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鼎的人早前就到了盟城寻了单独的苑落,客栈中龙蛇混杂,耳目也多,眼下多了丁卯在,再住不合适,尤其是附近的几座城池。
马车到了苑中停好不久,刘大夫就已经抓了药来。稳妥起见,温印没有在盟城中再请旁的大夫。
盟城中药材齐全,刘大夫煎了药,李裕哄着丁卯喝下。
丁卯是真怕哭,喝药的时候也哭了一场,但丁卯很听李裕的话,一面哭着,一面将药喝完了。
正好肖媛来寻温印说起通关文牒的事,要去苍月,这件事就是重中之重,温印出了苑中。李裕则在屋中看着丁卯同下下玩了一会儿,大约一刻多钟,李裕带了丁卯去耳房洗漱。
丁卯应该很久没洗过澡了,虽然换了衣裳,但身上都是脏的,李裕耐性给他洗澡,也看着丁卯慢慢干净了回来。
“木叔叔。”丁卯唤他。
李裕有些不习惯,“没有旁人在。”
丁卯应道,“爹爹早前说了,如果唤习惯就容易出错。”
所以他今日一直都改口叫他木叔叔。
李裕看了看,温和道,“知道了。”
丁卯也许久没洗澡了,觉得洗澡舒服了,李裕问起,“今天好些了吗?”
丁卯点头,“没那么冷,也没那么难受了,长空叔叔一直抱着我呢!”
李裕看他,“你喜欢她吗?”
丁卯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喜欢,好喜欢!”
李裕低眉笑了笑。
丁卯问道,“三叔,你和长空叔叔会一直陪着我吗?”
李裕轻嗯一声。
一直没有安全感的丁卯才又“咯咯”笑了起来。
“过来洗脸。”李裕又开口。
丁卯听话凑近。
丁卯是真的很听话,李裕出神……
“三叔。”丁卯连唤了他好几声木叔叔他都没听见,丁卯只好唤了称呼,李裕才反应过来,“还生着病,不能洗这么久,可以了。”
丁卯乖巧起身,李裕径直将他抱到小榻处。
裹着厚厚的浴巾,小丁卯也不冷。
等到了小榻上,李裕给他擦头,他也没哭没闹,很听话,只是原本就生病了,刚才喝下的药,药性上来了,从李裕给他擦头的时候起,他就开始犯困,等李裕给他将头擦干,他已经靠在李裕怀中睡了。
李裕放下毛巾,没有吵醒他,轻手轻脚抱了他回床榻上入睡。
等安稳放下他,被窝里暖暖的,也软软的,小家伙舒服得蹭了蹭李裕,然后轻声唤了声,“爹……”
李裕微怔,知晓他是想念李恒了。
……
温印去忙通关文牒的事,眼下还没回来。
温印手下的肖媛虽然是女子,但是处事很稳妥,通关文牒关系到能否顺利离开长风,去到苍月。眼下长风时局不稳,通关文牒都很谨慎。
还有几日就到滨城了,滨城是长风的边陲重镇,没有通关文牒,是不能顺利离开的。娄家是商家,原本同苍月就有商贸往来,所以娄家去拿文牒比旁人都要顺利,但非常时期,也有很多东西要核对清楚,温印是怕出岔子。
原本队伍中就有李裕,眼下又多了丁卯在,温印必须要确认没有问题。
李裕思绪间,丁卯应当做噩梦了,忽然惊厥,“爹!三叔!”
李裕收起思绪,安抚道,“三叔在。”
丁卯抱紧他的手不放,等了好些时候,才有均匀的呼吸声响起,但额头上的烧慢慢退下去了……
那就好,李裕心中微舒。
看着丁卯睡着时还蜷在一处的模样,李裕想起李恒口中那句,不要让他姓李,也想起丁卯口中一遍遍说着丁卯懂事,还想起,他同温印在一处时的温馨,笑意……
丁卯还小,还缺乏安全感,他需要的是陪伴,需要一个安稳的成长环境,而不是同他一处。
至少眼下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是……
李裕想起记忆中,将丁卯托付给童年的事,但按照时间线来算,那是好几年之后,那时候的童年经历了很多事,早就能够帮着温印,也能独当一面,而眼下的童年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屁孩儿,他听顺子说起温印去替童年解围的事。
眼下,他肯定是不能放心把丁卯交给童年的。
而且,记忆中的那个时候,丁卯已经大了,性格也因为长期的关系,变得唯唯诺诺,胆小,惊慌,怕人,和童年一处正好。
但眼下的丁卯虽然经历了同李恒的分别,也会没有安全感,但大抵性子没变,还是早前的丁卯,不一定要同活泼(话痨,过度热情)的童年一处……
不是良策。
而且,丁卯只有四岁,还是小孩子,除却需要陪伴,他更需要的是教导,细心的照顾……
情况不一样,需要的办法和人选也不一样。
而他身边的人,大都知晓丁卯的身份,丁卯留在世家也不妥。就算他会护着丁卯,但有心人总会利用,届时骑虎难下……
他只能再想想。
李裕轻叹。
温印回来,天色已经很晚。
“睡了吗?”温印上前看丁卯,洗了澡,脸都白了一个程度。
“睡了。”李裕应道。
“怎么样了?”温印一面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一面问起。
李裕颔首,“很听话,喝了药,洗了澡,很快就睡了。药性在,烧退了,但半夜应当还会再烧,眼下睡得很好。”
“烧退了就好,估计才用药,还会反复两日。”温印记得龙凤胎总是如此,丁卯应当也是。
温印见他眸间还未有轻松之色,温印轻声宽慰,“放心吧,大夫说没事多半就是没事,龙凤胎小时候也经常生病,我们照顾仔细些就是。”
李裕看她,“阿茵,我有事同你商量。”
温印也看他,“丁卯的事?”
李裕意外,“猜到了?”
温印轻嗯。
温印给丁卯重新掖好被角,两人到屏风后的小榻上说话。
“李恒死了,如果丁卯继续叫丁卯,迟早会受牵连。”李裕看向她,“不只是名字,我想将丁卯从中摘出去,让他同李恒没有关系。”
温印看向他。
他深吸一口气,淡淡垂眸,“丁卯还小,我想他像图光一样,远离朝中这些纷争,我让他做一个普通人,忘了丁卯这个身份。”
其实他一说,温印就知晓他的意思,温印也提醒,“丁卯已经很懂事了,他能记住不少事情。”
李裕轻声道,“就是因为他已经开始懂事了,也开始能记住事情了,所以才要尽快换个环境,越小越容易,但我没想好把他交给谁照顾稳妥?我身边的人都知道他是谁,我还在,他能没事,如果我不在,他还继续在朝中这盘棋上,难保日后没有有心人拿他做文章,阿茵,我不想他再牵涉其中……”
“有人选了吗?”温印是见他坚定。
他摇头,苦恼道,“还没有,丁卯年幼,照顾他的人首先要安稳可靠,能绝对信任;而且,还要能细心照顾他,不然我不放心;还很重要的是,他需要教导,需要画时间培养品性。要找满足这些条件的人,又不能是我身边的人,一时半刻找不出来。但让他跟着我的时间越长,我越有顾虑……”
温印看着他,“李裕,你是真想把丁卯托给旁人照顾吗?”
温印认真。
李裕点头,“是。”
温印环臂,“我有一个想法。”
李裕看她,她深吸一口气,“外祖母。”
外祖母?李裕怔住。
温印颔首,温和的声音具体分析道,“你如果不想丁卯入仕,也不介意他做商贾,我觉得最合适的人是外祖母。”
李裕眼前一亮。
温印继续道,“要说稳妥,外祖母应当是最稳妥可靠的一个,如果答应了你,外祖母就一定会教导好他。娄家的生意原本也要人接手,外祖母给我,是因为娄家没有人了。如果你真想让丁卯改名,就等于是娄家的后人。眼下定州只有外祖母一人,如果丁卯在,外祖母照顾他,也能教导他,与外祖母和与丁卯而言都是好事。如果是外祖母,我是能放心的,而且,还能时常走动,不疏远……”
温印的话没有哪一句没说到他心口,他早前怎么没想到的?
比起眼下还是小屁孩儿的童年,外祖母才是真正最好的人选……
“你觉得如何?”温印轻声道,“如果你觉得可以,那等从苍月回来,我们就去定州,将丁卯交给外祖母抚养。我原本不是在苍月呆过一阵吗?就说这次从苍月把丁卯接回来了,日后,丁卯就是娄长空的儿子,名正言顺,没有人会怀疑。”
李裕沉声道,“外祖母是最好的人选,而且,这样对丁卯是最好的。”
旁的都不重要,在见过早前的丁卯之后,他希望的是他好。
交给外祖母,外祖母一定会教养好他。
比旁的抉择更好。
“那等从苍月回来,我们先送丁卯去定州。”李裕看向她。
温印颔首应好。
通关文牒的事情一办妥,这几日仿佛都过得很快。
转眼,温印和李裕一行终于到了滨城。
丁卯早前没来过滨城,眼睛忍不住四处看,李裕也是,他也没来过,倒是只有温印来过。
温印轻声,“别东张西望了,马上就出城了。”
李裕赶紧放下马车的帘栊,丁卯也自觉坐好,只有下下在一侧打盹儿。
肖媛手持通关文牒上前交涉,很快,有人上了马车察看。
只见李裕坐在案几一侧,另一册是娄长空,正一手抱着怀中的丁卯,一手握著书册,好像在给怀中的孩子讲书。
驻军收了肖媛的银子,原本也是例行公事,多看了两眼就下了马车,温印和李裕四目相视,而后,马车重新启动,缓缓驶出了边陲滨城。
西出滨城,还有大半日路程,等穿过云渡山脚,就能抵达苍月的边陲重城——朔城。
严格说,朔城是三国交界的重镇。
走陆路,可以连接苍月与长风;走水路,朔城码头出船,三天可以抵达南顺慈州。
朔城是地理位置非常重要的苍月边陲重镇。
……
走在朔城的道路上,终于不用再像早前一样提心吊胆,小心翼翼,温印带着丁卯随意在朔城中看了看。
但在他们入了朔城的一个时辰内,一群青面獠牙的暗卫出现在李裕跟前,温印和丁卯被眼前的青面獠牙吓一跳。
李裕却是记得的,柏靳身边的暗卫都带了青面獠牙面具,只是每张面具都有不同。
眼前这些,就是苍月皇室的暗卫。
一堆青面獠牙面具中,榆钱上前,“殿下亲至,奉东宫之命,在此处迎接殿下。”
作者有话说:
补齐了。这章最后一章周末红包,记得吐泡泡
明天中午12:00一起发
我尽力,睡了,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