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牛二棒子都无法掩饰事实,这个所谓的事实就是在城头上战场曾经遗留下的痕迹十分清晰——鲜血几乎布满了整片的城墙上,乍一看这西面的城墙上,仿佛被鲜血淋泼过一样,在烟熏火燎之下,有些地方颜色暗淡一些,有些没受到烟熏火燎的地方,鲜血则显得鲜亮。
而一座座搭在城头上的云梯就不像城墙那样,与城墙上的鲜血形成鲜明的反差,云梯上有鲜血的痕迹,但是却不像是城墙上那样满布着鲜血,更像是斑驳的影像遗留在云梯上,在木头与鲜血交错存在的云梯上,那一座座云梯就像是阴云密布天气里在闪光过闪电时显出的乌云影像,是那么地不忍让人直视的。
在牛二棒子鼓舞之下,人心虽然好了一些,但是事实毕竟就在那里摆着,败了,就是败了,胜了胜就是胜了,是容不得一点儿让人辩驳的余地的……牛二棒子不但败了而且败的很惨。
众目睽睽之下,牛二棒子这一番说辞并没有得到广发士兵的认可的,仅仅是在牛二棒子话毕之后这所有士兵的脑袋,就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一样,毫无力气地耷拉了下来了。
说真的,牛二棒子心里面并不好受,他知道自己是在骗人,但是没有人知道现在的他,心里面有多无奈,他也是穷苦出身,他知道作为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有多么地不容易——尤其是在汉朝末年这个动乱的时代,这些穷苦人家的孩子活着并不容易,先不说缺衣少穿这件事情,就先说这非常普通的一件事情——吃,就是许多人要付出巨大努力才能获得的,甚至根本就获不得。
在看到自己面前这些士兵颓丧和气馁,牛二棒子眼中渐渐地湿润了起来,闪着光芒的泪花,仿佛随时夺眶而出那样,在他眼中直打圈圈。
“俺对不……”牛二棒子终于不想要再掩饰什么了,他想要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但是他的话只说到一半,他的嘴竟像是不听使唤了一样,说着说着竟然控制不住地哽咽了起来,然后他再也无法将话说下去,眼中的泪花随之从他眼角滑落。
这一句对不起真的有些难,尤其对于这些长久以来跟随自己征战的老士兵来说,牛二棒子更有些开不了口……正是由于自己的判断失误,才中了在城头之上魔虫的埋伏了。
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在面对着自己垂头丧气的士兵,就像是一个孩子那样,露出令人意想不到的表现——他紧紧抿着嘴唇,嘴唇在动着,显然他牙齿就咬在嘴唇边缘上,而由于他情绪激动的缘故,他的下颌肌肉始终在带动着他的虬髯在抽搐。
似乎在牛二棒子的心里面下了很大的决心,他的面目上终于是恢复到往常,然后他开口说:“俺今天对不……”
牛二棒子想要说什么,他无非是想说,俺不对不起你们,可他这一句对不起,怎么就这么难,仿佛比登天还要难,话竟只说了一半之后,一件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就发生了。
在牛二棒子眼前出现了一个飘忽的影像,你说它像是风,又不是太准确,你说它不是风,它有点像是风,至少像是动漫中,或者图书当中的风影——这就是在牛二棒子面前出现的影像,既让他感觉到惊讶,又让他觉得自己的情绪有些紧张,毕竟他在夸父泪岛上经历过太多不正常的事情。
牛二棒子满是泪花的眼眶当中徒然就变了,两个黑黝黝的眼瞳在瞬间里缩成了两个小点,紧紧盯在风影上,而他面孔上的肌肤仿佛凝滞住了一般,在瞬间里就不动弹了。
牛二棒子的眼神像是凝结住了一般,只盯在自己面前的这个风影上,而他的手则紧紧地握在了镔铁棍上。
只在突然间牛二棒子就不再说一句话了,这让所有的士兵感觉到诧异,他们的眼神一开始时还注视在牛二棒子的面孔上,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眼神都注视在了风影上。
数秒钟过去这风影中浮现出一个孩童的面孔出来,乍一看这风影中浮现出的孩童面孔,给所有人的印象就是,这面孔像是被气浪遮掩过一样,是那么的不真实,不实际和虚幻。
可在转眼后这风影中浮现的面孔就越加的清晰,仿佛一副画卷一般。
“诶呀,”很明显,朱孩儿并没有太在意牛二棒子此刻面孔上的变化,而是一露出面孔出来,就长叹了一声,然后才说,“俺没杀得了咕噜,他那边的人手实在有些太多。”
朱孩儿这话越说越沮丧,仿佛死了亲爹娘那样,嘟囔着稚嫩的脸蛋,说到最后竟垂头丧气,话音停顿下来。
这孩子,牛二棒子是见过,但是总体上他没什么印象,他只是在朱狗子身后瞥见朱孩儿一眼,然后就再也没注意他了,到了现在再次看见,他才惊讶地发觉到,这朱孩儿身负异能,并非是寻常人家孩子可比。
牛二棒子一双牛眼,瞪得仿佛铜铃铛那么大,嘴巴张得简直能塞下两个鸡蛋,目光始终直定定地盯在风影中浮现出的朱孩儿的面孔上面。
此时朱孩儿大脑就像是被炮轰击过一样,低垂着头颅,也不管牛二棒子到底怎样的表情,只是自顾自个儿地又接下去说:“那个叫做尤大的矮人也是厉害,竟使得一双出神入化的吴钩,让他近身都有些难度。”
说着朱孩儿头顶上那一条朝天辫就从风影中显露出来,在风影前像是一根乌黑的棍子一样摇晃了起来,而他的小脸则像是爬上两朵红霞一样,随着话越说,就越加地红艳艳的了。
“你去杀咕噜了?”牛二棒子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就是在他眼前呈现出的一切,他都觉得好像是在梦里……怎么就会有人在风影里面,还露出面孔出来和自己说话的吗?
朱孩儿低垂着头颅,还是没有关注牛二棒子此刻的表情,像是斗败的公鸡一样,只是低垂着头颅点了点头,然后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又开始长吁短叹了数秒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