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屋内,老太太请右相夫人喝茶。
右相夫人端起茶盏,拨弄了两下,又轻轻放下,问道,“老太太,我实话告诉您吧,我今儿来是听到京都四起的流言,说三姑娘被戏台砸伤了腿,不知道伤的如何了?”
老太太手里佛珠轻轻拨弄,摇头道,“伤的有些重了,复原恐怕无望。”
右相夫人一怔。
老太太望着右相夫人,轻叹道,“三姑娘与府上少爷是有缘无分了。”
右相夫人轻松了一口气,幸好是老太太先提出来,要是武安侯府执意不肯退亲,相爷重信守诺,哪怕三姑娘病的下不了床,只有几年活头,也是要娶回相府的。
启儿是她亲手带大的,除了没给他一个庶出的身份,与嫡出的一般无二。
她倒是想给启儿一个嫡出的身份,可是架不住裴家家规。
庶子要做到四品官,族谱上就会给他一个嫡出的身份,相爷要七少爷自己努力。
右相夫人顺着老太太的话道,“难为三姑娘年纪轻轻就遭此厄运,相府这关头退亲,难免叫人觉得寡情,幸好老太太您通情达理,怜惜启儿。”
右相夫人表示,相府会补偿沈安姒,两府就算不结亲,也会交好。
右相夫人说完,从袖子里掏出一万两银票,递送到老太太跟前。
老太太没有接。
“是她自己命苦,这补偿就不用了,”老太太摇头道。
老太太早有意退亲,她喜欢裴七少爷更甚沈安姒,不忍她去祸害裴七少爷。而且沈安姒摔断腿,是作茧自缚,老太太并不怜惜她。
不过,右相夫人觉得这是应该的,放下银票,右相夫人起身道,“府上还有事忙。这就告辞了。”
这会儿说告辞。那是要拿了定亲信物走的。
老太太让孙妈妈去取信物来。
右相夫人拿到信物就彻底松了口气,笑和老太太告辞。
暖阁里,沈安溪站直身子。轻撅嘴道,“右相夫人多好,三姐姐还恼人家裴七少爷是个庶子,瞧不起人家呢。”
现在如她所愿。退亲了,她该满意了吧?
这会儿。沈安姒躺在床榻上,听到丫鬟禀告她和裴七退亲的事。
沈安姒的眼眶就红了,眼角有泪水滑下。
姨娘昨儿还宽慰她,裴家乃千年的世家。重信重义,不会因为定了亲的姑娘伤重就置之不理的,她会嫁进裴家做少夫人。
可是现在呢。退亲了。
沈安姒自嘲一笑,笑自己活该。
信沈安芸的话。害的她和裴七少爷有了婚约。
信大夫人的话,害她摔断了腿,下半辈子了无生望,还被人嫌弃,退了亲。
沈安姒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了轻生的念头。
可是这股念头,还不足以抵消她心底的恨意。
她恨沈安芸。
她恨大夫人。
她恨侯府所有人!
那股恨意爬上脸颊,让她原就苍白的脸色显得格外的狰狞可怕。
丫鬟低下了头,不敢多瞧。
暖阁,沈安溪和安容有说有笑的走出去。
外面,有丫鬟急急忙的奔进来,“不好了,老太太,永春赌坊找上门来了。”
安容一怔,“永春赌坊为什么会找上门来了,侯府有人赌博吗?”
老太太脸色很差,她和安容想到一块去了。
老太太活了大半辈子了,赌博毁家的事,老太太听过许多,每一回都叫人惋惜,她绝不允许侯府有这样一天,对侯府老爷小辈是一再叮嘱,否则逐出家门,怎么还惹上了赌坊?
小丫鬟回道,“奴婢也不知道,赌坊来人,说是找二老爷。”
老太太心下稍宽松,只要不是大房赌博,就不会危机侯府的根本,不过一个庶子也敢赌博毁家,这事,老太太绝不姑息。
“去把二老爷找来!”老太太厉声道。
安容和沈安溪给老太太请安,然后陪着老太太坐下,等候二老爷。
永春赌坊在侯门门前闹的事,很快惊动了几房。
除了二老爷,其他老爷都来了。
二老爷有些茫然的看着老太太,“老太太这么急着找我来是?”
老太太没有说话。
外面,福总管领着永春赌坊的人进来。
永春赌坊的管事瞧见二老爷,眼神有些躲闪。
他是来找二老爷有事,可是小厮一听说他是永春赌坊的管事,就把福总管找了出来,最后还是不许他进。
若不是有急事,急的关乎性命,他也不敢在侯府门前叫嚷。
总管的从怀里掏出来一张万两的银票,递给二老爷道,“这银票还你,你把徐家府邸的地契还我吧。”
侯爷坐在那里,眉头有些冷,“二弟,你的地契不是徐家老爷给你的吗?”
二老爷脸色奇差无比,望着总管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总管差点要哭出来,“二老爷,不是我不守信义,是我家少爷的命还悬着,有人绑架了他,要我们老爷拿徐家地契去换,原本一万两银子就把徐家地契卖了,亏的是永春赌坊,你就当是救我们少爷,把地契还我吧,以后赌坊有了好的府邸,再给你便是。”
武安侯府,永春赌坊惹不起。
可是少爷,那是老爷的命根子,不可有半点差池。
他一时见钱眼开,差点被老爷活活打死。
渐渐的,屋子里的人弄明白了,徐家老爷说二老爷对他有恩是什么意思了。
原来是徐家少爷在永春赌坊赌博,输的精光,借了很多的钱,最后还不上钱。
是二老爷“路过”,一时慷慨。掏了一万两帮他还债。
作为抵押,徐少爷给二老爷写了张欠条,还不上钱,就拿徐家府邸做抵押。
本来这地契是永春赌坊要的,是看在二老爷的面子上,让给了二老爷。
徐家捉襟见肘,都要变卖徐府了。哪里还还的了二老爷万两的银子?
这不。徐老爷心肝肉疼的把地契给了二老爷。
总管望着二老爷,二老爷气的额头青筋暴起,拳头紧紧的握着。因为总管眸底有威胁之意。
如果拿不回地契,他就破罐子破摔了,将二老爷怎么骗的徐家的事捅出来。
二老爷咬牙切齿,却不得不松口。
“来人。去书房取房契地契来,”二老爷冷声吩咐道。
总管拿了房契、地契。不敢多留片刻,急急忙便告了辞。
屋内,侯爷望着二老爷,眸底是隐藏的质疑。
他这个二弟。越来越叫他看不懂了。
“你和永春赌坊还有往来?”三老爷问道。
二老爷打马虎眼笑道,“三弟多虑了,我和永春赌坊哪能有往来。不过是那些同僚喜欢小赌两局,他们和永春赌坊老板熟。曾同桌喝过两杯酒。”
二老爷是笑着说的,可是端茶盏时,那低敛的眉头,有抹寒光一闪而逝。
尤其是,二老爷出松鹤院的时候,守在院门口的小厮回他,“奴才瞧见永春赌坊的总管出了侯府的大门,就将房契地契交给了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黑衣男子。”
二老爷一拳头砸在身侧的大树上。
瞬间,树叶哗哗掉落。
他费劲心思才算计到徐家,结果到手的鸭子就这样飞了,这口气他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的。
到底是谁在算计他?!
二老爷眸底泛冷光。
玲珑苑。
安容迈步上楼,揉着脖子朝小榻望去。
小榻空荡荡。
萧湛不在那儿。
安容大松一口气,问正在擦拭桌子的海棠,“他什么时候走的?”
海棠直起身子,伸手指了指安容的背后。
安容扭眉回头,就见到她的书房被人霸占了。
萧湛坐在她最喜欢的花梨木椅子上,正在和他的暗卫说话。
安容气的迈步走过去。
萧湛摆摆手,暗卫便跳窗走了。
安容手撑着书桌,气势汹汹,居高临下的看着萧湛,“你可以回家了。”
萧湛没有说话,拿起一个锦盒递给安容。
安容重重一哼,“别想贿赂我,我要我的书桌。”
霸占了她的小榻,霸占了她的床,现在又要霸占她的书桌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萧湛勾唇一笑,“不要?”
“不要!”安容气道。
萧湛把锦盒放下,拿起账册翻看着,“外祖父知道我住在你这里,觉得我大有长进,不要我回萧国公府了。”
闻言,安容差点被心口淤积的老血给呛死过去。
安容怀疑她什么时候得罪了萧老国公,要这么害她。
一个大家闺秀的闺房里,怎么能让一个外男常住?!
安容气的头晕,转身便走。
芍药跟在安容身后,她瞄了那锦盒两眼。
她方才有没有瞧错,萧表少爷那眼神是让她把锦盒拿给姑娘?
芍药觉得自己肯定是看错了。
她转身要走。
萧湛轻咳了一声。
芍药麻溜的转身,抱着锦盒就跑。
安容坐在小榻上,兀自憋气。
见芍药把锦盒递给她,安容更气,“你拿这个做什么?”
“有便宜不占白不占,”芍药笑道。
安容觉得芍药说的有理,朝萧湛瞪了好几眼,然后伸手接了锦盒。
锦盒是玉锦阁的,安容以为里面装的是发簪什么。
没想到是两张纸。
安容合上锦盒,多瞧了两眼,觉得有些眼熟,这锦盒好像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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