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仙儿一脸自责,盈盈含泪的样子,着实搏得了众人的同情,而她,却反成了众矢之地,成了众人控诉的对象。
“妹妹,不是姐姐说你,身为大家闺秀,言行举止都当得宜,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也当有分寸才是。父亲身为丞相,一言一行,都是朝庭表率,我们身为父亲的女儿,就算不能为父亲分忧,也不应当替父亲增添烦忧。”
洛无忧一脸凝重正色的表情,不复先前的云淡风轻。
“姐姐训戒的是,妹妹定会谨记。”
洛仙儿垂下头,嘴角撇了撇,本以为当着众人的面儿,洛无忧会摆出一副大方的姿态,哪知道,她居然还敢借机训她。
真是太可恨了。
“妹妹记得就好,对了,妹妹不是说要去替祖母挑迁生辰礼物么?我们不如去琳琅阁看看吧?”
“好。姐姐作主便是。”
“那我们走吧。”
洛无忧仿若未听到众人的议论一般,淡淡的说了一句,领着婢女朝前走去,丝毫不介意众人的鄙夷的目光。
洛仙儿愤愤的瞪着洛无忧的背影,若眼神可以杀人。
估计洛无忧现在已被刺成了刺猬。
两人未走出多远,前方的道路上,突的传来一阵骚动。
一骑高头大马,拉着马车在街市上疾行,行人吓得纷纷惊叫着四散躲闪,那马儿极为威武,铁蹄铿锵,嘶鸣着,整个街道凌乱作一团。
红锦和剪秋亦连忙扶住了洛无忧向街道两边退去。
人人都是惊慌失措的逃命,谁也没有注意以,在马路中央,还有一名小小的孩童,懵懂无知的站着一动不动。
丝毫不知危险的来临。
眼看那马儿嘶鸣了一声,铁蹄就要踏在孩童的身上……
眼眸微缩。
那一幕,在洛无忧眼中定格。
眼前再次浮现出烨儿被马儿分尸的画面,那一蓬一蓬的血雾,刺得她双目都几乎变得刺红一片。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一把拂开红锦和剪秋搀扶着她的手,一个闪身冲向了那马匹,将那孩童紧紧护在怀中,就地一滚。
却是迟了,马蹄腾空落下,有脆响在耳边响起。
人们皆被眼前惊险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似乎已可以预见那血肉飞溅的场面,洛仙儿双眼瞪大,双手都紧张的握成了拳头。
只要那马蹄踏下来,洛无忧就算不死也得重伤。
踏下来,踏下来……
红锦和剪秋被甩倒在地,爬起来看着这一幕。
顿时急得双眼泛红,惊呼出声。
“小姐……”
“小姐……”
然而,就在此时,空中一道白影如惊鸿一般闪过,闪电般射到马儿前,右腿轻抬,踢在马头,一道强烈的劲气四散开来,周围的人群都被那劲气扫倒在地。
那马儿更是一个仰翻重重的砸在马车之上。
嘭,马车车厢尽数碎裂。
一道人影自车厢之中飞出,脚尖轻点,落在那马肚之上,一袭滚边的蟒袍,格外的耀人眼球。
那匹马儿却是早已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你是何人,竟敢如此大胆踢死本皇子的马!”怒气四溢,那人脸色阴鹜至极,怒瞪着眼前的白衣男子,眼中闪烁着阴冷的戾气。
对面的男子一袭白衣如羽,身姿挺拔,风神玉立,站在人群之间如鹤立鸡群,尤其那刚刚踢死马儿的身姿,更是风神玉立,仿佛从天而降的神祗一般。
引人恻目。
即使男子脸上覆着面具,根本让人看不清长相。
也依然无损半点他半点风姿。
他冷眼也未挑那质问的男子,径自走到洛无忧面前,眼眸闪了闪,面具下,红唇轻抿,淡声道:“你,没事吧?”
声音中隐含着一丝关心。
洛无忧惊魂未定,怀中尚紧抱抱着孩子,听得那声音,终于回过神来。
转头瞟了一眼那熟悉的漫珠沙华面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上官明月,不对,是容狄,怎的会是他?
“无事,多谢公子相救。”
回神,洛无忧后退了一步,福身,淡淡的道了声谢!
表情疏离,只作不识。
容狄眸光微暗,正待上前,身后却传来数道破空声。
“小心!”
洛无忧径自起身间,却是正好看到那马上的男子,放了的袖简箭。
顿时,脸色大变,不由自主惊呼出声。
容狄瞥了一眼洛无忧,嘴角轻勾起一抹璀璨的笑,连身也未回,直接甩袖一拂,那些袖箭在距离他还有三米远的半空中,便调转了方向。
箭刃折回,射向那男子。
疾若闪电。
比之男子射出的劲道,强劲何止百倍,眨眼便到了那男子的眼前。
他惊惶之下,一个翻身纵跃,虽躲过致命一击,然空中还是飘落下一缕断发。
那是被他自己的袖箭给削断的。
“你到底是何人,可知本皇子的身份,居然敢对本皇子动手,你不想活了吗?”看着空中飘落下来的自己的头发,那男子怒不可遏。
愤恨的瞪着容狄,眼中闪过阴郁的杀意。
“北越三皇子,纵马在闹市中行凶,以至差点伤人,还敢质问本尊,你以为,这是你北越的城池,由得你三皇子在此肆意行凶,大放撅词?”
容狄冷哼了一声:“今日割断的不过是你发丝,若再有下次,本尊,定当取-尔-性-命,绝-不-食-言!”
洛无忧闻言微惊,实未想到,眼前之人,竟然就是北越新任的使臣。
北越三皇子,君朔!
“还真是嚣张啊,在本皇子面前,还敢自称本尊,明知道本皇子的身份,还敢如此的口出狂言?果真不是一般的狂妄,有胆子,报上你的姓名来,本皇子倒要看看,你到底要怎么斩断本皇子的脑袋。取本皇子的性命。”
君朔冷笑了一声,从马肚上跳了来:“本皇子今夜便要进宫,也正好问问,你到底是哪棵葱哪棵蒜,你大秦皇帝,对本皇子也得以礼相待,你却敢如此无礼?”
“本尊讲不讲理,全凭本尊高不高兴。”
容狄撇了一眼君朔道:“你不必拿皇帝来压本尊,不在庙堂,不问庙堂之事,你想找本尊报仇,明月楼来便是!”
“明月楼,你是天下第一公子,明月楼主,上官明月?”
君朔脸色瞬间大变,阴鹜的眼神狐疑的打量着上眼前的男子,似在怀疑男子的身份,然,越打量,却越是惊心。
血色的面具,盛放的彼岸花。
眼前男子通身的装扮与传说中那天下第一公子,别无二致。
尤其让人心惊的,地是男子那通身邪恁而不羁的睥睨气势!
绝非一般人可以伪装。
可恨是,他一时间,竟是没有反应过来。
“原来是上官楼主,真是失敬,不过是一场误会,我这马儿泛了疯颠,以至于差点伤了人,本皇子也深感不安,深感不安,刚刚一时情急,出口多有得罪,还请上官楼主见谅。”
“不如这样,天色也不早,已近午时用膳的时间,就由本皇子坐东,在那边的酒楼摆上一桌,请楼主赏脸,额,还有这位姑娘和那位小公子一起,压压惊,也算是替两位赔罪可好?”
男人变脸太快,让许多路人都未反应过来。
洛无忧嘴角抽了抽,看着君朔那一脸讨好的表情,还有那蹩脚的借口,有些无语凝咽的同时,也不得不感叹着,眼前男人的名声之响亮。
连一国皇子也对他如此的客到明显有些……讨好的境地!
不过,也难怪了,明月楼可谓江湖上十打十的势力最大的门派,楼下高手众多,而江湖中人,与朝庭中人也是向来井水不泛河水。
若非必要,朝庭的人也不会得罪江湖中人。
尤其还是这样一个武功高到神秘莫测,偏又喜怒无常的人,若真的惹到了他,丢了一条性命那可真的是不太值当。
“多谢三皇子好意,我们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洛无忧拉着孩子就要走,正要此时,人群中孩子的母亲终于冲了出来,一把从洛无忧的怀中抢走了那孩子。
无忧眼中划过一抹戾气,想要伸手去拽。
却是握了个空,指尖划过男童的衣襟,无力的垂了下去。
“宝儿,你没事吧,你没事吧,你真是吓死娘了,你怎么可以乱跑,你真是吓死娘亲了,你都不知道刚刚有多危险,若不是姑娘救了你,你……”
妇人搂站孩子眼泪汪汪的。
那孩童看到自己的母亲哭,似终于回过了神来,“娘,宝儿没事,是这位姐姐救了宝儿,姐姐为救宝儿都受伤了。”
“真是多谢姑娘救了我儿,您就是宝儿的再生父母,您可有哪里不舒服,小妇人送您去医馆可好?”
妇人一脸的感激,拉着孩子就要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小姐,您没事儿吧,您哪儿不舒服,我们送赶快送您去找莫寒少爷,小姐,您说话啊,您还有哪儿不舒服的,小姐……”
红锦和剪秋两人也是赶紧的冲了上去,看着洛无忧脸色有些发白,两人顿时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
“我没事,你们别担心,我……”
洛无忧额头冷汗直流,却是强忍着安慰了一句。
话未说完,眼前似有璀璨的流光闪过,她的手也被人拽了起来,紫色的裙摆在空中悠悠划过一抹弧度,袖口上的彩蝶似翩翩飞舞了起来。
“还说没事,肩骨都已脱臼,还逞强,是真的不想要这条手手臂了么?”清清淡淡的声音响彻底在耳边,掌中一片温润的触感。
不待无忧回神,肩骨处再次传来一阵刺痛和一道清脆的声响。
喀嚓——
“骨已接好,下次想救人,也当量力而行,人没救到,却把自己搭了进去,那不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叫愚蠢透顶!”
男子声音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鄙夷和讥屑,还有一股隐忍的怒气。
红锦与剪秋回神,却只看到男子身影如惊鸿般消失。
如同来时一般突兀的出现,又突兀的离去。
“什么狗屁的天下第一公子,小姐心善救人,到他嘴里怎么就成了愚蠢透顶了,这个该死的混蛋,自己武功高强不思救人,还这般的说别人,真白瞎了他那身好武艺!”
红锦对着男子消失的方向,便是一通怒骂。
洛仙儿主仆这时也上前,苍白着一脸焦急询问:“姐姐,你没事吧?可真是吓死我了,那马儿跑得那般快,你怎么能就这样冲出去呢,那孩子的姓命哪比得上姐姐的命贵重。”
她眼中噙着泪水,袖摆下的手指却捏到发白。
贱命一条,就这般的惊险也才让她胳膊受了点轻伤,最可恨是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男人,那么可恶,居然又帮了洛无忧。
这贱人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走到哪儿都有人帮她。
尤其想到男人那冠绝天下的风姿,更是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妹妹不用担忧,我没事。只是,恐怕不能陪妹妹去挑给祖母的贺礼了。”洛无忧无奈的摇了摇头,伸手举了举自己的胳膊。
虽然脱臼的骨头已经接过,到底还是受了伤,微微有些无力。
洛仙儿蹙了蹙眉,语含嗔怪道:“姐姐说的这什么话,姐姐受了这番惊吓,还受了伤,自是先回府找府医看看,寿礼什么时候挑不行,妹妹这便送姐姐回府吧。”
“好。”
旁边楼畔一隅,一男子坐在包厢里,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看着面无表情,眸光冷肃的少女,以及叉着小蛮腰怒骂着自家主子的小丫头。
嘴角微微抽了抽。
轻笑着出声:“呵,还真是,好一对彪悍的主仆……看来,他这以后的日子,也不至于太无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