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堂綦随着林雨澜奔至王城中殿,恰巧赶上长宁公主对百官宣布,“尹如烟欺上瞒下祸乱南烨罪无可赦,即日起纳入通缉。”
听得长宁公主正在盖棺定论,急得尹堂綦也顾不上位份尊卑了,趁着没下赏金,这令还算没下完,赶忙跪上大殿中央进言道,“家妹是第一次执行危险军务,恐是受了重伤,赶不及规定时间回来复命,况且此次任务中遭遇歹人做梗,……”
“哼,受了伤赶不及回来?尹堂綦,你该不会当真以为,你那妹子是多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吧,还是说你明明知道她的身份,故意隐瞒不报。”令王余影孟打断了尹堂綦说情,甩手扔过来一枚满绿的玉牌,又道,“恰好发现这玉牌的傅攸之也在,你给尹堂綦好好讲讲这玉牌。”
而那玉牌滚落在大殿的地毯上,竟然没给摔碎。
听了余影孟的指令,文官队伍后排的傅攸之出列走上大殿道:“启禀令王,长宁公主,这枚玉牌乃下官随尹如烟一同在北地历练之时随手捡到的,乃是尹如烟的随身之物,下官捡到之后,觉得这玉牌用料,甚是稀有,雕工纹饰也是少见。只觉得不同寻常,私以为以尹家的实力,不该配上这等玉器。也就没还给尹家姑娘。留在我这里把玩了几日,这才发现这玉佩恐是西越之物,下官不敢自专,便将这玉牌上报影卫府了。”
堂綦听得此番说法只觉得魔幻,他拾起地上的玉牌仔细查探,确如傅攸之所说,是难得一见的种料,雕工大气粗犷,乃是一个变形的岳字筐了个威武的麒麟头,确实是西越的雕工。捻在手里煞气甚浓,明显是灌了西越人修炼的魔气。回想起海上那战,岳离华鼓起的魔气,还有在神隐岛张开冥府之门送自己走时涌出的魑魅魍魉,尹堂綦不寒而栗。
“这枚玉佩乃是,西越先帝赐予西越青年才俊的赠礼,此玉牌便是他们出入皇家的凭证,连玉牌的图案都是根据要授予的人专门设计的,此图案的玉牌属于西越信勇候第九女岳九,后许嫁赐字离华,人称业火魔女。尹如烟那小丫头除了尹姓的族名还有个姓岳的称呼便是岳离华,这些你当真半点不知?”
尹堂綦被令王连珠炮似的呵斥问得有些头晕。
是,他是知道自己捡回来这妹妹有个私下里的别名叫岳离华,可他更知道这声“是”若是应承出去,自家妹妹就算是完了。
于是尹堂綦打起精神来言道:“家妹为保南烨遗属与屠杀船上乘客的变节高阶修士殊死搏斗,可谓鞠躬尽瘁,还请…”
“尹堂綦你长了几个胆子!”余影孟再次打断了尹堂綦说话,怒呵道,“岳离华引得西越人围攻皇家游船,你还敢颠倒黑白为她求情,把人带上来。”
话音刚落,只见两名青年人和一位老妇被禁卫领着上了殿。
其中一位青年人刚在殿中站定,便恭敬地行礼道:“小人此次随队远航,参与夺取只有烛龙之鳞才能承载的泉水,是负责一艘护航支援船只的饭伙补给。
那天刚入夜,我正收拾白日里船上人用过的碗筷,就见得一处炫目的闪光。
火房所在的船舱里明明没有窗户,所以我判断是外面出事了,而后就听见轰隆一声,几乎要将肺给震破,应该是什么东西爆炸了。而且船舱开始倾斜,等我冲出船舱顺着闪光的方向看去,只看见一团泛着火光的云树翻涌着升上天空……”
那青年话一至此,已经有些个武官在后排窃窃私语,
“传说中的火树兰花吗?”
“不可能,那术都被禁了能有几百年了吧,居然还能现世。”
这些议论引起得堂綦往武官列队里看了过去。
之前急着将长宁公主的发令按下来,没注意。今日这武官队伍异常稀疏,文官都来得整整齐齐,应该不是急着给尹如烟定罪没等人到齐,那难道是那些没到齐的武官,都阵亡了?
真叫人不寒而栗……
直待武官们议论得差不多了,那青年又继续说道:“因为爆炸的冲击掀翻了小人负责的船,小人掉到海里才得以捡回一命。
小人被后来的搜救船救起来才知道,那爆炸是尹如烟放的,据瞭望员所说,那爆炸的火光比太阳都亮,看过之后瞭望员就被那闪光照得瞎了眼,而当时靠近爆照岛屿的修士都受到了诅咒,不出半月,皆肿胀溃烂而死,就连照顾他们的医者也未能幸免。”
这青年话一说完,武官队伍里又炸开了锅。
“还真是火树兰花……”
“这是造孽啊……”
终是一位武官义愤填膺地喊道:“传习这等残暴妖邪的术法,真是罪大恶极,通缉便宜她了,该食肉寝皮。”
尹堂綦大殿都闯了,早已是不管不顾,长宁公主的下令也打断了,哪里会去管个武官的面子,开口便驳道:“不可能,使用火树兰花,施术者也会被爆炸的热浪蒸发,尸骨无存,还通缉什么。”
这时,被禁卫带上殿来的另一位青年道:“说要通缉她,肯定是采集她灵力的琉璃瓶在爆炸后还有反应。她施放爆炸术法的时候用一朵金莲将自己和一名修士包裹了起来,爆炸以后只留下了金莲花瓣,这些是我被救起后听船船员说的,他们有去爆炸的海岛搜查过。而且小的曾在船上亲耳听得,尹如烟说要将船上的人喂鲨鱼的。”
尹堂綦听了他的回话是又气又愤,什么叫亲耳听见尹如烟要将船上的人喂鲨鱼,当时船上的人都晕着,若不是尹如烟和宋丹阳奋力营救,那些晕着的乘客就全给变节的南烨修士杀了,这青年是从哪里听来尹如烟要将南烨人喂鲨鱼的。
“敢问这位兄弟是住哪个船舱的。”尹堂綦隐约感觉到这青年不太对劲,随口问道。
“黄字附耳阁。”
听得那青年答得没有丝毫犹豫,尹堂綦终是没忍住,一把扯过那青年的衣领对着他两腮,耳后,脖颈等处又撕又扯,打算撕了他的□□。却被禁卫给拉了下来。被禁卫架着还不忘指着那青年的鼻子质问道:“冷望舒,亏得尹如烟那般照顾你,你居然下这么大工夫易容,泼她的脏水?”
“尹堂綦,你是被那妖女迷惑了心神了?不妨听听,你那妹妹在闫洲城都做了什么好事。”
令王又一次下达指令,这次殿上那对老妇说话了。
“大人您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那拿扇子的妖女着实厉害,用扇子一扇便可将罗刹击退,后来她谎称为城中百姓治病施放药,哪知道城里的人用了她的药全都变成罗刹了,可怜我儿子才刚做父亲,就被那妖女变成罗刹怪物了,刚满月的孙儿也被失了性的亲生父亲杀害。”
那老妇人话至一半便是泣不成声,尹堂綦被她哭得也有些动容,就在这是,高台上的令王又是一声断喝:“听见了吗尹堂綦?拿扇子的,那朝暮山上劫持东桑二皇子的贼人,便是持了柄扇子杀了我南烨高阶修士二百余名。”
北地之行,抵达闫洲城当晚堂綦便被罗刹袭击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时,已经快到极北之地,闫洲城发生的事他确实不知,可相处这些时日,尹堂綦觉得尹如烟绝对不是会罔顾无辜性命的人。可余影孟提到的扇子……
那扇子会是神隐岛上岳离华手中拿着的地图吗?尹堂綦曾亲眼见得,岳离华拿着那扇子在手中变换各种武器的形态,如此奇特的武器,使用之人甚少。而且,尹堂綦记得自己刚被唤醒之时,总听得岳离华同萍萍私下里谈起东桑的事。再加上岳离华常使得元神出窍之法……
难道,那日劫走东桑二皇子的隐身修士真的会是她?
不,不对,那老妇虽说哭得伤心,但若真按她所说,全闫洲城的人都遭了毒手,她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妇人是怎样逃出生天的,这不合常理。
尹堂綦冷笑,遥想当年,便是他们一步步设局诬陷自己蛊惑宸王谋反,如今不过是轮到自己妹妹头上来了。
即是如此,令王该是已经部下周密的计划,多说无用。
只听得余影孟对着百官宣布:“西越重犯岳九,蛊惑南烨修士,潜入南烨,霍乱朝政,居心叵测。即日起但凡有谁见着此人,皆要上报,隐瞒不报者按叛国罪论处。”
事已至此,岳离华是南烨的敌人一事恐怕再难翻案。只坐在高处的小皇帝似乎有些疑义,被长宁公主一个眼神压了下去。随后长宁公主便对着满殿文武宣道:“若是诸位无事奏报,今日议事就到此为止吧。”
“下官有事奏报。”
堂綦本是以为今日之事就此罢了,可以寻个时机找个没人的地方用羽毛让岳离华过来自己身边,将她被南烨通缉的事情好好说明,哪料一文官一步跨上殿去说道,“下官负责皇家用度,近日来安国观频频索要安魂香,下官怀疑岳九身边那个伤了灵核的小侍卫藏在安国观,若下官猜得没错,那岳九必定也在。是不是要……”
听闻此言,余影孟高兴得顾不上他摄政王的威仪,直从椅子上奔下了殿,“如此赶巧的事情当然要赶早行动,机不可失啊,走啊尹堂綦,一起看看你带回来的好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