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都在这儿,自己选吧。”安桦直接把青叶带到一面在大书架前面,带了点调皮说,“没想到吧?我也是工作狂人。”
青叶不好意思的笑笑,好像自己之前的想法被看穿了似的。
书架上大字典,小字典,原版书,中文书,厚的,薄的,小说类、社科类,甚至还有关于恐龙、昆虫等书籍。
下面抽屉里是一溜一溜的磁带,少数是音乐、流行歌曲,大部分都是英语磁带。
“我高中时候跟你妈住一块,看她下班到家还点灯熬油地工作,我就想,以后我可不要像她这样玩命儿,”安桦似是无意的在青叶旁边说,“不知不觉还是步了她后尘,大概咱们家都适合走技术型路线,八面玲珑左右逢源那些都学不来。”
青叶没有接这个话茬。她问安桦:“听说您以前在大学教书,为什么转行做翻译?做老师不是很好吗?”
安桦笑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青叶见状就说:“我只是随口一问。”
“我喜欢一个同事,上课下课都心神不宁,精神消耗太大,我就辞职了。”安桦窝进椅子里,语气很轻松的说。
青叶有点不相信的看着安桦,她根本不像会为情所困的人。
“是不是不信?”安桦笑得眼睛弯弯的,手托腮,歪着头,“我年轻时候也傻里傻气的,连这点都随了你妈妈。”
“那您为什么不跟他恋爱,结婚?”青叶也傻里傻气的问。
安桦“噗嗤”笑了,“因为人家已经有未婚妻了啊。”
青叶脑子里莫名想起丹尼尔,说:“所以您主动收回了手。”
“我从来就没把手伸出去,他什么都不知道,”安桦又恢复了平日里说话的腔调,“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而且那只是自己的一场心理活动,跟别人有什么关系。”
青叶就在安桦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静静看着她,“即使这样,我觉得小姨依旧是个理智又洒脱的人。”
“是吗?其实我主要不想再损耗自己。”安桦抬眼看向青叶,眼睛故意一眨一眨的,“你是全世界第一个知道我这个秘密的人,这件事我连你妈妈,我的亲姐都没告诉。”
青叶笑了一下,说:“心里只装得下工作的人,恐怕也不太能理解别人的心理挣扎,你要说了,有可能被看做胡思乱想。”
“所以我跟你妈妈说,我辞职的原因是不擅长做老师。”安桦没有为安樱辩护,她很平静的给青叶说,“没想到你妈妈连劝都没劝我,就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想好了就行。”
“这样挺好。”青叶说。
安桦不知道青叶说的“挺好”是说安樱的态度,还是说她转行这件事。
她只注意到,青叶不再称呼她是“您”了,换成了“你”。
安桦比青叶大了十岁,但她未婚,没有孩子,性子又偏活泼。如果她不刻意摆出长辈的架势,和青叶这样二十出头儿的姑娘其实没有什么两样。
现在安桦又跟青叶聊了自己的情感秘密,青叶头脑里绷的那根弦不觉间就松了下来。
“专业书籍总有点枯燥,没事儿看看这些调节一下,都是我当年出国时候买了运回来的。”青叶挑好书,安桦又塞给她几本。
安桦拿书,青叶就瞥见书架上有张大照片,男女都有,站成几排,应该是教学时候的集体照,带着几分好奇歪头看了两眼。
“不用看了,照片上没有他。”
青叶吐吐舌头,缩回来,“只是好奇什么样的人会打动你。”
“博学多才的,当然,长相也不能太吓人。”安桦直爽的说。
再看看墙上的挂钟,“都快中午了,咱们中午吃什么,青叶?”
“我什么都可以,听你安排吧。”
安桦想了想,说:“今天周五,要不去你妈妈的学校食堂吃饭?咱们蹭她的饭票,他们那职工食堂的小砂锅非常有特色。”
安桦把“非常”两字咬的很重,然后就转身换衣服了,好像压根就没等青叶的答案。
“也好。”青叶也并不打算躲着安樱,安桦提了,她就往自己背包里装书,“在那边时候给我寄了好多件衣服,我还没有当面说谢谢。”
安桦瞬间收拾好了,开门,下楼。
“咦,下雪了。”
外面不知何时竟飘起了雪花,青叶一看就有点忧心,“下雪高速可能会封路。”
安桦挽紧了青叶的胳膊,说:“明天周日,祝良一人在家应该早就习惯了吧?”
“他……”
“那就没事儿啦,先吃饭再说。就算封路你也不是无家可归。”安桦伸手拦下个出租车,把青叶推进后排座位,“你从国外回来都没有见过你妈,她也挺想你的。”
安桦和青叶到了学校,门卫大叔认识安桦,满脸笑容的走过来:“大翻译今天有空儿过来了啊?安校长刚送走了检查组的。”
“今天不忙,大叔。”安桦也笑吟吟跟门卫打招呼,“这大门这时候怎么开着?万一有闲杂人等进来就不好了。”
“哦,检查组的车刚出去,还没来得及关,我这就锁上。”
安桦领着青叶往里走,校园里非常安静,安桦说:“祝良学校也快期末考试了吧?看,年底就是考试。”
“听他说是下周,然后就放假了。”
两人走在校园里,不时遇见和安桦打招呼的老师。
“你妈妈胃不好,我有时候做好饭给她送点儿,慢慢跟这些老师就都混个脸熟。”安桦解释说。
有个头发半白的女老师刹住脚,笑眯眯问安桦:“小安呐,这谁呢?我这老花眼从远处猛一看,还以为是安校长。”
“这我外甥女,安校长女儿,当然长得像他妈。”安桦不假思索的回答。
白头发老师疑惑地重复一句“安校长女儿?”安桦和青叶已经从她身边走过去了。
青叶有点忐忑的看安桦:“小姨这样给人说好吗?”
安桦夸张的着看青叶,“有什么不好?你就是安樱安校长女儿啊。”
安樱办公室没人,但也没上锁。
安桦轻车熟路,说:“应该没走远,青叶,你在这儿等一下,我去看看。”
安樱的办公室不向阳,外面飘着小雪,屋里光线不好,有点昏昏暗暗的。
青叶环顾四周,屋里摆设普通,没什么亮眼的地方,桌子上有盒已经拆开的药,青叶走过去看了一下,是胃药。
身后门“咣当”被推开,青叶回头,和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目光相撞。
青叶在俄罗斯见过很多次凶神恶煞的人,这个人跟他们的眼神简直一模一样。
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镇定的问:“你找谁?”
那胖子手里拿了张照片,也不答话,看了照片,再看青叶,满嘴喷着酒气说:“就是你?一个不婚不育的绝情小尼姑!知不知道老子是谁?”
“你认错人了。”青叶说着,迅速看了四周,“我只是……”
胖子根本没让青叶说完,从背后抽出个木头棒子,就朝青叶抡过来,“我找的就是你!他妈的,孩子都快哭死了,让改个体育成绩都不行!”
青叶往后躲,大声喊“来人啊”。
但办公室终究就那么大,胖子逼过来,劈头就打。青叶用手臂挡在头顶,胳膊上就狠狠挨了一棒子,眼前冒出无数的星星。
安桦和安樱冲进来,“干什么!来人啊!”
安樱一下子隔在了胖子和青叶之间,棍子就落在她的肩膀上,安桦拼尽全力去夺胖子手里的木棍,厉声喊到:“给我放下,你个王八蛋!我叫警察了!”
胖子被拉扯的时候,看见安樱、安桦忽然愣了神儿:嗯?他奶奶的这三个到底哪个是校长?
趁他犯迷瞪的刹那,安桦朝他腿弯儿里猛地一顶,胖子一下跪在地上。走廊里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四五个老师涌了进来,把胖子七手八脚给按在了地上。
“青叶,青叶!”安樱抱住慢慢倒下去的青叶惊慌呼喊。
祝良到了的时候,医院的窗台上已经有了厚厚的积雪。
他几乎是撞进病房的,把坐在床边的安桦和半躺在床上的青叶都吓了一跳。
“不是告诉你不用过来吗?”青叶坐了起来,“看雪下得这么大,出行多危险。”
“你胳膊打了石膏?”祝良也不答青叶的话,径直走到床边,先看看她被裹住的胳膊,想伸手摸她的额头,又缩了回去,“头上有没有受伤?”
“轻微脑震荡。”安桦在旁边答了一句,像是为了让祝良缓解紧张,“胳膊上的是纱布,皮外伤,敷了止疼祛肿的药。”
祝良好像这时候才看见床边还有安桦在,他只礼貌性的叫了一声“小姨”。眼睛又回到青叶身上去了。
“轻微脑震荡,那是啥意思?你疼吗?青叶。”祝良的语速比平时快很多,“是什么人打了你?为什么打你?”
青叶抬头看他,祝良的头发乱糟糟的,脸上不是焦灼,是严肃,抿紧了嘴唇瞪大了眼的严肃。青叶知道,这是他精神高度紧张的时候特有的表情。
“来,坐下。”青叶拍拍病床边沿儿,去拉他的手,柔声说,“喝口水再说,你看我现在能动,能说话,不是好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