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听此,心里一震,也顾不得浓浓的玉梳子掉到地上发出的那点响声,急忙穿上自己的鞋子,然后下了小榻。
浓浓见此也赶忙给胤礽穿着外衣,不一会儿便穿戴整齐。
“浓浓在这里别出去。”胤礽脑子里还是一些说不出的混乱和麻木。嘱咐了浓浓一句便急急的出去了。
浓浓待在原地也是有些不知所措看着胤礽片刻就消失的身影。皇帝驾崩了,那胤礽就要当皇帝了吗?那自己呢,会是皇后?
虽然早就是注定的事情,便是当初嫁进太子府的时候,教习嬷嬷都是以未来的皇后来教导她,她也觉得理所应当。可是如今真的到了这一步,她心里确实说不出的复杂和担忧。
胤礽很快便来到了太极殿,皇帝走的突然,还未被挪回寝殿。还是大太监送茶水时看到皇上在贵妃椅上,还以为是睡着了,只是走到跟前才觉得不对劲,探了鼻息之后惊的托盘和茶杯都摔了一地,跪在地上惶惶不安,底下的人听了声音也进来了,这才匆忙的着人去给太子殿下报信。
胤礽赶到时,地上都已经被收拾干净,屋子里跪了一地的人,胤礽看着床上已经没有了呼吸的父皇,眼眶一震,缓缓走到了最前面,跪地叩首。
下面被突然叫来的朝廷重臣和皇家贵族都跟着胤礽叩首。
跪了半响,下面的亲王见太子久跪不起,于是上前劝道:“先帝已经驾崩,陛下虽然伤心,但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殿下节哀顺变,登基大位,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
胤礽听着这话,缓了片刻才意识到这是在叫他,父皇走了,如今他已经被臣子称为陛下了。这样人人都争破头的事情胤礽就这样顺利的得到了,可是心里却没有多少欢心。
“都起来吧。”又跪了半响,胤礽才淡淡起身,然后吩咐底下的人起身。
而后又让太监将皇帝遗体供奉至安华殿,焚香祷告七日后下葬皇陵。
安排完了事情,外头的丧钟声音也传了出来,七声钟响,宣告了一代帝王的陨落,以及新的时代的开始。
胤礽出去之后,浓浓也心乱如麻,坐在小榻上坐立难安,索性站了起来,可是除了在原地走来走去,也没什么可做的。
浓浓忧心了半天,没等到胤礽,却是一队的内务府的人进来,给浓浓送来了丧服和一些纯白的首饰,叫浓浓换上后去安华殿为先帝守陵。
胤礽走之前说不让自己离开,可是现在内务府的人送了这些来,虽然想来可能也是胤礽的意思,可还是不知道该不该走,生怕自己在这关键的时刻出了什么差错。
“太子殿下呢?”浓浓看着那些太监手里的托盘,出声问道。
“陛下在太极宫处理事务,差奴才们来给娘娘送这些东西来,请娘娘先过去。”内务府的奴才对着这位即将统御后宫的皇后娘娘说话很是客气,面上倒也没带多少悲伤。
也是,先帝驾崩,浓浓都没有多伤心,只是很担心胤礽罢了,更何况一个太监呢,反正这天下换主子对他也没什么影响,只是为利而生罢了。
浓浓听得太监这么快就换了称呼,心里也没有多惊讶,见是胤礽派人送来的也就拿下去换上了。
半个时辰之后浓浓一身素服赶到安华殿,早晨就得知了消息的命妇和皇妃们都已经在这里跪地祈福了,见浓浓前来,众人纷纷行礼。
浓浓环顾四周,见胤礽不在,也不愿意顾及这些礼数,于是免了礼节之后便在前面的蒲团上也跪下了。
皇帝驾崩的事情很快天下皆知,街上的人们纷纷撤下了红色彩色的牌子和挂的东西,人们也都换掉了色彩鲜艳的衣服,一时间国丧开始,百姓们虽然没什么感觉,但是还是遵从着一贯的规矩,谁也不敢多说。
还在惠州的梁王虽然被杨刃堵在惠州出不来,可是消息却不闭塞,几乎是第一时间便得知了消息。
本想着自己占据惠州,然后又顺利的攻下了其他的几座城池,这样就能占领其他城池里的兵马和粮草,这样逐渐壮大自己的军队,那打入京城也是迟早的事。
可是原本以为朝廷已经拿不出兵力,可是没想到当晚杨刃便带了大军来,一晚上就将那几座城池夺了去,迫使自己只能在惠州城一地活动,且出都出不去了。
今天很是得知了皇帝已经驾崩的消息,如今自己被堵在惠州,京城里便只有太子,这样太子不日便会登基,到时候自己就真的毫无转圜的余地了。
而去如今自己被逼出不了城,这惠州的粮草也是越来越少,这样下去迟早被城外的杨刃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
这样下去可不行,梁王皱着眉头,叫来历丙商量对策,解开眼下这困境。
“您别着急,属下以为,您现在还不是死局。”历丙拱手回复道。
“你快说。”梁王听到历丙还有计策,不由得涌出无限的希望,催促他赶紧说。
“眼下惠州已经被围,也不能有什么法子了,可是城被围了但是您没有被围啊,属下建议您带着精兵趁外头防守松懈,带人突围出去,然后到京城找到萧景杭,让他想法子约出太子妃,太子甚是看重太子妃,为了那个女人,必会和您谈条件,届时主动权便掌握在了咱们手上,便可打破了这死局。”
历丙思索着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只是梁王却不是十分的认同。
且不说外头杨刃兵力充足,他能不能冲出去,便是萧景杭,他也不一定答应自己肯为了自己将太子妃骗出来吧。况且太子妃眼下一定在宫里守陵,太子应该也在,在太子眼皮子底下,谁敢做这样的事情呢。
“殿下,虽然此事多重风险,但只要谨慎一些,也不是不可行,属下愿意先带人去攻打,打开缺口,引得外头的注意,然后您便趁着这时候在偏门出去,只要出去了,那以后便有得筹谋。”
历丙自然也不想牺牲自己,可是如今梁王虽然身处险境,但也不是身处绝境,若是拼一拼,还是有可能胜利的。
梁王若是胜了,那他就是开国功臣,位极人臣;可若是梁王失败了,把他也难逃一死,所以就是为了自己,也和该好好辅佐梁王。
梁王听得历丙的话,心里虽然犹豫,但也没有其他办法了,于是思索了片刻便同意了。所谓富贵险中求,自己若是胜了,那这一切便都值当了。
主仆二人商定了对策,然后趁着夜幕降临,历丙带着不少的人马突然开城然后挥舞着刀剑对着毫无防备的皇军砍杀。
杨刃正在大营里看着地形图,突然听到外面的声音,赶忙派人应战,军队迅速进入作战状态。
杨刃亦是拿起了长剑,出营迎敌,看着突围的人里一个身穿黄色铠甲的人坐在大马上,周围的人都拼命保护,想来那就是梁王了。擒到了主帅功劳最大,于是士兵们也纷纷围攻那里,可是杨刃看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历丙在城墙上看着士兵们对着那个穿着黄色铠甲的人围攻,脸上一抹奸笑,而后便放出了信号弹。
由于杨刃带的士兵训练有素,不一会儿那个身穿黄色铠甲的人便被一箭射中,然后倒下了,副将连忙挑开了他的头盔,里面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看到这人不是梁王,副将和众将士们这才意识到被骗了,于是赶忙回头找杨刃,可是杨刃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边,梁王带着一队精兵等在偏门,看到天上的信号弹,立刻开了城门出城,策马疾驰的往京城赶去。
见路上无人追赶,梁王扬起了嘴角,心里暗道还是历丙有主意,于是越发轻松的往京城方向前进。
只是眼看着快到了京城的时候,突然梁王身边跟着的侍卫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冷箭一个个射穿,倒下马去。
本就带的人不多,看着身后的人越来越少,剩下的侍卫也意识到有人埋伏,纷纷抽出了箭,梁王见马上就能进京,也顾不得那么多,便在仅剩的侍卫的掩护下快速前进。
忽然前方出现了一对人马,看衣服应当是皇军,那些士兵整齐列队,拿出盾牌,犹如一道铁墙一般堵住了梁王的去路。
梁王见走不了了,好好地路就被这样堵住,就像他被堵在惠州一般,真是一点出路都不留给他,于是心里一横,抽出佩剑,朝那些士兵砍杀过去。
突然,一支利箭射中了梁王的马,梁王被马儿一甩,一时间重心不稳,跌落下马,但手里还是拿着佩剑,不认命的站起来冲向前去。
杨刃看着已经疯狂的梁王,明白他这不过是困兽之斗,于是毫不留情的先杀掉了他的部下,只留下了他自己叫嚷着拿剑乱挥。
“梁王殿下,还是放下武器,举手投降吧。”杨刃在士兵后方走了出来,出生劝道。他是太子的弟弟,虽然大逆不道,但太子仁厚,想来不会要其性命,于是出言劝说。
梁王听得杨刃叫自己梁王,有一瞬间的失神,被人叫了几天的皇帝,他心都被叫大了。是啊,谁不想登上那万人之上的位置,享受天下人跪拜呢。如今听着梁王这个称呼,心里厌恶却又有一丝遗憾。那些不过是大梦一场了。
梁王看着眼前这死局,明白自己是没有活路,若是自己只是造反没有安排人行刺,或许胤礽真的不会要自己的性命。可是如今自己间接害死了父皇,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自己了。
或许是预见了自己悲惨的未来,这一切的筹谋和努力,十几年的隐忍蛰伏都化为泡影。梁王突然仰天大笑,行为疯癫,杨刃皱了皱眉头,但也没有上前。
将死之际,梁王回忆起自己的开始这一切的时间。那时候母亲是一个地位低下的嫔妃,一无家世,二无容貌。而父皇有着宠不完的美人,自然将他们母女抛之脑后。
自己每次去上书房读书都是坐在最末等的角落,自己都五岁了皇帝还总是记不清自己的名字。而自己的四哥,一出生便是太子,母亲也是荣耀体面的皇后,名正言顺的嫡子,拥有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的东西。
可是虽然日子平淡无味,但是他奋发上进,渐渐在诸皇子之中出类拔萃,也有些入了父皇的眼,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可是这一切好的发展都在一个雨夜戛然而止,他不知道母亲为了他的前程,竟然投靠了当时宫里位高权重的赵妃,赵妃利用母亲陷害有孕嫔妃,只是流产,连大人也没保住。
如此惨案,父皇龙颜大怒,一时间母亲被推到风口浪尖,赵妃家世显赫又有当将军的兄长扶持,自然不可能倒下,所以便拿自己的前途去威胁母亲认罪。
母亲没有办法抱着他哭了一夜之后便认了罪,而父皇更是审也未审就将母亲赐死,连带着自己从此也再不得父皇待见。
如此这般,让他怎么能不恨。只是比起赵妃,他更恨父皇的昏庸,更恨自己的无能,只能看着母亲死在自己面前,毫无办法。
也就是那时候,仇恨的种子在心里萌芽,他发誓要登上大位,让天下都在自己手中,让所有人臣服,让自己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地位。
可是后来,他娶了妻子,自己不得皇帝喜欢,妻子也不是十分显赫的家世背景,但是却对他极好。自从母亲去后,他又一次在别人身上得到温暖。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就这样和妻子平淡的生活下去也不是不可以,人生苦短,何必要逼自己这么紧呢。
可是后来妻子看到了他放在书房的一件逾越规制的太子朝服,知道了他的异心,他刚想解释,没想到妻子竟然对他谋取大位之事很是激动和支持。甚至劝说他一定可以。
见妻子坚持,他也再没有了顾忌,于是便和妻子一心为了目标努力。后来妻子临走之前害抓着她的手让他一定不要放弃。
若是说妻子在世时还有一丝温情,那么妻子死后,他便只剩下冷血和无情,为了那个位子更是不择手段,也是自己的偏执,让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死局里。
回首往事,他和母亲一样,都在妄想得到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所以这一辈子才过的这么累,这么苦。而和他举案齐眉相濡以沫的妻子,又对他有几分真心呢。若是真心爱啊他,怎么会将他推入这无底深渊。
梁王想着这一辈子,突然觉得头疼欲裂,天旋地转,体力不支的倒在了地上。
杨刃见此走到了梁王面前,看着他这幅无力再战的样子,以为他这是投降了。于是便叫士兵来准备将他捆绑好带回京城。
只是没想到梁王躺在地上,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剑送入自己的心脏,而后死不瞑目。
杨刃没想到他是存了死意,暗道自己大意,但事已至此,便也只能让人收拾尸身,然后集合部队,将惠州的余孽一并清理之后,班师回朝。
因为皇帝的事情,浓浓这几日也心乱的很,跟着胤礽一起没怎么用膳,更是从中午便来这里一直跪到了晚上,体力有些不支的扶了扶自己的膝盖。
到了晚上,天色黑了胤礽才处理完前朝的事情,来到了安华殿。
“参加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见了胤礽,纷纷按照皇帝的规制行礼问安,虽然胤礽没有登位,但眼下先帝已经去了,这样叫显然是合情理的。
浓浓也跟着叩首行礼,胤礽一眼便看到了浓浓瘦弱的身子,这两天忙着父皇的事情,实在有些顾不上浓浓了。
“都起来吧,今日就到这里,先回去吧。”胤礽吩咐了一声之后便走到浓浓身边。
底下的皇亲国戚都已经跪了一下午,身子早已疲累,听到胤礽的话都如蒙大赦,站着起身然后行礼退下了。
“饿不饿。”胤礽俯身将浓浓扶起来,轻声问道。
浓浓不知道胤礽还有没有事情,而去皇帝驾崩,他心情定然不好,不敢给他添麻烦,摇了摇头,抬着眼睛看着他。
“小傻子,走了,去用膳了。”胤礽看着浓浓傻傻的看他脸色的样子,抿了抿嘴,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然后牵着人出了安华殿。
胤礽如今是皇帝了,饮食起居等理应在太极宫里,可是胤礽知道浓浓不熟悉这里,也不想她太过拘谨,于是带着人回了太子府。
因为胤礽提前吩咐,太子府里已经准备好了饭菜,胤礽将浓浓安置在座位上,然后坐在了她身边。
“快吃吧,好几顿没有好好用膳了吧。”胤礽说着给浓浓夹着菜,浓浓看了看胤礽的神色,于是也拿起来筷子吃了起来。
许是真的好几天没好好用膳,浓浓闻着饭菜的香味觉得很是美味,几下便吃掉了胤礽给她夹的菜品,而后又喝了些肉粥,这才觉得肚子里不是空空的,身上也暖和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