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琰明知即使凌萧失去了记忆,他依旧可以将她重新追到,但,这种眼睁睁看着她忘掉自己的感觉,依旧不是那么好受……
凌萧依旧没有下定决心,这三日里,她越来越动摇,越来越,舍不得忘记……
可是,三日短暂,短暂到她根本不用害怕会抛弃会失去,可一辈子太长,靖琰,是个皇帝,天下大任,太重,重到,凌萧已经没有勇气去与天下共存在他心中。也许吧,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两人只沉默地在前厅等着,等着苏津的到来,等着决定的那一刻……
凌萧在逃避,靖琰,也在逃避,只是,苏津终究还是来了——
“这是忘魂,哪怕是你心中最重要的人也能抹去,只要你饮下此药之后看着那人一炷香的时间,那么明日一觉醒来,你便会忘了与他有关的所有的事。”
说着,将一个小瓶放在凌萧面前,又看了凌萧一眼,道:“萧儿,你想好了吗?”
凌萧看着那个精致的小瓶,有些不敢伸手去拿,听苏津问她,凌萧只将拳攥得更紧,沉默……
苏津见状,只看了靖琰一眼,便离开了,将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又是良久的沉默,凌萧的手松开握上,握上松开,几次都未曾伸向那近在咫尺的小瓶。
终于,靖琰开口,“萧儿,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所以,如果忘了,你会更快乐,那便忘了吧,明日你不再认识我,我便重新认识你,你不再爱我,我便让你重新爱上我,总之,只要你开心,怎样都好。”
靖琰这话说得诚恳,再一次深深击中了凌萧的心,凌萧抬眸,“琰,我问你个问题。”
靖琰含笑点头,只等着凌萧问。
“这几天,你都自称‘我’,可你之前都以‘朕’和‘本王’自称,这是为何?”
靖琰一笑,“其实你是想问,为何我在津与爵面前的自称是‘我’,而在你面前的自称是‘朕’吧?”
凌萧见靖琰说破,亦未否认,只等着他的答案。
“傻瓜,在津与爵面前,我早已习惯,但在你面前,我却只是我啊,之所以仍旧以‘朕’自称,不过是因你太倔,想着有这身份在,你便能乖顺些罢了。”
凌萧惊讶,竟没想到是个这样简单的理由……
想着,便看向靖琰,“你说,即便我将你忘记,你也不会离开我?”
靖琰点头,“绝不!”
凌萧看着靖琰的眼睛,她读到了坚定,既然如此,忘了,该会更轻松吧……
用力将拳握了握,深吸一口气,将桌上的小瓶拿起,不再犹豫,打开瓶盖便一饮而尽,那一刻,心脏竟还是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凌萧看着靖琰,靖琰亦任由她看着,如果这是她的选择,他,便当成全!
凌萧还是流了泪,靖琰亦喉间酸涩,伸手揉着她的发,“傻丫头,莫哭,只是忘了两年,我们今后还要很多的两年可以记住,莫哭。”
凌萧却只哭得更凶,靖琰一把将凌萧揽过,深深吻住她,温柔而极尽占有,吻去她的泪,吻着她的唇,只想永远停止在这一刻,他,真的没有那么豁达……
“萧儿,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
“琰,你该回宫了。”凌萧说道,加上苍山之行,已经足足二十天了。
“晚些吧。”靖琰道。
“还是早些吧,霜姐姐和苏大哥新婚燕尔,你莫不是连个假都不给苏大哥放?”凌萧玩笑道,如果离别是注定的,那便轻松一点吧。
靖琰点头,刚欲起身,凌萧便道:“琰!不要用轻功,我送你。”
“好。”
这一次,凌萧没有再拉靖琰的手,而是两人并排而行,沉默地走着,只希望这条路长些,再长些……
两人将脚步放得极慢,凌萧将靖琰送了一程又一程,她不说离别,他不提时间……
如果这两年最终都归将于一个梦,那便送得久些吧,尽量的长,尽量的久,把一个小梦拉成一个万里长梦。
送一程,凌萧便会说一句“再见”,说完“再见”,又能再见一面……
离别拉得长,究竟是增加痛苦还是减少痛苦呢?凌萧不知道,亦算不清……
但有一点凌萧是清楚的,她陪他走得越远,竟越怕从此不见……
宫门,还是到了……
“到了。”
“这么快……”
“嗯,进去吧。”
“好……你先走,你走了我再进去。”
“不,这一次,换你先走。”
没有再说什么,靖琰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宫门……
朱红色的宫门里,是一直通向一个又一个门的长路,靖琰一步一步地走着,凌萧便看着他一步一步地走,终于,在不知道究竟过了多少个门之后,在凌萧终于看不清他之时,靖琰还是转了弯,靖琰有没有回头看她,凌萧不知道……
该,回去了……
转身,刚迈了一步,凌萧便停下脚步,只回头看了那宫门一眼,将手指伸进口中,一再重复,终于,将刚刚喝进去的忘魂都吐了出来……
琰,我还是舍不得……
舍不得忘记啊!
拭去了被强行催吐而逼出的眼泪,凌萧笑了笑,迈开步子,离开了宫门……
会到妙音坊,凌萧便开始收拾行囊,“暗影,我想出去转转,所有的事情便交给你了!”
“尊主,你想去哪,属下先派人去准备。”
“不!我想自己去走走,你不许跟着,也不许派人跟着,可以关注我的行踪,是不是给我送点儿钱什么的,但不许将我的行踪告诉别人,不但如此,你还得替我抹去行踪,叫其他人找不到我。”凌萧一连串下了一大堆的要求,暗影只想无力望天啊……
“额,属下遵命!”
“很好!对了,这是我给五一和秦霜姐姐准备的礼物,你晚些时候便替我送去,还有,若秦霜姐姐问起,你便说我处理事情去了,莫要叫她胡思乱想,五一问,你便说我有事便好,估计她也不会多问,至于……至于靖琰,你便说不知道。”
“额?尊主,暗影虽是江湖人士,但公然欺君,总归不大好吧……”暗影为难道。
这不是明摆着要他与皇上为敌么?分明都告诉了五一尊主去办事了,那苏大人就一定会知道,既然苏大人知道了,皇上就没有不知道的道理,他这不是公然欺君吗……
“嗯……那这样吧,如果靖琰问起,你便说是我的命令,要你告诉他你不知道!”凌萧觉得这个办法不错!
暗影一脸黑线,“尊主……这样真的好吗……”
“有什么不好?!按我说的办!”
“额,是!”暗影应道,哎……女人心,海底针啊……话说许柔可到底是喜欢游湖,还是喜欢逛街啊?
“嗯,那我走了!”凌萧潇洒地道。
暗影这才反应过来,他为什么不问问尊主啊?!
“尊主!暗影有事请教!”暗影抱拳道。
凌萧打量着暗影这衣服状似无比正经,却又分明是情窦初开的样子,故意道:“哎呀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问,我先走啦!”说着便佯装要走,暗影赶忙单膝跪在凌萧面前:“尊主!”
凌萧无奈,“哎呀,开玩笑的!问问问!”
暗影这才起身,一番激烈的心理挣扎之后,终于以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看着凌萧道:“尊,尊主,是这样的,那个,那个许姑娘,她她她喜欢什么啊?”
凌萧故意揶揄着暗影道:“许许许,姑娘,哪个许姑娘啊?”
暗影见凌萧没个正经,终于再也绷不住,叹了口气道:“哎……算了。许姑娘怎么可能看上我,还是算了吧!”说着,便转身要走。
凌萧见这好姻缘就要这样被扼杀在摇篮里,赶忙追上暗影,“暗影暗影!你等等!我跟你说啊,柔儿就喜欢你这样的,据你尊主我的火眼金睛之见,你和柔儿简直不能再般配了,赶紧追啊!”
暗影见凌萧这样说,立马便双眼放光道:“真的?!”
凌萧认真地点头,语重心长地道:“嗯!”
“好!属下这就给许姑娘送一套玫瑰系列去!”说着便一个闪身,消失在凌萧面前。
凌萧正欲赞赏暗影这行动力,便忽然反应过来,什么?玫瑰系列?!
好啊!暗影竟还学会以权谋私了!
“暗影!你给我回来!”
……
这边靖琰回宫之后,便开始着手处理一切事宜,足足熬了一个下午之后,终于将所有积压的政务处理完,苏津再能干,有些事宜还是需要靖琰拍板的,是以,虽有苏津一直替他料理朝政,靖琰还是用了一个下午才将这一切处理妥当,当然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那便是——禅位诏书。
“津,这是禅为诏书,明日早朝你自己宣布了即可,我去找萧儿了!”说着,便不理苏津的抗议,只一瞬间便消失在苏津面前,飞身赶往了妙音坊……
“什么?!萧儿走了?!去哪里了?”
“额,尊主说不让告诉您。”暗影硬着头皮说道。
却还未待他说完,靖琰早已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