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萧拍拍五一的小脑袋,佯装生气道:“还不快去安排产婆住下?”
五一吐吐舌头,颠儿颠儿地跑去了,凌萧望着那欢快的身影,不禁摇了摇头,这个五一,一到她面前,就变成了个长不大的孩子。
宝宝,你一定要平安出世啊……
不是凌萧小题大做,而是她太清楚自己的身体,当初怀孕的时候她的身体便是极寒的,虽是多加休养,目前已好了太多,却改变不了体寒的事实。况且,怀孕不到一个月的时候,她便与风爵一同中了噬心蛊毒,后又经历风爵为她而死和亲手抹去靖琰记忆的事,她早已心力交瘁。
若非当初顾及肚子里的孩子,她多番控制自己的情绪,凌萧早已流了产。
还记得去岛国那日,那时的她什么都没有了,早已不在乎自己的命,是以才不要命地肉搏,却没想到,孩子竟然安好。
那时她便下定决心要将孩子生下来,要好好活下去。
只是,她也是医生啊,她太清楚这个孩子想要安全出生有多难了。
所以,这九个月以来,她一天都不敢偷懒地散步,做些适当的运动,每天每天灌着那苦到不行的安胎药……
“苏津?”看着那一身白衣的男子,这段时间,他隔三差五便来看她,还当真便是拿她当妹妹了呢。
“今日感觉可还好?”温润的声音,凌萧过去还当真是没发现苏津竟是这样一个充满阳光味道的男子。
微笑着点点头,“苏津,都九个月了,你真的不打算跟我讲讲宫里的情况吗?”凌萧知道,苏津是不想让她难过,可是,事实如此,她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呢?
苏津收起了笑意,“待你将孩子生下来再说吧,不急。”
凌萧却没有就此罢休的打算,“苏津,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如此随时有可能生产,我怕,我会难产而死,那样,就再也没机会知道他的事了。”
苏津虽是没有阻止凌萧说下去,却不代表他听到凌萧这样说就没感觉,他只是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去逃避一个事实,他认为,想办法尽量避免它发生才是最该做的,这便是苏津,看似温润的外表下,其实是可坚硬的心。
或者说坚硬有些不对,他仿佛不会害怕面对任何事,他对所有既定的事实没有一丝抵触,宠辱不惊,好像没有什么是能让他逃避,嗯,他的童年,一定也不容易吧,凌萧记得琰说过,他也是十几岁便流落异国呢。
“凌萧,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的。”苏津轻轻说出这句话,没有宣誓的意味,甚至没有语气的起伏,凌萧却深信,他说得出,便做得到。
“可是苏津,我希望你保的,是孩子的命,我把他托付给你,可好?”
“不好,你必须活着。”
凌萧终于知道,这么一个温润的男子,当初是为什么才会和她一见面就掐的,因为他们俩都很固执啊!
“好了,不就是活下去吗,我会的。”凌萧笑道,她一定会活下去,她和孩子,都要活下去。
苏津这才满意地离开了,他是一国之相,能经常来看凌萧已是不易,又哪里能多待呢。
晚饭后,凌萧照常在走廊上散步,跟五一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却忽然感觉到肚子开始痛,凌萧被突如其来的痛提高了警惕,要生了!
五一自然也是感受到了的,便想叫人来将凌萧抬回房内,凌萧却阻止了五一的动作,而是继续一步一步向前走着,腹痛还在继续,凌萧却没有一丝慌乱,由五一扶着继续走……
五一在一旁搀扶着凌萧,可是把她急坏了,小姐这是做什么?
“小姐……”
五一正要开口,便被凌萧打断,“再等等。”
额际已渗出冷汗,凌萧却依然一步步向前走着,步子越来越慢,目光却是从来没有过的坚定,孩子,妈妈会尽所有努力,让你更加顺利地来到这个世界!
终于,羊水破了!
“五一,命人让产婆准备,可以将我抬回房间了,对了,通知苏相。”
哪怕在这样的情况下,凌萧依然如此冷静,可见,这是一个内心怎样强大的女子啊!
妙音坊内早已将一切备好,只等凌萧生产,是以,众人虽是个个忙得团团转,却又不见一丝慌乱,凌萧躺在床上,看着准备着的所有人,三个产婆早已在待命中,凌萧又命五一去取些参片来,以防万一。
随着生产的开始,三个产婆急得满头大汗,“夫人,用力!”
萍姨,秦霜也早已守在门外,妖娆亦赶了来,萍姨和秦霜看到妖娆,皆是会心一笑,便再度换上了焦急的表情。
苏津亦是收到消息便赶了来,“怎么样了?”
萍姨答道:“刚进去,怕是需些时间,苏大人不如到内厅去等吧?”
“不必了。”苏津拒绝道,他不放心。
苏津也不知道他此刻是存了什么心情地再着急,他只知道,他急,很急。
忽然,房门开了,却是一盆一盆的血水被端出来,房间里没有传来一丁点凌萧的声音,苏津有些紧张,“这……是怎么回事?”
萍姨却安慰道:“生产都是如此,大人不必担心。”话虽是这么说着,萍姨自己却也是一副凝重的神情。
产婆大喊道:“不好,夫人难产,大出血!”
五一紧紧握着凌萧的手,“小姐,小姐,五一在这陪着小姐呢,小姐一定会没事的!”
凌萧却没有一丝的惊讶,她早便有心理准备,难产,是她意料之中的。
“夫人,再用力一点!”产婆还在鼓励着凌萧。
屋外的人却只听到其他人的声音,完全听不到凌萧的声音,苏津急了,“怎么没有她的声音?”
萍姨亦是疑惑得很,“我进去看看。”
一进屋,萍姨便被满屋的血腥味儿吓到了,却见床上那女子仍在用着力,她没有放弃。
萍姨走上前,轻轻抚了抚凌萧的额头,“痛便喊出来,别忍着。”语气里是无尽的心疼,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啊?!
凌萧却始终没有喊出声,她,习惯了……
产婆的声音还在继续:“夫人,再用力啊!再生不出来,孩子会死的!”
凌萧已经接近昏厥,“五一,参片。”
五一闻言,赶紧将事先准备好的参片喂给凌萧,凌萧将其含在口中,她不能晕过去!
琰,我们的孩子要出生了,我一定会努力的,琰,你不记得了吧,你有个孩子啊……
琰,我快不行了,琰……
琰,你说过会护我一世周全的啊,可是你已经忘了……
琰,他是我们的过去啊,我一定会把他生下来的……
琰,你帮帮我啊……
琰,如果你知道,你也一定很爱这个孩子吧,像当初爱我那样,可是,你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我,也不记得他……
琰,我怕我会死,我真的好怕呀,比上辈子被炸死的时候还怕,比当初两次差点被风踩死的时候还怕,真的很怕很怕……
琰,你帮帮我,我不行了啊……
往事一幕幕翻涌,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凌萧,他已经不记得了,此刻等在外面的,也没有他……
终于,凌萧第一次喊出了声:“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