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衣锦袍人如约而至。
他在华山留的字,就像是给自己下的誓,如论如何都必须要完成一样。
若说崆峒和华山派,在五大派中处于末流的位置——当然,昆仑派早已被排除在外了,六大派也就变成五大派了,那么峨眉派,就一定拍在第三名,至于第一第二,那边是少林和武当的事了。
峨眉派虽不如少林派那般底蕴深厚,也没有像武当派张三丰一样活了百岁的人仙,道凭借着一柄神兵利器倚天剑,以及郭襄祖师所创【峨眉九阳功】,也稳稳胜于崆峒和华山。
尤其是如今鲜有人知道,灭绝师太功力大进之事,所以江湖上对峨眉派能否挡住着一次浩劫,都持怀疑地态度。
蓝衣锦袍人一路上了峨眉山,却没有遇到一个峨眉弟子,就连猴林中,也是死寂一片。
原来这些日子以来,所有峨眉弟子除了睡觉之外,平日里练功吃饭,都是在山上进行的。
灭绝师太不忍自己的弟子被屠戮,便想出这么一个法子。
不过却也不错,因为知道蓝衣锦袍人上了金顶,都未曾杀害一个峨眉弟子。
灭绝师太手持倚天剑,正站在通往金顶的山道之上,眼看着一个蓝色的身影,从山脚下一路走了上来,步伐不紧不慢,却稳稳当当。
直到对方走到近前,她才发现这蓝衣锦袍人身形高大,却以黑纱覆面,看不出他的样貌来。
“你,便是灭了崆峒和华山之人?”灭绝师太当先开口道。
蓝衣锦袍人点了点头,说道:“还有昆仑!”
“什么?”
在场众人皆是一惊,尤其以武当派三人最是震惊。
峨眉弟子震惊是因为,这蓝衣锦袍人,竟然连昆仑派掌门夫妇都杀掉了,当真是赶尽杀绝了。
而武当派三人震惊,则是因为那蓝衣锦袍人的嗓音,却是他们再熟悉不过了。
莫声谷张口就要说话,却被一旁的俞岱岩一指点中穴道,顿时他便出不来声了。
俞岱岩面色阴沉地盯着那蓝衣锦袍人看个不停,似乎想看透那覆面的黑纱,想确认那黑纱之下的样貌,是不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个人。
“昆仑派掌门何太冲以及他的夫人班淑贤,自一年多以前,从西域遂我们回到中原,本想东山再起重振昆仑,却不料竟然无声无息死在你的手中,却是造化弄人。”灭绝师太说道。
蓝衣锦袍人听罢,又说道:“人渣一个,死不足惜。”
随后他将脸转向俞岱岩几人,说道:“华山派请来助阵的人,没一个活下来的,你确定你们也要来蹚这趟浑水?”
俞岱岩面色铁青道:“你可知我们是什么人?”
蓝衣锦袍人道:“不知!”
俞岱岩眉头一皱,他突然发觉事情与自己想的似乎不太一样:“你不是中原人士?”
蓝衣锦袍人道:“活下去,我便告诉你。”
说罢,只见他周身恍如刮起一阵飓风,只看他湛蓝色的衣衫烈烈吹起,竟准备直接动手。
而他对面的灭绝师太,速度竟然比他还快,只见她手中倚天剑“沧啷”一声出鞘,剑尖直指蓝衣锦袍人。
“你若能接下这两剑,我便将倚天剑拱手送上”灭绝师太一字一句说道。
蓝衣锦袍人眼神落在那古青色的倚天剑上,即便隔着一层黑纱,众人仿佛也能看到那精光爆闪的眼神。
“我想要的,以及会拿!”蓝衣锦袍人说道。
灭绝师太陡然腾空而起,一剑直刺蓝衣锦袍人。
下一刻,众人只觉眼前一暗,似乎所有的光线都被吸收了一般,而那吸收了光线的东西,正是灭绝师太手中的倚天剑。
那倚天剑吸收了周围的光线,整个剑身变得越来越青亮,竟像是有呼吸一般,一张一缩,一呼一吸。
随后,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只见那倚天剑陡然拉出一道光线,在空中划出一道白莹莹地光线,陡然射向蓝衣锦袍人。
正所谓【绝剑】灭神,【灭剑】杀身!
灭绝师太这一剑,正是之前殷梨亭迎亲之时,她曾使用过的【绝剑】,只是当日这一剑的威力,不足这一剑十分之一。
此刻【绝剑】十成威力使将出来,顿时如电如梭,陡然射向蓝衣锦袍人。
那蓝衣锦袍人目中所见,除了那道灼眼的光明,再无其他。
下一刻,青白光芒闪过,山道之上陡然恢复宁静,而灭绝师太与那蓝衣锦袍人,连一高一低,隔着数十个台阶,一动不动,就这样相互对峙着。
再说那蓝衣锦袍人,陡然看到一道青白色光芒一闪而入到他的额头。
顿时,整个峨眉山消失了,他突然发现自己来到了另外一处神奇的所在。
这里似乎是一片荒野之上,但头顶没有蓝天白云,也没有日月星辰,只有昏黄色的光线洒降下来,将整个荒野照的暮气沉沉。
而他脚下踩着的也并不是土地,而是一种闪耀着金属色泽的土地,如果硬要选一种颜色来形容的话,蓝衣锦袍人觉得这颜色跟剑的颜色有些类似,不是那种新剑,而是那种被风吹日晒几百年的锈剑,银白色的金属沾染这褐红色的铁锈,在昏黄色的光线下,显得更加破败不堪。
“这里,是哪里?”蓝衣锦袍人皱着眉看向四周,“怎的这般熟悉?!”
这时,没由得他多想,一阵剧痛陡然自腹部传来,他低下头,就看到自己小腹之上,赫然露出半个剑身,他勉强转过头去,却又发现身后什么都没有。
等他再转过头来时,却陡然发现,只见他面前,左右,身后,尽是各种各样的剑,横七竖八地插满了他周围的地面,一直向远处延伸而去,遥遥没有尽头。
这些剑又长有短,有新有旧,有宽有窄,有大有小,有完整的,有断裂的,有霸气的,有婉约的,有金光闪闪的,有破破烂烂的……
这所有的剑,都给他一种孤寂腐朽之感。
“这里是……哪里?”他大声咆哮道,但是没人回应他的话。
他迈开脚步向前走,便有无数的剑挡在前方,向后走,向左走,向右走,都是一样。
似乎这些剑不允许他挪动,只能待在原地,他也只有待在原地,才能不被这些剑所伤害。
他心中隐隐有种感觉,若是留在原地,恐怕会有比死还要恐怖的事情会发生。
他心中有些恐慌,但更多却是执拗。
“你要我退三千丈,我偏向东万里长!”
他心中一狠,迈开步子大步向前走去,浑然不管前面的剑如何阻挡,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停!
于是他每经过一支剑,身上便会多一道伤痕,先从衣服开始被划成千条万缕,然后便是皮肉,一丝皮肉被划破,还可以忍受,一块肌肉被贯穿,也能够接受,但全身的皮肉被划破,被贯穿,被剥离,那种痛苦便如凌迟一般。
他一路走去,身后留下一道血红色的宽大痕迹,那痕迹就像是一柄血红的长剑,而他便是那剑尖,裹挟着一种宁直不屈的气魄,一路向前。
他每经过一柄长剑,便会被带下来一起血肉。
而等他的血肉没有了,留下的便是内脏,等内脏也没有了,便只剩下了一身的骨骼。
但令人惊奇的是,寻常人若是被万剑凌迟,早已魂飞渺渺,但他此刻失去了皮肉,失去了脏腑,唯留一身白骨,却依旧在继续向前挪着。
但很快,白骨也逐渐被剥离,那细碎的骨末向后飘飞,均匀地被洒落在那血红色长痕的两侧,就像是……
就像是一柄,正在开锋的宝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