加厉自暴自弃,体重也从一百四十斤飙升到一百六十斤,她常常毫无形象的穿着睡衣拖鞋跑到楼下的超市买一堆零食和啤酒,然后就像闭关一般没日没夜的狂刷各种剧熬夜到天明,然后再用昏天暗地的沉睡去逃避工作的失意和失恋的痛苦。
她眼睛浮肿,眼窝深陷,头发油腻又蓬乱,像个幽魂一般在自己的出租屋从这个角落飘荡到另一个角落。除了实在没了吃的东西,否则就不出门,早上不刷牙晚上也不洗脸,半个月时间以来,穿在身上的永远是那件已经旧得辨认不出最初颜色的睡裙。
我们到来的时候,她正抓着大把的薯片往嘴里塞,狼吞虎咽的样子,就好像心里空缺的部分能被食物填满一般急迫。当电视上的女主角从悬崖上跳下去的时候,她就打着嗝一抽一抽的哭起来,仿佛跟着跳下去的还有她自己。
内心的痛苦会使人的精神濒临崩溃,然而这并不能说明这痛就有多么的毁天灭地,只是我们年轻的心还太稚嫩容易破碎,没有经历什么风雨,也没看过更广阔的世界,以为目前的处境目前的遭遇就是自己的整个世界了。失去了它,就失去了世界。可世上明明有那么多路,有那么多人,走不通的路就换一条走,令你感到痛苦的人就尽早告别。
无论世事如何变迁,每一天都是崭新的,唯有离别,才能重新启程,才能重新遇见。但这只是我的体会,不是她的。她还年轻,还有许多弯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