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原这次出行围猎,除了庄妃,还带了两位美貌绝伦的小仓女子,紫眉和络绮。
有三美同行,伊原情绪大好,从马车掀开帘子下来时,他左侧脸颊上还沾着一抹香艳的胭脂印。
他浑然不觉,整了整凌乱的衣衫,清了清嗓子,在一阵清脆悦耳的銮铃叮咚声中,缓缓下了马车。
青洛和忆香在车下迎接,琵安站在两人身后。
“怎么样,明王爷,朕赐你的美人不错吧?”伊原瞥了眼琵安,眼眸深处精光一闪,似有不舍之意。
“多谢陛下。”青洛恭敬道。
“若非庄妃提议,朕是断断舍不得把她给你的哟,”伊原懒懒道,“朕最痛恨身边的女人心里想着别人。在杀和舍之间,朕最终选择了‘舍’,这可都是为你。”
青洛躬身,默不作声。
庄妃微笑着款款上前,抬手用丝巾擦去伊原脸上的胭脂,娇声道,“皇上喜欢成人之美,这可是千古罕有的帝王风度。”
众人皆附和,伊原得意地哈哈大笑。
他头戴闪闪发亮的紫金冠,身穿深紫色龙纹长袍,腰系绲着金边的白玉带,带子上的红宝石灿然生光,脚上是一双格朗高原上好鹿皮缝制的轻便靴子。
在他身后,紫眉和骆绮均盛装华贵,艳丽逼人,唯有庄妃别出心裁。
她身着轻薄洁净的白色罗裙,风一吹,便呵护地裹着曼妙胴体,更显得娇弱无力。
一头乌黑秀发只简单挽了个如意髻,眉间一点娇艳的樱桃红。除此之外再无装饰,更显得整个人轻盈之极,格外标致可人。
“适逢春季,后山猎场定然一派生机吧?”伊原放眼望去,大有跃跃欲试之意。
“臣前几日查看过了,此时正是春季狩猎的最佳时机。”青骆回应。
“好!”伊原高兴地说,“吩咐下去,立即准备,直奔猎场。”
“遵命。”
春季的镜月猎场,青草离离,树木茂盛。
一缕缕轻柔的风掠过耳畔,带来阵阵暖香袭人。
青洛策马穿过树林,远远看见伊原带领一行侍从的身影,心中不禁有些焦急。
前几日他刚从猎场回来,知道有一只怀孕的母鹿,常在这片树林附近。他想着先一步找到它,驱散它,避免伊原发现,此刻却遍寻不到。
阳光透过树梢,在林间投下斑驳的光影,在风中微微晃动。
青骆抬起手,擦了擦额头沁出的细汗,一双剑眉下的漆黑双目微微眯起,仔细搜寻。
林间一片嘈杂。训练有素的猎犬吠叫声夹杂着凌乱的马蹄声,灌木丛间,野鸡慌忙逃窜的咕咕叫声,以及侍从们鞭打马儿的呵斥声等等,均混杂在一起,让这勃勃春日的树林简直像煮沸了似的。
青洛有意将伊原引出这片树林,于是策马上前高喊,“北边有只鹿!我刚看到它了!快追!”
伊原一马当先,侍从们跟在身后,朝着树林以北方向跑去。远远的,那一大片青青草地,在正午阳光下闪着耀眼夺目的光。
青洛注视着,微微松了口气。
他勒住缰绳,环顾四周,一眼看见那只怀孕的母鹿,正淡定地站在两棵树之间,好奇地瞧着自己,毫无惧怕之意。
青洛吓唬地冲它挥舞着马鞭,“嘘嘘”地轰赶着,希望它赶紧逃命。然而不知为什么,它站在原地不动,闪动着一双澄澈的大眼,温柔凝视青洛。
青洛只好驱马上前,快到近身了,那母鹿才闪身避开一段距离,随后又停了下来,依旧像先前那样瞧着青洛,仿佛有心逗趣儿似的。
青洛索性举弓搭箭,瞄准它,心想这回你该知道危险了吧。
谁知那母鹿依旧定定站着,悠闲地咀嚼着青草,望着别处,对那只对准了自己的箭头大有藐视之意。
这真是奇了。青洛心想,一时间束手无策。
林外,伊原一行人吆喝着猎犬正朝树林返回,青洛索性调转马头,迎了上去。
“陛下,这边臣都看过了,连只野兔都不曾有,咱们另寻个去处吧。”青洛喊道。
伊原的马率先冲了过来,只见他脸上汗津津的,眼眸发亮,兴致不减。
“不会吧,我明明看见一只母鹿。那不是!”他举弓搭箭瞄准,正欲射出,青洛伸出一只手,轻轻搭在弓上。
“那只鹿有身孕。陛下。眼下正值春季,射杀母鹿不太好。”青洛婉言规劝。
伊原目光一闪,放下弓,嘿嘿一笑,“也是。去!给朕抓活的!”
他猛地朝身后挥了下手,立即有侍从冲了上去。
只听得耳畔马蹄阵阵,眼前尘土飞扬,母鹿闻声逃窜。
然而不幸的是,最终,它还是被抓住了,捆缚着四蹄,扔在专门用来装猎物的马车上,和那些身上血痕斑斑奄奄一息的野兔山鸡们一起,带回农庄。
当晚,庄子里举行盛宴。
紫眉络绮坐在席间,唱起小仓民歌。歌声婉转悠扬,穿过重重夜幕,袅袅飘向明净的月空。
“听说陛下今天收获颇丰。”庄妃微笑着说。
伊原傲然笑笑,“只要是我看上的,都休想从我手中逃脱。”他似有深意地瞥了眼青洛,“倒是明王爷眼力不佳,那只母鹿明明一直在林子里,他偏劝朕别处另寻。我看他是有心不想让朕开心哪。”
“陛下误会明王爷了,”庄妃柔声道,飞快地瞥了眼青洛,“臣妾敢担保,王爷对陛下忠心耿耿得很。”
“是吗?希望如你所说。”伊原懒懒道,视线落在始终坐在末席且默不作声的琵安身上,久久停留着,半晌不说话。
琵安感觉到伊原的目光,静静望向别处,一只手却在桌案下悄悄摸索着。她事先藏了把小巧的匕首,就压在桌案腿几下。此刻,她的指尖已经感觉到那一抹金属的寒凉。
青洛将一切纳入眼底,心中有些焦急。
琵安,这会儿可万万不得鲁莽啊。他心中默念。
“陛下,听说您捕获的是只母鹿?”庄妃声音如莺。
“不错。怎么,爱妃有意为它接生不成?”伊原问,哈哈大笑。
“陛下还真猜中了。”庄妃继续说,“臣妾听说,有些乡下女子怀孕难产,有医者便施行麻醉后将其腹部剖开,取出胎儿后缝合,母体仍可存活。陛下可有兴趣一观?”
庄妃此言一出,举座震惊。
众人皆望向伊原,面有惧色。
伊原眨眨眼,邪笑道,“爱妃这个主意不错。来人,将那只母鹿带上来。”
青洛情急之下,忙站起身,“陛下不可。”
“怎么?”伊原斜了眼青洛,神色不悦。
“陛下,忆香即将生产,若受了惊吓,动了胎气,怕是不好。”
伊原看了眼忆香,缓缓点头,“有理。那就请妹妹回房休息吧。”
“陛下,”青洛索性心一横,“忆香生产在即,庄子里若有血腥气,怕是不详。请陛下三思。”
伊原脸色沉了下来,半晌不语。
“陛下,”庄妃笑吟吟地开口,“不如先将那只母鹿带回宫如何?这样洛王妃不会受到惊吓,王爷也不至于担忧了。人家夫妻情深,陛下也该体谅才是。”
她有意无意地瞟了青洛一眼。那一霎,青洛感到脊背发冷。
“也好,就这么办。明日回宫再说。”伊原大声说道。
酒宴继续,然而众人兴致都减退了不少,就连紫眉络绮的歌声也不如先前悦耳了。
青洛耐着性子敷衍着,悄悄留意着琵安的一举一动,视线不时投向她。
琵安注意到了,朝着青洛微微一笑,轻轻摇摇头。
青洛的心略微放下了些。
他想起昨夜两人相拥而眠时,琵安枕在他的手臂上,温顺乖巧的模样,不禁心底柔情暗涌。
尽管激情驱动之下,他曾说“要送命,我一人陪你就是。”然而如何陪,他并未想好。
他希望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下去就行了,其余什么都不想,也不要。
然而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别的不说,单单伊原,他就避不开。而那正是致命危险所在。
“洛王妃,知道我为何提议陛下将琵安赏赐给王爷吗?”庄妃转向忆香。
忆香摇摇头,“不知。”
“我听说,琵安是在王爷与明妃大婚时,见过王爷一面,这可是和洛王妃你的情形一样呢,”庄妃笑着说,“一眼之念,终身沦陷。王妃说对吗?王妃见过明妃吧?你仔细看看,琵安那双眼睛,是不是颇有些昔日明妃的神采?”
经庄妃这么一说,众人视线皆转向琵安,仔细审视,就连那新进府,并未见过明妃的侍女们也盯着琵安瞧,弄得她脸颊绯红,窘迫地低下头。
忆香盯着琵安,目光狐疑,眼底渐渐蒙上一层寒意。
青洛心一沉。他清楚,忆香最听不得的名字有两个,一个是明妃,一个是绿影。
“庄妃说笑了。”青洛静静道,“琵安与明妃并无半点相像。想来是庄妃还思念着明妃的缘故,才觉得她像吧。”
庄妃微微一笑,也不解释。
酒宴直到五更才散,届时伊原已经喝得大醉,步履踉跄,由两名侍从扶着前去后宅。
夜深人静,青洛却不敢睡,独自在书房里,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伊原的寝屋与书房只隔着一个院子,透过书房窗子,借着今晚明亮的月光,可以清晰地看见通往寝屋那条通道走过的每个人。
青洛站在窗口,心里有种预感,今夜一定会发生什么。
宴席散去后,他本来打算去琵安房里,不为耳鬓厮磨,只希望她不离开他的视线,待过了今夜就好。然而忆香却以内心焦虑不安为由,请琵安今晚过去与她作伴,青洛也不好说什么。
伊原的寝屋内,不时传出紫眉和络绮的咯咯娇笑声,伊原纵情之极的急促喘息声,即便隔着一道墙,也清晰可辨。
青洛忍耐着,只希望这一夜赶紧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整个庄子终于陷入沉静。
夜色朦胧间,透过极薄的窗纸,青洛忽然看到一个白色身影如鬼魅般飘过通道,于是悄悄打开门,走了出去。
那影子在前面飘着。夜风下,衣袂雪白如云,披散在肩头的如瀑秀发丝丝缕缕绽开,生出芳香如许,沁入青洛鼻息。
眼见通道尽头正在打瞌睡的侍从身影毕现,青洛疾步上前,一把攥住琵安纤柔的手腕,低声喝道,“你不要命了!”
琵安回头望着青洛,凄然笑道,“王爷,你非要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