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亭县只是一个十八线的小县城,房价自然也高不到哪里去。以前我在省城打拼时,一个月赚一万块也就勉强够买一平方的新房。现在我手里的一百万,却已经足够在南亭县城买一套很不错的大房子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老爸老妈禁不住我的劝说,还真的随我去看了几个新建成的楼盘,准备买房养老。至于我现在正做的是什么生意,又在哪里做,老爸老妈也很识趣地不再问了。
毕竟,我师父在南亭帮人做法事的名气可是众人皆知的,但是这种名气可算不上是什么光宗耀祖的事情,于是老爸老妈也就干脆眼不见,口不问,耳不闻,心不烦。
这边好不容易把家中二老给哄开心了,我也终于可以去找我师父了。
走到排尾村师父家的小院门口,推开熟悉的院门一看,嘿,除了我那位正儿八经的师父冯道彰在,还有另外一位“师父”居然也在!
苏老板正和我师父坐在院子里优哉游哉地喝茶,似乎就是特意等我回来的。
“嘿嘿,你师父说你昨天打了电话说要回来看他,我就提前过来等着了。”苏老板的笑容依旧很爽朗,一见面就打趣道:“我过来就是想问一句:这么多年了,你给我承诺能兑现了不?”
我不禁苦笑,道:“苏老板你还是爱开玩笑,莫说第二个儿子,我现在连第一个都没着落呢!”
“哈哈哈!”苏老板也不以为忤,随即仰头大笑。
苏老板问的自然就是当年我向他求学牵偶术时给的承诺:若是将来我生了两个儿子,就要过继一个到他名下,改姓苏,做他的螟蛉子。
不过,他也是阴修,肯定知道我既然已经修炼到了阴功第五重修为,早就无法生育后代了,刚才见面如此一说也就是开开玩笑罢了。
跟苏老板先打过招呼,我还是要到自己师父面前问个好,道个安,才随着他们坐下来便喝茶便聊。
上次从书虫鬼那里得知,师父现在的实际年龄已经将近百岁了,支取的是阴寿。但从表面上看,师父似乎与我当年在乱葬岗跟随他时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依然是精神矍铄,身体硬朗。
“把手伸过来我看看。”师父一见面还是老规矩,先要检查检查我的修为进度。但其实,我现在的修为早已超过了他,他在修炼上能指点我的也不多了。
不过,我还是恭恭敬敬地把手伸了过去任由他抓住脉门探查。
“嗯,修炼进度中规中矩,不似以前那么激进了。”师父初探之后先是点了点头表示满意,但随即就皱起了眉头,“但脉象仿佛有些紊乱、不稳,难道你最近才刚刚进阶吗?还是在修炼中出了什么问题?”
我顿时哀叹一声,答道:“师父,全被你猜对了!”
“怎么回事?你慢慢跟我说一说。”
我便将自己离开地府后的遭遇大致地说了一下,告诉师父自己因为吃了自创的阴餐后引发了副作用,才导致脉象紊乱,但好在刚刚升上来的境界没有丢,只是需要时间慢慢调理。
师父听完了还没说什么,苏老板在一旁就先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我当初从纸傀门那边得知你被地府通缉,就感觉这事非同小可,没想到你既然能有这般遭遇!真不知道该说你是幸运还是不幸?”
“你们也知道我被通缉了?”我来时就隐隐约约地想到,这么大件事终究还是回传到阳间来的,不过师父的反应却显得比较淡定。
可师父接下来的话就让我顿时不怎么淡定了。他道:“其实,三年前我就得知了这个消息,比苏老板知道的还早。因为,有几名阴差专门从地府跑来找了我!”
“什么?”我和苏老板都吃了一惊。
师父点点头,依旧语气平缓,仿佛这只是一件平凡的小事。他接着说道:“阎罗王的生死簿中有你的名字,这几名阴差就是从昌东县你家的老住址一路寻访过来的。他们或许已经去找过你的父母,但应该没有为难他们。又因为我与你的关系在在南亭众人皆知,他们随即也找到了我。”
“那他们有没有为难你?”我急切地问道。
师父摆摆手,让我不要冲动。其实,他现在好好地坐在这里就表明了那一次的遭遇并没有产生什么恶劣的后果。
“这几名阴差中,幸好有我的一位老熟人在,当时我们就心平气和地谈了谈。”师父解释道,“我当年被地府流放,一直遵守规矩没有再下阴间,而你虽然是我教出来的徒弟,可我确实与此事无关。再加上我当面指出了那封指控我与陆之道勾结的书信中的几处明显破绽,他们终于认定了书信是伪造的,也排除了我的嫌疑。”
“那就好!”我长舒一口气。我之所以一直不敢回家,就是怕连累了师父。
师父继续道:“不过,我的嫌疑排除了,你的嫌疑却因为你的擅自逃脱而无法排除。况且,你在逃离鬼门关的时候还杀了一名阴差,即使原先是无罪的,后来也变得有罪了。所以,地府随后还是对你发出了通缉令。”
“原来是这样,”苏老板一直不了解其中的内情,这时才做起了了事后诸葛亮,埋怨我道:“早知道你当初就不要跑,老老实实地待在地府里把事情说清楚不就行了?”
“不行!”没想到,我和师父竟不约而同地一起驳斥道。
师父看了我一眼,先说出了他的看法:“以蒯谦和廖铿与我的恩怨,一旦他们得知小胜是我的徒弟,必然想尽一切办法陷害他、排挤他。即使那封书信被认定是假的,他们也会想出其他阴谋诡计来。所以,一旦小胜的身份暴露,就不能再冒险留在地府里了!”
我则道:“师父说的有理。而且,当时地府的情况十分混乱,阎罗王暴怒之下已经听不进任何解释了。他采取的手段便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我要是继续留在地府里,会不会掉脑袋不敢说,但肯定要被关到察查司里严刑拷打,百般折磨!”
“那样呀……”苏老板听了也不禁咽了咽口水,做了个鬼脸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确实应该先跑了再说!”
师父又道:“那次我与抓捕你的阴差交谈过后,他们表面上虽然离开了,但暗地里还是派人潜伏在南亭县城监视我和你的父母,就想看看你会不会回来找我们?大约守了一年吧,他们才陆续撤走了。”
“唉,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这三年来一直不敢回家。这次回来,我就被我爸妈一顿好骂,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解释!”我叹息道。
“父母挂念儿子,也是人之常情。这不过,我们这些修炼了阴功的人,早就被常理人伦所抛弃,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师父倒是一副看透了的神情。
“不说这些了,就说说你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吧?”苏老板挥挥手,换了个眼前应该探讨的问题:“南亭毕竟不安全,哪知道地府的人会不会还跑来南亭找你?”
我也点点头,道:“嗯,所以这次我回来只是探望一下父母和师父,恐怕也待不久,然后照旧回阴间去,那里相对比较安全。对了,苏老板,我还没问你为什么会在南亭呢,是打算回来再开寿衣店吗?”
苏老板脸上的笑容随即一僵,苦笑道:“我本来也有这个意思,但回来一看,恐怕连南亭也没有什么搞头了!”
“为什么?”
“唉,省城的情况你应该也了解了。从几年前开始,纸傀门就被道修门派和公安同时盯上,除了明面上的香烛生意外,其他见不得人的财路都断了。门内上下几十号人没了收入,都快揭不开锅了!”
“在省城,阴修几大门派现在唯一还能保住的只有西岭鬼市,但也时不时被道修骚扰,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无奈之下,掌门只好遣散门人,让我们自寻出路。我本来寻思着在南亭还有些人脉,就想回来重开店面,却没想到南亭的形势也不乐观!不信你问你师父。”
师父接着苏老板的话头,道:“上次你回来的时候,县城北郊的狮子岭上就开始修建一间道观。建起来后,道修门派便依靠他们的名气、排场和人脉抢占了县城大部分的法事生意,莫说是苏老板,就连我最近也难得有人上门来找了。”
“这还不是最过分的。据说,那些道修又撺掇一些县里的官员要以移风易俗为由,计划清理乱葬岗上的野坟。这很明显就是针对阴修一直经营的鬼市,让我们再无立足之地!”
“太霸道了!”我忍不住拍了桌子,骂道:“这帮道修,当初是他们犯错在先,即使有恩怨,也是与地府和鬼军有关系。可他们却硬要把责任往阳间的阴修身上推,明摆着就是挑软柿子捏!”
“唉,没办法!谁让我们阴修门派势微已久,又一直不够团结,这才被他们压得死死的。”苏老板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一点儿都不像平时凡事都乐观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