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利多销？”邱掌柜喃喃的念叨。
薄利多销他当然懂，他店里就有很多低档次的黄表纸，由于价格亲民，销量很大。
但是这种宣纸，明显是高档产品。
赵平点点头，又说：“邱掌柜，你想过没有，你那种一百文一张的徽州白宣，一张能赚三十文，一个月卖一百张也才三千文。”
“若是卖我这种宣纸，虽然一张只能赚十文，但一个月能卖一万张，赚十万文。你是商人，会选哪种？”
邱英发不屑的说：“一万张？你去做梦吧。白宣纸的销量，不多不少，每个月也就三百来张。这说明这个市场已经饱和了。”
“那是你只看到眼前，没有往深处去想。”
赵平循循善诱道：“为什么宣纸的用量不高？不是因为没需求，而是恰恰相反，读书人抄写文章，对纸张的需求只会越来越大，但是因为太贵，一般人买不起。”
“普通的读书人，不得已，只能用廉价的黄表纸代替。而一些穷苦的人家，更是只能用沙板写字。”
“若是现在市场上出现了一种质量和徽州白宣一样好，但价格只有其一半的宣纸，普通人咬咬牙也能买的起，那销量就能起来，几千张，乃至一万张都有可能。”
赵平邪魅的一笑说道：“这叫挖掘客户需求，培养市场。”
邱英发听了，低头沉思了片刻，觉得赵平说的有些道理。
赵平又说：“不用半年，我这种宣纸就能占据整个州府市场，把徽州白宣挤出去。”
“再用一年时间，就能占据整个大顺全国一半以上的市场。邱掌柜，你说这里面的利润有多少？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啊，是吧？”
用同等档次的产品，廉价销售，打价格战，占领市场，这种在后世常见的倾销手段，此时的商人哪里见过。
邱英发瞪大了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他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但又说不出反驳的见解。
他也曾有过这样的体会，逛庙会的时候小儿子贪吃想买山楂葫芦，一问价格，十文一串，他舍不得买，等逛到后面有一家卖的是五文钱一串，就舍得买了。
现在想来就是赵平说的那种“客户需求”吧？
需求一直存在，当价格合适，就会激发成交。
若真的像赵平说的那样，那岂不是财源滚滚。
他根本就没想过做全国最大的纸张商，但若是能垄断一州一府的市场，也够自己家财万贯了。
赵平接下来的一句话，令他放下了所有的犹豫：
“邱掌柜，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我可以和你签订区域总代理协议，整个九江州府的宣纸，全部由你卖，其他的二级纸商，全部都只能从你这里进货。”
这等于是白白送钱啊，邱英发已经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两人签订完协议，邱英发先期支付了一万张宣纸的定金四万文。
邱英发问道：“赵小哥儿，哦不，赵掌柜，咱们这种宣纸，对外叫一个什么名字好呢？”
“你不说我还真差点忘了。”
“咱们这种宣纸，一定要与徽州白宣有所区别，就叫秦纸吧。”
“秦纸？”
“对，就叫秦纸，品牌名字简单明了，识别度高。”
古代的手工艺产品，一般都是以地域为命名，比如徽州白宣，端砚，淮山，川贝等有着强烈的地域性特色。
而赵平想的更远，以后要在全国开设标准化工艺造纸厂，如果用地域性命名的话，就显得狭隘了。
有了四万文的定金，赵平回到大泽村后，立刻开始招工生产。
而且又经过不断的尝试，在抄纸的过程中加上了一个独一无二的水印。
没过几天，一种在左上角带着一个“秦”字水印的宣纸，很快就在读书人中传遍开来。
……
周府。
这一日，周鸿明收到了从九江府庐陵书局送过来的刊印书册。
这些都是他这些年来写的诗词歌赋，学问著作，以及用来做辅导教材的经史子集批注。
说是他这一生的呕心沥血之作，集古今之大成，也一点都不为过。
抚摸着这些崭新的，散发着清新墨香的书册，周鸿明既欣慰又骄傲。
他在一堆书册中看到了一本不一样的书《红楼梦》
之前也听春兰主动坦白，说起过刊印此书的经过。
春兰说是赵平这个小子给自家娘子讲的睡前故事，
周鸿明更加不以为意。
不就是个闺房话本故事吗，难登大雅之堂。
想到阴差阳错，这本书差点还署的是自己的名字，他不禁哑然失笑。
好在后来书局的孔编修将署名更正了，要不然，还真是贻笑大方。
周鸿明不经意间翻开来，看了看。
“话说女娲补天，留下一块灵石，这灵石化作富贵之家的翩翩公子……”
这一看不要紧，从中午一直看到傍晚，连福全来叫他吃晚饭，都没听到。
周鸿明合上最后一页，心情复杂，百感交集。眼里写满了震惊，赞叹，还有一丝莫名的嫉妒。
刚刚还在为差点署错了自己名字而觉得庆幸。此刻，周鸿明觉得，这本书的文学艺术成就远远超过了自己，要是自己真能写出这样的故事，必定名传千古。
一百个读者心里，有一百种解读。
周鸿明虽然也很欣赏书里的诗词，但更吸引他的是书中描绘的人情世故，世间百态。
赵平，当真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啊！
这样的人才，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做他的老师。
这样的人才若是不能入朝为官，那真是皇上的损失，天下百姓的损失。
周鸿明起了强烈的爱才之心。起身，磨墨，准备写一封举荐信。
“福全，家里的徽州白宣都用光了，怎么不早点去买？！”
“老爷”福全恭敬的站在一旁，指着书架子另一边的一叠宣纸道：“昨天本来是要去买的，文房阁的邱掌柜送来了一些本地产的宣纸，说是请老爷试笔。”
“我看这些宣纸长得和徽州白宣差不多，就没出去买。”
“你懂什么文房四宝？！”周鸿明生气道：“表面上看长得差不多，就能一样吗？”
“宣纸要沾墨书写起来，才能分辨高下！”
福全见老爷阴沉着脸，连忙应道：“我这就去买，这就去买。”
“算了算了，都傍晚了，人家早打烊了，就试试这种本地产的宣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