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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锡。”

“嗯?”

林煜叫了他一声,又沉默了一下才说:“那位麦教授,我听你的意思是,他确实在一段时间内对梁森的治疗起到了积极的作用,但是……你似乎也很早就知道,他有操控自己妻子的行为了。”

“……是,我很早就知道。”

林煜迟疑着问:“他将心理治疗和研究融入在自己的私人生活里,将共同生活的人,当做是自己的研究对象,你难道……难道一点儿也不认为这种行为并不道德吗?”

邵文锡平静地说:“他的妻子是知情的。”

又垂眸补充道:“不过,我能明白你的意思,你认为婚姻里应该是两个平等的人格,而不该由一方去操控另外一方。他作为一个心理学者,应该端正看待病患的态度,将之引导到相对健康的心理状态才对。这种婚内操控的不平等态,是你不太能接受的一种现象。相关联的,我相信他的专业能力,也让你有些不能接受了是吗?”

林煜抿唇道:“嗯,我不想对你撒谎,我确实是觉得……很别扭。”

邵文锡道:“你无需对我撒谎,也可以放心说出自己的感受。只是……林煜,我说过不止一遍,我的道德感是很薄弱的,很多事我只需要觉得合理就可以理解其存在。所以,我并没有像你一样感受到强烈的抗拒。我当然也更建议麦航做出更好的引导,但在我的体感里,他妻子的生存状态,已经比她本可能要经历的好上很多了。

“在人际关系中,家庭暴力是一种不太好办的案子,但还有不少婚姻和亲密关系的问题,是比家庭暴力更难进入公众视野,也更难去量刑和处置的。讨好型人格障碍就是一种,这种人规避爆发性的矛盾,以奉献付出,以及用隐性的感情和道德作为威胁,来换取别人的服从和赞美,借此感受自己存在的价值。他们不喜欢争吵,他们会主动包容。比较常见的,就是总对自己的孩子表达‘我这么辛苦都是为了你’的以爱胁迫的父母。他们不止自己痛苦,和他们相处的人往往也在痛苦。麦教授的妻子就是这种障碍较为严重的类型,如果换一个对象,换一种模式,寻常人可能根本不知道要如何与她沟通,但现在的这段关系对她而言,已经是她能够过较为良好的生活的条件了。”

林煜蹙眉道:“……好奇怪,我知道你说的是有问题的,但我又认为你说的也是有道理的。”

邵文锡微笑道:“你的感受是正确的,我的说法确实存在问题,因为听起来就像是,我在将一个人格缺陷者的生活状态,看成是我可以任意摆放的一件物品。我仿佛有权力让她健全一些,也有权力让她病态一些。”

“那你还要这么说?”林煜挑眉道,“你是故意让我听起来不舒服吗?”

“我不是故意想让你不舒服,我只是不想特意隐瞒你,在某些观念上,我和你确实是有分歧的。在法律之中,部分心理不健全者需要监护人的看管,但监护人不会是万能的,甚至可能连看管的精力都不足够,像麦教授这样的监护人,难道不比其他好多了吗?”

从人文关怀的角度,讨好型人格障碍是有希望矫正到正常状态的。但从法律上约束危害的角度,给自己的妻子以知情权,对她并不怀有恶意也不会折磨她的内心的长期研究模式,在邵文锡看来是相对合理的。

所以林煜能理解他,却无法认同他。

但他还是勉强压下了自己的不认同感,转而顺势问了个眼下他更在意的问题。

“……那么,你是不是也想成为梁森的监护人?深度的偏执障碍治愈率很低,如果能控制他在不会造成危害的水平,这是你希望看到的对不对?”

邵文锡说:“我不确定。”

“不确定什么?”

“我现在并不确定我究竟想要达成什么样的目的。他的偏执障碍确实不轻,但在我的接受范围里,目前也没有表现得无可救药。我曾经见过这样的病历,一个人因为沉迷另一个人,想要当对方的英雄,获得对方的依赖和感恩,于是悄悄在对方家里点了火,准备做一个拯救者,最后却害死了喜欢的人的一家。我并不觉得这是梁森会做到的程度。”

林煜挑眉说:“不好意思我提醒你一下,让你和一个连环杀人犯面对面的沟通,和这个的性质有任何的不同吗?”

邵文锡说:“这是针对我的,并不是针对我身边的人。”

林煜磨牙道:“在我看来,他是在针对我身边的人,反正他的恶劣我是无法接受的,我也没办法接受你要做他的监护人。”

邵文锡安抚地将人揽近自己说:“我无法,也没有说过要做他的监护人,我消除不了他对我的偏执心理,从根本上就不能和他保持长期的联系。我只是觉得,如果我能找回他对我的信任,让他明白他的母亲之于他才是不好的影响,也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林煜长叹一声说:“归根到底,你就是以德报怨,心里很在乎他。”

邵文锡忍不住笑,偏头吻了下对方的锁骨说:“我已经和盘托出,你还要这么酸吗?你还说你认真在听我讲,可是我的重点,你一点儿也没有抓住。”

林煜鼓着脸道:“是吗?那真是抱歉了,我又不是个很专业的心理学者,没办法像某人一样能和你无障碍的沟通……”

这时候的林煜,有点儿像只不接受顺毛儿的小猫,说话只会呲牙和哈人。可他明明表现得不愿意沟通,邵文锡却一点儿也不觉得麻烦和难搞,而是为着感受到的对方的醋意,以及他替自己表达的不平,心中温暖着,强硬又温柔地压下林煜的后颈,封住了对方的双唇。

这段时间他们都腻在一起,邵文锡已经很清楚林煜喜欢什么,对什么无法抵抗,轻易就能诱得对方的回应。但林煜这个人,即便掉进诱惑里尾巴也是扬起来的,一边气都喘不匀了,一边还要咬牙对他说:“美人计可不是每次都能好使的。”

邵文锡露出伤心的样子说:“等我人老色衰,自然就不能每次都好使了。”

“嗤——”林煜被逗笑了,板着脸又忍不住笑地打了一把他的手臂,“少来这套了,你有表情的时候就是在打小算盘的时候,我都听到算盘珠子在这里响了!”

邵文锡抓住了林煜戳在他胸口的手指,低头轻咬了咬说:“你说的对。”

“……啊?”林煜被咬的有些短路,一脸茫然地应了一声。

“我是故意的,表情里表达的情绪,往往是为了达成目的的一种设计。我想看到你笑,现在我已经看到了。”

林煜立刻不笑了,“笑可不是松口妥协的意思。”

“我知道,我只是喜欢你笑而已。”邵文锡说,“林煜,我从来没有什么救世情结,我选择低调,是因为我不想被限制行动的自由。我回应一部分求助,是不会威胁到自己的同理心在作祟。这些都是可控的,只有你是我的不可控,即便理智提醒我应该远离你,我还是一直自欺欺人,告诉自己帮你破案不要紧,给你送一次饭不要紧,踏进你的家门不要紧,在你受伤时看护你也不要紧……住进我家也只是我合理照顾你的方式……

“直到,你伤好之后不愿意继续麻烦我,从我这里离开了,我才反应过来,这些当初认为不要紧的事情,已经让我习惯了你的出现,让我想要知道你每时每刻都在做什么,想知道你吃饭了吗?出任务了吗?和谁在见面?有思念我吗?你在我拒绝和你见面之后的数天,忽然出现在了我家门口,如果不是有旁人在场,我真想立即把你锁进地下室去。”

林煜抿一下唇问:“你就是那段时间,悄悄去观察过我的?”

“是。”

“怪不得我过来找你,你对我态度那么差,连我住的地方都收拾掉了,原来是恼羞成怒呀。”

邵文锡笑道:“差不多。”

林煜忍不住问:“如果现在有人让你远离我,你要怎么办?”

“撕了他。”

邵文锡收紧手臂道,“如果更早一些,我大概会表示同意,但是现在,谁敢说这句就是我的敌人。如果是你自己想离开我,你就得先亲手把我关起来,然后再祈祷我一辈子都不能逃出来找到你。”

林煜吻着他的嘴角笑道:“这是要连我一起撕了吗?”

“或许吧,”邵文锡道,“但我应该是舍不得的,我可能,宁愿被你关起来,宁愿被你以自卫的理由消灭掉,我会确保事情看起来不是防卫过度的样子。”

林煜蹙眉吻了他一下,“越说越离谱了,不许你胡思乱想。”

邵文锡摇了摇头说:“并非胡思乱想,只是明白了一些道理而已。妄想症看似是喜欢一个人,其实本质是要满足自己。我选择了低调和自由,本质也是在保全自己。可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另一种状态。我确实是想帮助梁森,如果没有遇到你,我知道他想设计我之后只会反向去设计他,我之前也一直是这么做的。但是我现在有了新的感触,我想解决掉真正的问题。我需要你来帮我,而不是帮他。唐奕需要受到限制,不然她的控制欲只会愈发庞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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