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炎把灯点亮。萧何随意扫视一圈，随即如同透视一般，准确绕过数道墙壁，向萧琎的方向走去。
林炎惊讶地与萧越对视，心道这个异能还挺实用。虽然不知道萧何是真能透视，还是可以探测热源，至少地震搜救用得上。
萧琎恹恹躺在手术床上，眼睛紧紧闭着，愈发显得睫毛浓长。萧何俯身，摸了摸萧琎的头发，然后微微侧脸，对林炎道：“解开。”
章鱼实验室的手术床固定器不同于普通固定器，需要钥匙才能打开。于是林炎上前，解开萧琎的禁锢。萧图站在萧何身后问他，“要让他现在醒过来么？”
萧何没看过去，仍然面对萧琎，“那你们还怎么办事。有镇静剂么？”
“有。”林炎忙答，取来镇静剂递给萧何。萧何熟练地吸取药液，将镇静剂注射进萧琎体内，又给萧图递了个眼神。
萧图点头。随即，沉寂许久的萧琎迷蒙地咕哝一声，如同刚从睡梦中被吵醒。
萧何俯身揽住萧琎，扶他起来，“能走么？”
萧琎连眼睛都没睁，长长手臂搭在萧何颈后，“萧何。”
萧何生硬地重复，“问你话呢，能走么？”
别说萧琎刚刚通电，就算机器回暖不需要时间，这也紧锣密鼓被扎了一针。
“不能……”
萧何把萧琎的长腿搬下手术床，略一躬身，直接将萧琎整个扛在肩上。萧琎这个姿势可能有点难受，不安地扭动一下。萧何面色一沉，往萧琎大腿上拍了一巴掌，“老实点儿。”
萧琎就不出声了。
萧何转向林炎，“我们那边的能量源，我已经安置好了，就在研究所园区里，并且已经派人开启机器激活过了，具体位置你问他——”指指萧图，“宋教授今天也在，我说你们可能过去造反，问宋教授要不要跟你们一起回去，宋教授说他想想。”
萧越看起来有一丝恼火，“有什么可想的？那边的我爸又不是真的我爸。”
林炎碰碰萧越的胳膊，“谢谢你做的一切。走吧，我送你回去。”
萧越勉强压下情绪，对萧图说：“你手机给我，我还得过去威胁何仰呢。”
萧图摸出手机，扔给萧越，萧越单手接过，面部识别解锁。林炎问萧越，“何亦尧的录像录好了？”
萧越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哭得可惨了，好像我欺负他一样。”
林炎把穿越遥控递给萧越，“你连陈嘉穆都能吓住，更何况小孩呢。你平时能不能对人多笑一笑，你还以为都跟露娜似的不怕你？”
萧越依然冷着脸，表情与萧何微妙重叠。“不笑。累得慌。”
林炎，“……”
萧越说：“门外有国安部的人待命，你让他去开启老俞的机器。现在我送萧何过去，联系何仰，再把陈嘉穆和爆破队接回来。你把衣服换了。”
林炎点头，向萧图招手，“知道。”
萧图手中还拿着活手臂和能量源，手臂靠在萧图身上，像一盆懒散的花。林炎和萧图走在前面，率先过了空间交界。等林炎再回头，原本跟在身后的萧越、萧何与萧琎已经消失不见。
林炎把活手臂交给国安部工作人员，对其详细说明了用法，然后迅速换好衣服，架上眼镜，和萧图离开实验室，一起到巷口等着。虽然通过小巷这一稳定穿越点也能穿越到对面，可林炎想着过去之后连个能用的车都没有，又是在别人地头，倒不如在研究所园区用穿越点过去——反正萧何都布好穿越点了，不用白不用。
或许是萧越这电话打得颇费了一些时间，林炎和萧图在巷口等了好一会儿，萧越才带着陈嘉穆和爆破队回来。林炎看萧越脸色不太好，问萧越道：“何仰怎么说？”
萧越单手揽着林炎，深吸一口气，很快神色如常，“没怎么说。他说他考虑考虑。”
陈嘉穆站在萧越和林炎身后看着两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林炎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回头看陈嘉穆，陈嘉穆立刻挪开视线，仿佛把萧图当成了前车之鉴。
林炎问道：“嘉穆，爆破的遥控呢？”
“在我这儿。”萧越道：“我们可以出发了。”
车上四人，陈嘉穆开车。
何仰至少有何亦尧掣肘，林炎倒也暂时不担心他会给林炎2通风报信。可如果现在就炸了章鱼实验室2，林炎2估计很快就会得到消息，所以这爆破遥控只能暂时收着，等把办公楼里的东西搞定之后再说。
车中一路沉闷，林炎与萧越坐在后排，在黑暗中悄悄牵着手。
萧越手掌宽大，遍布厚茧，摸着极为粗糙。林炎摩挲着萧越的拇指指纹，有点回忆不起萧越小时候的手是什么样子。林炎只记得萧越十来岁的时候，经常日晒雨淋地和同学打球，跟他一起做实验时也不怎么讲究，手套总是很少戴。所以那双手应该谈不上保养得多么细致得体。
可是即使再不讲究，那时萧越的手也一定不是这样。林炎始终没有细问，萧越加入国安部以后都做过什么。
想来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想什么呢？”萧越压低声音。
闪烁的光影之中，萧越一双漆黑瞳仁愈发晶亮。林炎摇头，心里却琢磨，小时候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为什么不跟萧越谈恋爱呢。
四人进入火星研究所园区，一路畅通无阻。陈嘉穆叫来了园区工作人员，让他们在临时穿越点附近拉上警戒带，以免有人误闯。
萧何将临时穿越点放在了花园角落，平时几乎少有人来。萧图晃了晃立方体金属容器，将容器中的东西一个一个慢慢倒到地上。能量源是银色的，泛着微光，如同一滴汞落在地上。
林炎在萧图身后看着，“这就好了？”
萧图滴完十滴能量源，起身，“好了，你可以让你们的人激活能量源了。激活之后，对面的人就可以过来。”
萧越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没过多久，能量源忽然渐渐发光。那光芒越来越盛，在能量源上方形成一扇门大小的矩形。矩形光大概持续了几秒，随后黯淡下来，能量源黏在地上，也变得愈发不明显。
萧图说：“可以了。我们走吧。”
反向穿越点就在不远处。萧图分别给萧越、林炎和陈嘉穆找到位置，让他们三人先过，然后萧图最后过去。
俯仰之间，星空似乎灰蒙了些。眼前的卵石小径变得极窄，颇为难走。林炎已经来过一次，所以对园区地形还算熟悉，正要带路，萧图就道：“跟我来吧。”
三人赶紧跟上。
办公楼依然灯火通明，萧图低声告诉三人，“‘林炎’规定园区内晚上不许关灯。他不喜欢黑暗。”
陈嘉穆嗓音发紧，“那园区里人多么？”
萧图说：“会有加班的人。但应该不算特别多。”
林炎问萧越，“何仰到底来不来啊？他再不来我们都炸完走人了。”
萧越低头，在萧图的手机上按了几下，“我已经把地点发他了，来不来随他。本来也不是缺他不行，加个保险而已。”
林炎又问，“宋教授呢？”
萧图对萧越说：“把手机给我，我给宋教授打电话。你们两个先上去，我带嘉穆随后。平时我们四个不会同时出现，太扎眼了。”
萧越直到快要抬脚走人，才想起来跟萧图确认，“那个阚闻海机器人的战斗力怎么样？我去绑了他没问题吧？”
萧图说：“他的战斗力我不清楚，但你不需要绑他。他和我们四个不一样。我们四个本就是人，只不过从克隆而来，身体被林炎催化改装。但那个机器人——他是纯粹的机器人。他被设置成完全遵从‘林炎’的话，在这方面他没有任何判断力。所以只要林炎让他销毁所有样本和药物，他就会直接执行，替你完成这一切。即使‘林炎’让他从十六楼跳下去，他也不会有任何异议。”
林炎放下心来，“你不早说。本来我还想复杂了。”
萧图笑笑，“没那么复杂，去吧。”
林炎总怕夜长梦多，想着速战速决，于是没再多说，带上萧越驾轻就熟堂而皇之地迈入办公楼。掌纹扫描成功，玫瑰暗纹盛开，林炎与萧越踏进电梯，别扭地抬了抬眼镜。
电梯向上，林炎傻傻抬头看着数字变换，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扭头问萧越，“我这副打扮，你会不会认错人啊？”
萧越淡然垂眸打量林炎，“他脸上连血色都没有，像死人。”
萧越这么一说，林炎更慌了——万一因为不够像死人而被人识破，那可太冤了。
叮的一声提示音，电梯到达。林炎顾不得再跟萧越说话，深深呼吸，将脸色冷了下来，稳步迈出电梯。
阚闻海机器人二十四小时都在这里。虽然表面看来，十六楼这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代表了研究所负责人无可质疑的崇高地位，可研究所里的人又怎么会知道，这只是一个机器人的囹圄。
阚闻海机器人仍穿着上次的白大褂，“炎炎来啦，萧琎也来了。”
林炎没说话，视若无睹从阚闻海机器人身旁走过。上次林炎只身闯入园区，终归有些缩手缩脚。今天再次登门虽然带着搞破坏的目的，林炎心中却对林炎2很是好奇，忍不住多看几眼。
宽敞干净的玻璃窗外是带着灰霾的、雾蒙蒙的天。林炎走到窗边，窗边角落相较上次，多了一个巨大的金属笼子。
里面关着七八只巨大的蝙蝠，翼手委屈地缩成一团，发出诡异而奇怪的呜咽。
阚闻海机器人微笑走来，“已经用您的基因诱导培育过它们了，它们对您指令的服从率应该会在90以上，哦但是暂时还没有试着让它们携带特定病毒。您如果想带回去，随时可以把这些新宠物带回去玩上几天。”
……
林炎腹诽，林炎2可真能玩个东西。
走这一圈下来，林炎也大致看明白了十六楼的结构。墙壁中内置着一排排的白色柜子，柜中很有可能藏了东西，只是这儿不像重建过的章鱼实验室2那般张扬，把所有作品都炫耀一般展示出来。
林炎转身面对阚闻海机器人，正色道：“将十五楼、十六楼所有的样本以及药品毁掉。”
阚闻海机器人眼中蓝光闪过，“任务读取成功。”
蝙蝠忽然躁动起来，在笼子里勉强扑棱着难以舒展的翼手。
一抹微笑旋即出现在阚闻海机器人已然老化的皮肤上，“攻击模式开启，克隆军团出击。”
话音刚落，墙边的白色柜门被咯啦咯啦推开，十来个穿着灰色制服的“萧越”面无表情从柜中走出，集结成队，向窗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