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秦和鸣崩溃的哭求声和侍卫的阻拦声, 一下被这话隔绝在了身后。秦昭昭愣愣地抬起头看着身边的青年，一时竟有些不知该怎么反应。
“谢家这一辈一共七人, 全是男丁。谢无期一直想要个妹妹, 孤的舅母也一直期盼能有个女儿。你若是愿意做他们家的姑娘，他们会很高兴。”见秦昭昭迟迟没有说话，殷溯停下脚步, 侧头看她, “怎么了，不愿意？”
当然不是。
谢家是皇后母族, 又是当今四大世家之一, 能做他家的姑娘, 对她来说不吝于天降大饼。只是她与谢无期算不上交情深厚, 这无缘无故的, 他为什么会想认她做义妹？
秦昭昭迟疑地眨着眼睛, 好一会儿才问殷溯：“真是谢公子想认我做义妹吗？”
殷溯本来想点头，可对上她清凌凌的目光，这头莫名就点不下去了。他顿了一下, 移开视线继续往前走去：“……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的意愿。”
秦昭昭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心下动容的同时也有点哭笑不得, 忙跟上去说：“我愿不愿意不重要, 重要的是, 殿下千万别为了我去为难谢公子和他的家人, 那太叫人不好意思了……”
“孤是那种人么？”殷溯斜了她一眼打断道, “放心，孤早就与谢家人通过气了，他们都很愿意认你, 并没有觉得为难。”
他是信任谢家才会把秦昭昭交给他们。另外太子妃的母族就是未来皇后的母族, 虽然秦昭昭并非谢家亲生，可这年头只要是正式行过礼，昭告过天下的干亲，也是可以当做正儿八经的亲人来相处的。这也就意味着，只要好好对待秦昭昭，谢家就能继续如今的荣华。这对他们家来说也是一件大好事，他们自然不会不乐意。
秦昭昭不知道殷溯在想什么，听了这话愣了愣，觑了他一眼小声道：“可我一无才二无貌，行事也不够温婉贤淑，没什么出众的地方，真要做了谢家的义女，怕是会给他们家丢脸……”
这当然是谦辞，她真正的想法是，谢家虽好，但她很满意现在的自己，不想也不愿为了别人的目光去改变什么。
殷溯看出她在想什么，好笑地挑了一下眉：“你是给他们家做女儿，又不是给他们家做孙子，担心这么多做什么？”
“……”这话说的，秦昭昭差点呛到。
殷溯又懒洋洋地说：“再说不是有句话叫做，女儿妹妹是用来宠的么。做了他家的姑娘，你想怎么着都行，他们不会也不敢嫌弃你。你也不必刻意去迎合他们，孤都觉得你如今这样就很好，他们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他觉得她现在这样就很好？
秦昭昭怔了怔，脸蛋莫名烫了一下。再一想他不仅想办法帮她从林氏口中诈出了她娘去世的真相，还考虑到了她和秦家人闹翻后的尴尬处境，为此特地找来谢家来给她撑腰，她鼻子忍不住发酸的同时，一颗心也不知怎么就噗通噗通地跳了起来。
她偏头仰视着他，半晌忍不住问：“殿下……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这就算好了？你也太没见识了。”殷溯有心想逗她开心，说完这话后，又故意轻啧了一声，“要是嫁给孤做了孤的太子妃，孤会对你比现在更好。如何，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换做从前，秦昭昭听见这样的话，第一反应肯定是“他怎么又来了”，然后赶紧想法子打消他的念头。可这会儿心跳越发失控之余，她却不知怎么就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嫁给他做太子妃什么的，好像也……挺好的。
毕竟他对她，那么那么好呢。
***
秦昭昭的心因为殷溯那句话，泛起了无法遏制的波澜，但想到殷溯对她好，并不是因为喜欢她，她又有些难言的失落。
不过因为林氏的事，她这会儿心里还有些乱，一时间也没心思去细想自己的失落是因为什么，只很快回过神，把这个话题岔了过去。
之后，她就跟着殷溯去云来酒楼吃了午饭，末了调整好心情，回秦府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带着双喜离开了——经过林氏一事，她不好也不愿再在秦府住下去，便花钱在距离玉京园不远处，一条名叫小青巷的民巷里租了个一进的小院子作为暂时的居所。
秦和鸣没有拦她。一是知道自己拦不住，二也是因今日之事怨恨上了她，不想拦。
秦昭昭对此没有太大感觉。可能是因为小时候林氏虐待她时，她曾受不住向秦和鸣求助，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这次回秦府也不曾得过他什么关怀的缘故，她对自己这个二叔始终亲近不起来，也没法因他生出太多的喜怒哀乐。
至于秦府其他人，虽然林氏的事情闹开后，他们多少会受影响，可秦昭昭不是圣人，管不了那么多。
她只知道她必须为她娘报仇。
如今林氏虽然没死，但中风瘫痪，名声尽毁，此后只怕是生不如死，也算是恶有恶报了。
她对她娘总算是有了交代。至于她爹……不知道他会不会怪她。
想来是不会的，他那么爱她娘，应该能理解她吧。
这么想着，秦昭昭就不再去回想这件事了。
然而她是不去想了，外头关于她的各种消息却一下席卷了京城。
先是“突发疾病而亡”又“死而复生”，后是“状告亲祖母毒害亲娘”又在真相大白后“至善至孝地选择谅解”，这两件事哪一件都很离奇，众人自然乐于议论。
不过议论归议论，因为殷溯的暗中引导，大家对秦昭昭基本都是同情又敬佩的态度，没什么负.面评价。另外关于她突发疾病的事，后来也有太医出面辟谣，说她只是一时闭气造成的误会，并不是真的死而复生……
总之，秦昭昭就这么出名了。
好在她不是什么大人物，大家也就是凑个热闹八卦一下，不至于因此影响到她的生活。
当然，这都是后话。说回眼前，替母报完仇的第二天，秦昭昭再次见到了英国公。
英国公是来给她“交代”的。
“我决定命人将她送回西北老家，严加看管。从此以后，她再也不能回京城，更没法再伤害你了。”
英国公夫人的事给了英国公不小的打击，这才过了一天，他就神色憔悴得像是一下老了十岁。就连原本英挺笔直的背，也跟着佝偻了不少。他神色愧疚地抹了一把脸，看着秦昭昭歉声叹道，“她做了这么多恶事，我本该一封休书送她家去。可我们之间毕竟是陛下赐的婚，我若休她，便是在打陛下的脸……当然我也有私心，我家那两个臭小子不能有个被休弃的生母，所以……孩子，叔对不住你啊。”
秦昭昭早就预料到英国公不可能休了王氏，他能下狠心将王氏送回西北老家软禁起来，已经出乎她的意料，毕竟王氏怎么说都是英国公世子和穆霁的亲娘，他作为父亲，不可能不为两个儿子考虑。
因此这会儿听了他的话，她马上就摇摇头，眼神清明地笑了一下：“我知道叔已经尽力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她这样的态度让英国公内心五味杂陈。他想再说点什么，可又什么都说不出来，最终只能长叹一声，转移话题说起林氏：“没想到你娘真是她害死的，这老虔婆实在太过歹毒！不过这无凭无据的，你是怎么让她承认罪行的？”
秦昭昭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他说了实话：“这事儿多亏了太子殿下。”
英国公一愣：“太子殿下？”
“是。”殷溯亲去秦家替她撑腰的事，英国公早晚会知道，秦昭昭也就没再隐瞒他她和殷溯之间的关系，大概地跟他说了一下自己在帮殷溯做事，殷溯因此很护着她，这次也是亏多了他林氏才会说出真相等事情。
英国公听完后很是惊诧，因为秦昭昭口中的殷溯，跟他认识的那个太子殿下相差太大了，简直不像是同个人。
不过昭昭肯定不会骗他，英国公回神后，到底还是放心更多——太子可是储君，他愿意护着她，这是好事。
“既然该处理的你自己都已经处理好了，那叔也就放心了。”英国公其实第一时间就派出了人手去寻找那个叫梅清的丫鬟，不过他没有说，只是起身环顾了一圈，有些不放心地叮嘱道，“你如今自己住在这里，一定要多加小心，要是遇到麻烦或者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叔。”
秦昭昭点头：“我会的。”
英国公便没再多待。不过起身告辞前，他还是跟秦昭昭提了提他想正式收养她为义女的事儿。
秦昭昭拒绝了。
王氏是因为她才被送回西北老家的，虽然她才是受害者，王氏是咎由自取，可英国公世子和穆霁却不一定能接受这样的结果，毕竟人有亲疏远近。
退一步说，就算他们能接受，可出了这样的事，双方多少会有隔阂，不可能再像过去一样毫无芥蒂的往来，更别说以兄妹相称了。
所以，就还是算了吧。
英国公也知道其中的道理，为此没有再劝，只是叹着气，神色落寞地离开了。
秦昭昭望着他的背影，心里也有些怅然，可她知道世事无常，有些事是勉强不来的，就还是仰头看着湛蓝的天深吸几口气，彻底放下了这件事。
然而她是放下了，有些事却还是猝不及防地发生了——第二天，英国公府出了一件大事，王氏也因此丧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