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丞还没来得及用车钥匙解锁车门,那人已经逼至他眼前,一只拳头紧接而至冲想自己的面门!
贺丞自打记事起就学习散打,即为防身又为健体,虽然鲜少有机会跟人干架,但是将近二十年的所学的招招式式早已在他体内形成肌肉反应,从这个男人出拳的方式他就一眼看出这人是个野路子,比楚行云的路子还野。
他迎面去接对方的拳头,擒住对方手腕后像拧一块破布一样向下翻折,随后抬脚踹在对方小腹,冷硬的皮鞋撞击肉体的声音听起来具有某种残忍的破坏性。
那人险些被他这一脚踹跪下,嗓子里闷哼一声,胳膊用力一甩挣开他的束缚,随后再次逼了上去。
贺丞在他的拳脚攻势下游刃有余的躲避,转攻为守,右手伸进西裤口袋里摸出钥匙想打开车门,分神的一瞬间,那人一个低鞭腿扫过来踢在他的手腕上,钥匙顿时飞出数米远。
那人也不恋战,转向朝钥匙跑过去。
贺丞用力握了握镇痛麻木的右手,眸子里凶光四溅,抽出别再胸前西装口袋里的一支钢笔,单手去掉笔帽,在那人上车前忽然挡在车门前,左手格开他的手臂,右手反握住钢笔以一个由上而下的斜线轨迹把钢笔尖扎向他的脖子!
“啊!”
贺丞太狠了,钢笔尖几乎全扎进了他的颈窝,像把尖刀一样镶进了血肉之中。
像是没听到那人的惨痛嚎叫,贺丞把钥匙从他手里拿走,解锁车门后把杨姝从后座搀扶出来。
杨姝面无人色,浑身颤抖,看一眼被钢笔扎进脖子的歹徒,又看了一眼泰然自若的贺丞,竟分辨不出谁更危险。
这把车钥匙上沾满了手汗,贺丞把钥匙扔到一边,拿出手机拨着号看了一眼倒在地上哀呼的男人,冷漠道:“不想死就待着别动,自己打电话叫救护车。”
说完握着杨姝的胳膊,带着她走向方舟大厦,把她交给带着两个保镖救援来迟的肖树:“把她送回去。”
肖树把她带到一旁安抚,两个保镖此时守着贺丞寸步不离,贺丞拿着手机正在楚行云打电话,告诉他危机已经解除,让他直接过来抓人,但是一直没人接。
身后忽然射来耀眼的白光,贺丞下意识的回头看向光源,才发觉那是两束车灯的远光灯,而那个被他重创的男人坐在驾驶座,脖子上的钢笔已经不见了,血染红了他整个脖颈。
“贺总!”
引擎的轰隆巨响和肖树的惊叫同时响起,不足二十米的距离转眼被那愤怒的铁兽吞没一半,保镖掏出手枪向车轮和司机射击,枪声顿时响彻整片天空!
车和人的距离太近,没有时间做出反应,贺丞下意识的往后退也于事无补,只能看着驾驶座里那双蒙着血光的憎恨的双眼离自己越来越近——
“砰!”
一辆警车压过停车场护栏撞开商务车车头,径直的撞在了黑色轿车车身上,两具钢铁相撞的声响几乎震耳欲聋,车头与车身相撞的地方升起滚滚浓烟。
借着警车内的车灯,贺丞看到驾驶座里的人是楚行云,此时楚行云伏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就像是死了过去。
半个小时之内遭受两次车祸撞击,楚行云趴在方向盘上确实昏了一会儿,但当听到贺丞拉开车门叫他的名字时还是清醒了过来。
贺丞把他从车里拽出来,看到他满头满脸都是血,像是从血泊里爬出来的死人,浑身上下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顿时魂飞了一半,险些也死过去,抓着他的肩膀吼道:“说话!”
楚行云只是失血过多有些虚弱而已,加上身上这堆零件经过两次撞击跟散了架一样站不稳,被他箍着肩膀反倒从他身上借力,扶着额头有气无力道:“没死。”
“伤在哪里?”
“脑袋,别晃我,头晕。”
贺丞见他对答如流才冷静下来一些,这才看清楚他脸上的血已经呈半干涸状态,而且出血口已经暂时止住了,也就是说这个人刚受了伤就开着警车制造车祸,他以为自己是孤胆特工,命比钢铁还硬吗?!
“你有病吗楚行云!”
楚行云扬起脸掀开糊满血痂的眼皮去看他,可能是此时还未熄灭的车灯太强,也有可能是他头晕眼花出现幻觉,竟然在贺丞眼睛里看到剧烈颤动的水光。
楚行云吃力的扯开唇角,说:“这时候你还骂我,你觉得合——”
话没说完,贺丞忽然把他拉到怀里紧紧抱住,双手箍在他的背上,用力的像是要把他揉进身体里。
楚行云再次闻到血腥味和他身上的冷檀香融合的气味,依旧带着很生猛的男人气概,只是此刻拥抱他的这个男人一点都不生猛,他的身体在剧烈颤抖,体温低的直冒寒气。
贺丞在害怕。
他有些惊愕发现,贺丞浑身上下冷硬似坚冰,时时刻刻都穿着厚重的铠甲,像一位无往不利战无不胜的斗士,但是此刻他却在惊慌失措,心有余悸。
就像他在乎贺丞的生命一样,原来贺丞同样很在乎他的生命,并且不亚于他在乎贺丞的生命。
第58章 捕蝶网【26】
被贺丞用钢笔插进脖子的男人叫刘志,一个月前从牢里放出来,罪名是电话诈骗。此时被抢救回来,咬准了自己背后无推手,只是看到杨姝见她穿着打扮都不俗,想绑了她索要一笔赎金。
他这番鬼话,楚行云连个标点符号都不信。绑架对象能是大街上随便选个人?那绑架犯岂不遍地都是。再说杨姝的家庭条件普通,付出同等的风险成本为什么要绑一个家境平平的女人?旁边就是方舟大厦啊,蹲守贺丞岂不能得更大利益?!
但是刘志不肯改口,把楚行云气的想拔掉他的氧气管儿。
贺丞插进他脖子里的钢笔让他此刻躺在病床上支支吾吾发音困难,说几句话就止不住的喘。楚行云开车撞他让他右腿骨折,成了个又瘸又哑的重量级伤患,护士抱着人道主义精神把这位脑袋上缠满纱布的便衣警察请出刘志的病房。
给楚行云包扎的小护士很头疼的扶着这位一刻都闲不住到处乱逛的伤患,嘴里嚷着:“先回去吧,你的伤口又开始流血了,还得再清创!”
楚行云失血过多,低温偏低,面色发白,头上缠了半截的纱布此时也散了,箍在他脑袋上摇摇欲坠的,像个阿拉伯人。
他在一天之内接连遭遇两起车祸受了重伤的消息早就传遍市局上下,杨局听闻后很是震惊,派出杨开泰代父亲征,到医院一探究竟。傅亦和乔师师放心不下也因公徇私跟了过来,在医院大门口恰好撞见了贺丞。
贺丞正站在大门口讲电话,见他们到了就掐断电话揣起手机,对傅亦点了点头。
“你也受伤了吗贺先生?”
乔师师看着他沾满血迹的白衬衫,忍不住惊呼。
好巧不巧,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衬衣,方才抱楚行云,被他脑袋上的血蹭的身上都是,看起来颇像是胸口被人开了一枪。他把楚行云送到急诊室时,护士也把他当做是首要伤患。
他脸色很冷,说起话也没有温度,淡淡道:“不是我的血。”
他走在前面带路,傅亦紧随,乔师师和杨开泰落在最后,乔师师注意贺丞脸上那副眼镜不见了,于是拉住杨开泰说:“贺先生没戴眼镜儿。”
杨开泰:“怎么了吗?”
乔师师啧了一声:“更帅了。”
杨开泰:“你还是想想今天开车撞楚队的是什么人吧。”
贺丞等人刚从电梯里出来,就见楚行云在护士的搀扶下在走廊里晃悠。
贺丞目光一沉,神色俱厉道:“你不是在输液吗?谁让你跑出来了!”
楚行云抬眼一瞄他,识相的麻溜蹿回病房。
贺丞领着傅亦等人走进一间单人病房,见楚行云坐在床边,护士正在把他刚才擅自拔掉的针头往他手背上插。
“没事吧楚队?”
杨开泰问。
楚行云本想摇头,可实在头晕,于是说:“没事儿,流了点血。”
贺丞站在门口反常的停顿了一会儿,然后目光复杂的盯着楚行云,往前走了几步,停在他面前,声调依旧淡漠:“头发怎么回事?”
他就离开了十几分钟,楚行云就换了个发型,剃了个极短的寸头,以前从未见过。
闻言,楚行云抬手捋了一把倒刺儿似的扎手的头发,说:“医生嫌碍事儿,给我剃了。”
说完猛地抬头看他:“难看?”
贺丞再次沉默了,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像是没见过他似的,目光格外仔细又专注,认真的好像在挑选相亲对象。把楚行云看的一脑袋热汗,心说这位爷八成是看他现在不顺眼,正在心里酝酿情绪整理句子,嗯,待会无论他狗嘴里吐出什么狂言都不能动怒,一生气一上火,这颗脑袋就要不成了。
岂料,贺丞看他半晌,眼神竟然愈加柔和,最后,唇角一掀笑了一下,说:“好看。”
楚行云:……
乔师师:“楚队,你早该剃板寸了,你现在特别帅!”
实话,楚行云头一次剪成极短的板寸,衬的他脸部线条挺拔立体,眉宇间英气勃发,没有多余的碎发遮盖,他耳后和颈侧线条连成一条直线,顺带着连肩背都显得更为舒展宽阔,脸上那双黝黑的眼睛更显深涸通明,剑眉星目间还多了些军人般百折不挠的刚毅正气。
他绝对是最适合剪寸头的一类人,极简的发型非但不让他显得老态,反而把他的脸衬的更加青葱爽利,更似少年。
一眼看过去,目光湛明,英气勃发。十分惹眼。
楚行云被剪了头发后还没来得及看自己变成了何种模样,对乔师师的吹捧不以为然,当她在拍马屁,好抵消救援来迟的罪名。
他头的上的口子在头部右侧耳朵往上四五公分处,被碎玻璃拉开一道半个手掌宽的裂口。清创缝合后,护士本打算给他头上缠满胶布,但是楚行云不想自己被包成木乃伊,而且满头纱布不利于行动,就让护士给他贴上一层纱布,自己不动就是了。
护士见识过他的固执和强硬,照办了,推着手推车出去之前不放心的交代:“针头别再拔掉了,你现在必须要输液。”
护士走后,傅亦和乔师师还有杨开泰在病床床尾和几张空闲的椅子上坐下了,打算聊一聊今天晚上发生的一系列事。
楚行云往床头一靠,开口之前转头看了一眼贺丞。
贺丞坐在离他很近的一张椅子上,翘着双腿,摸着下巴正在盯着他看,眼神古怪又深沉,像是在看一只猴儿。或许说正在看一只上蹿下跳表演杂耍的猴儿。
楚行云怀疑自己脸上正在耍猴儿戏,不然贺丞为什么一直盯着他看,唇角还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
算了,只要他只旁听,不捣乱,且让他看。
“谁先开始?”
楚行云看着对面三个人道。
乔师师举手:“我先吧。”
楚行云点点头。
乔师师心虚的瞄他一眼,又瞄了贺丞一眼,贺丞正旁若无人的赏猴戏,根本没关注她。
乔师师道:“赵峰已经把杨小姐送回家了,她今天受惊多度,我们打算明天——”
楚行云截断她:“明天我找她录口供,先说说陈家老房子里那几个人的来历,还有开车撞我那孙子,找着没。”
乔师师垂下脑袋,底气不足道:“没有。”
楚行云:“啧,说清楚。”
“远楠姐查过车牌号了,去陈家老房子的那几个人开的车的车牌号和开车撞你那人的车牌号都是沪市失窃的车牌。根据交通录像追踪到那两辆车拐到315高速省道出口消失了,现在估计,绕了一大圈,换个车牌儿,又回来了吧。”
“他们去陈家老房子找什么?和带走夏星瀚的是同一伙儿人吗?”
“应该是同一伙人,他们的行动方式很像,而且车辆上的车牌全是外市的。”
楚行云眯着眼瞧她:“你也不知道他们去陈家老房子找什么?”
“正,正在查。”
楚行云瞪她一眼,看向傅亦:“傅哥。”
傅亦道:“孙世斌确实死了。”
楚行云虽然脑袋受伤了,但是他在两桩案件之间切换思维还是比较顺畅,忙问:“有证据?”
傅亦:“有人证,能证明5月7号下山的只有吴耀文和吴晓霜,孙世斌根本没有回城。”
楚行云目光霎时变的幽暗,两只眼珠此时看起来像是浇了汽油燃起火光的黑曜石,带有几分金属般的坚利:“吴耀文在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