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嫣又朝玉溪唤道,“走吧,先一起去看看。”
玉溪犹豫半晌,答道,“也好,送送您。”
二人被阿钰领着往前走了几步,玉溪又道,“四娘,东西奴婢来拿着吧。”
丁嫣将灰白两个布包袱递给了玉溪,画卷却还是拿在自己手上。
一行人出了嫣园,就碰见抱着耀哥儿的乌蓉,她面有菜色,连妆都没来得及上。
“娘亲。”丁嫣上前招呼道,又对玉溪嘱咐,“还是将包袱给我,你去帮娘亲抱抱耀二哥。”
乌蓉想是在这院外等了许久,开口便是指责,“怎么来地这般慢?”
玉溪接过耀二哥,在怀里哄了一会儿。耀二哥虽说还小,但平日里好吃好喝的喂着,身子颇有些重量,玉溪却抱得很稳。
乌蓉急得不行,阿钰却还站在园口,朝两侧张望许久,也不见动作。
乌蓉急道,“你是王爷的副官?之前怎么不曾见过?”
阿钰在乌蓉面前却不卑不亢,浑身有股说不出的气势,丁嫣只听他道,“小人是王爷分给四小姐的暗卫,既是暗卫,自然不曾见过。”
乌蓉皱眉,随即将阿钰上下一番打量,欲言又止的模样。
丁嫣见状只好劝道,“娘亲,想是爹爹料到如今这般局面,暗卫之事我也不曾弄得明白。”
“这样。”乌蓉面上这才好看一些,又问道,“还杵在这儿干嘛,一行人在此处多吹些冷风,到时候王府都会翻天了。”
丁嫣忙道,“或许是要等爹爹呢。”
乌蓉这才住嘴,阿钰却道,“王爷不和我等一起,还请王妃先请。”
说罢,阿钰将众人引向园外一口水井处,推开一旁假山上的半边碎石。
只见水井中的水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落,露出井壁两旁的丛丛青苔,直至整口井水泄了个干净,最终能见井底一人宽窄的密道。
“请吧。”阿钰朝众人拱了拱手,又道,“还请诸位顺着密道离开王府,出城后向城外渡口处,小人还需前去安排船只,先行一步。”
乌蓉望着漆黑的井底,心中打鼓,她们这些女眷和小孩如何下得去井?刚想让那暗卫再想些办法,捎带一程,却见他已没了人影。又见远处的侧妃杨氏被丫鬟嬷嬷们架着正往井边处来,便知丁兆同不光只顾着她们,就连那个贱人也很是怜惜呢。
此时玉溪已在井口上提水处拴好了粗绳,左右看看,还是先对乌蓉道,“王妃,时间紧迫,您先下去吧。”
乌蓉却摆弄了头顶的簪子,道,“不是杨侧妃也来了?让她先一步。”
哪有正妃让侧妃的道理?玉溪不懂往日处处求个名头的乌蓉此时为何这般模样,却也只能依言照做。
而远处的杨氏居然挣脱了丫鬟嬷嬷们的束缚,往回跑去,嘴里大声嚷着,就连井边的他们都能听得清楚,“妾身不走、妾身不走,妾身的命就是王爷给的,又有什么走的道理?”
眼见着杨氏挣扎着离水井处越来越远,乌蓉气到,“这话是何意?难道本王妃就是孬种不成?”说着也要离开。
丁嫣却一把拉住乌蓉,“娘亲,您也晕了头吗?不论睿王谋反成功与否,这都城都不会安宁了,您想陪着父亲,不如为他壮大后方。”说着,丁嫣又将耀二哥往乌蓉身边推了两步,“我们还有耀二哥呢,若有什么万一,耀二哥可是”
丁嫣不敢将这大逆不道的话说完,留了半句任乌蓉自己体会。
乌蓉心中一惊,方才差点坏了大事,但再往井中一看,做好的心理准备又都消散了。
“没事儿,四娘先下去探探。”丁嫣让玉溪将绳子的一头缠在自己腰上,将那卷画直接夹入衣襟内,又检查一番衣袖与裤脚,确定一切无恙,便攀着粗绳,顺着井壁缓缓滑下。
井内的味道并不好闻,井水有些泥土腥气,井壁的苔藓也不知长了多。
有幸玉溪手劲出乎寻常的大,她在井口缓缓放着绳子,丁嫣不用费心使力。只要丁嫣能稳住身子,减少左右晃动,一路还很安全。
“四娘,如何了?”
丁嫣刚在井中站稳,就听乌蓉在井口处唤她的名字,她先是往井底的圆道内看了看,才朝上答道,“娘,你先将耀哥儿放下来,这样上下都有人照看着。”又对玉溪道,“玉溪,可有火折子?”
玉溪再将两个布包与耀哥儿一齐系在粗绳上,“四娘,火折子在灰包里,可要将耀哥儿接好。”
虽说耀哥儿比丁嫣要轻上许多,可他在绳子上却不安稳,不停地左右摇晃着。乌蓉在井口处越哄,耀哥儿越发活跃,牵着那绳,眼看着就要撞上井壁。
“娘!”丁嫣不由得大叫一声,“你可别闹耀哥儿了,他不懂事儿,还以为你和他逗着好玩儿呢。”
“咚”的一声,耀哥儿还是撞上了井壁,咧开嘴就大声哭了起来。好在他知道害怕,也就嘴上闹人,身上却安宁了下来。
乌蓉禁不住叫出声来,却被丁嫣打断了话头,她朝着玉溪道,“你将绳子放快些,我在下面接着呢。”
玉溪连连应下,手上的动作也快了几分。
乌蓉已失去主见,只得在井口来回踱着步子。待那耀哥儿终入了丁嫣怀中,她硬要玉溪先走。
也不知玉溪悄悄在乌蓉耳边说了些什么,劝得乌蓉终究还是系上了粗绳,整个人攀在绳上,成了个大球儿。
丁嫣嘴上安慰着绳上的乌蓉,眼却并未放在她身上,反而从布包中取出火折子,开始朝井内的洞口探路。
井中常年浸水,湿滑不已,若是只有她一人便也罢了。现在却要带着乌蓉和耀哥儿一路,想离开还是难事。
乌蓉尚且在井中悬着,井上却传来阵阵喧闹声,只见玉溪被两个侍卫左右围住盘问了起来。乌蓉朝上一看,急得心肝都在颤动,盘住粗绳的双手也没了力气。
“有没有看见三小姐?井里的是谁?”
玉溪要照看着乌蓉,一面还要应付问话的侍卫。
乌蓉生怕上面的侍卫是睿王的人,若是王府此时被攻破,她们也迟早会被抓住。
玉溪倒还算镇定,她面色如常,看着一众侍卫,“奴婢是四小姐的丫鬟,怎么会见过三小姐?”
“井内的人是谁?”侍卫问着。
玉溪心一横,放绳的双手又快上不少,直接将乌蓉往下放了三米有余。丁嫣见状连忙帮乌蓉下地,又解了她身上的绳子,朝着井口的侍卫道,“睁大你们眼,我是四小姐,要找三小姐怎不去侧妃那看看?”
侍卫举着火把深入井壁,看清丁嫣的脸后还真就退去了。
乌蓉这才揽了耀哥儿,松了口气,“原来不是睿王的人。”
“玉溪,你将绳子系在假山上,我在下面接应。”丁嫣又朝井口处的玉溪道。
谁知玉溪却摆手让三人先走,“四娘,你顾好王妃,我奴婢随后就来。”
丁嫣与玉溪只见这么久,以为玉溪是想留下来争取些时间,泪扑簌簌地就流了下来。
“走啊!”玉溪急了,直接消失在井口处。
乌蓉这时也逐渐冷静下来,反倒劝起丁嫣,“四娘,我们护着耀哥儿先走吧。”
耀哥儿抱着乌蓉,也止住了眼泪,瞪着大眼看着丁嫣。她这才无奈妥协,取了火折子,走在井道的最前面。
井道悠悠长长,好在没有分叉口,丁嫣不会迷路。
乌蓉却早已迷糊,这井道越往深拐,她心中却发嘀咕。耀哥儿从没走过这么久,步子越来越慢,好在他还没求乌蓉抱他。
“四娘,我们走了这么久,总该到出口了吧?”乌蓉说着,顿了顿,又道,“王爷他该在密道外等我们吧?”
丁嫣又怎能知道这些,只听远处突然传来带着节奏的“咚、咚、咚、咚”的声音。
乌蓉吓得厉害,又问,“不会是有人追来了吧?”
灵台中的丁烟终于开口,“快到城郊了,你们再走慢些,能在密道里错过这队人马。”
“人马?”
“既然睿王要造反,怎么可能没有兵?那包裹里有些吃食,你取一些喂给耀哥儿,也好休息一会儿。”
丁嫣也全是强撑着一股劲儿,她心中也没有谱儿,只是乌蓉软弱,她也只好做起主来。这会儿丁烟发话替她做了决定,她也终是放下心来,依言照做。
乌蓉本不同意停下,但丁嫣却再三坚持没人跟在后面,她才得空喘了两口气儿。
心中那根紧绷的绳儿终于松了些,停下急行的步子才发现脚上的鞋已经湿了一半。她摸了摸耀哥儿方才被撞过一下的后脑勺,递给他一块甜糕。
三人在井道中走了有小半个时辰,耀哥儿也没喊累。其实平日里丁嫣对耀哥儿有些说不出的羡慕,现在看来倒也释然了。
这会儿说是在井道里歇息,可连个下坐的椅子都没有,等到上头行军的脚步声一落,丁嫣便又催促两人快走。
乌蓉这时已完全依着丁嫣办事,全将她视作主心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