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病危的消息是在第一时间传到宗文帝那里的,顾不得和内辅大臣位商量国事,做为孝子的宗文帝立既摆驾慈宁宫,走到半路碰上急匆匆赶过来的皇后,宗文帝也顾不得皇后还在被训斥期间,帝后一起相携着进了慈宁宫。
看到帝后一起进宫,守在门口的太监愣了一下,忙甩袖上前跪接。
宗文帝下了辇,急往里走一边问道:“昨晚上太后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
见宗文帝一脸阴沉中带着怒意,太监哪敢迟疑,一溜小跑的跟在后面抹着汗回道:“回皇上的话,昨天太后睡下的时候还好,晚上也用了大半碗饭,奴才们看着太后没什么大事,就留了少许的几个人,怕吵着太后娘娘,想不到这一大早就发现太后娘娘不大好了。”
太监紧张的只哆嗦,皇上对太后的孝顺和在意是天下闻名的,若太后娘娘真有什么不测,这宫里没一个能讨好的。
“没用的奴才,如果太后娘娘有什么不测,你们全都不用活了。”宗文帝冷冷的道,眼中闪过一丝幽深的寒洌,站在一边的太监宫女全吓得低头跪倒在地。
说起来他们也觉得极冤,昨天晚上临睡的时候,太后娘娘的身子极是不错,晚膳还比平时多用了点,让他们先行退后就早早的休息,这几天太后娘娘身子不好,晚上都睡的极早,这事也算正常,所以也没人在意。
留下太后娘娘特意要点的烛火,只有太后心腹的大总管玉公公留下,一夜无话,想不到今天一早便说太后不好,整个慈宁宫都心惊胆寒,战战兢兢的,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的脑袋不保。
外殿几个太医坐在一起合计药方,看到宗文帝进来,忙跪下叩头。
“太后的身子如何?”宗文帝停下来问道,脸色一片荫翳。
“太后上次受了惊吓,到现在还未好全,又年岁己大,突遇风寒,所以才……”太医们哪敢隐瞒,一五一十的道。
己是春季百花盛开的时候,慈宁宫又在深宫,那么多人照料一个本就有病的太后,又怎么会不尽心,况且她也不是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让她感染风寒,宗文帝眸色一黯,唇角微抿,露出几分凌厉,眼光从第一个太医转到最后一个太医身上,又从最后一个太医转向第一个。
一圈看下来,空气阴冷的让人发滞,几位太医俱觉背后冷汗直冒,竟是连话也说不出来。
“太后是否危险?”他冷冷的道。
“太后娘娘身子体弱,又经风寒,臣等正在筹谋药盒材,一时不敢……”太医们有苦说不出,太后这病看似凶险,实际上也并不算什么,只是因为太后年龄有些大,又加上前病未愈,生怕有什么意外。
太医们一个个不敢担责任,所以把个寻常的伤风重症,看成病危,这时候被宗文帝这么冷目一盯,俱吓破胆,含含糊糊的把意思表达出来。
“若不能治愈太后,就提头来见。”宗文帝甩袍转身大步向里走,冰冷冷的扔下一句话。
几位太医唬的大惊失色,有两位岁数大的当场就软倒在地,一时哆嗦着连身都起不了。
几位年轻的站起来扶起年老的坐在边上。
许多宫女太监围绕着的皇后也匆匆赶过来。
太医们才坐下,又想见礼,皇后挥挥手,免了他们的礼,顾自急匆匆带人也跟着进了内殿。
“王太医,您是这里最老的一位,您看?”见帝后都匆忙着急的样子,一位太医抹抹头上的冷汗问年岁最大的那位王太医,之前他们还在犹豫是不是要下猛药,怕伤着太后的根本,这时候想到皇上说治不好要他们的命,就又换了一种想法。
这讨论的重点也就从治本转到治标上去,再怎么着只要把太后的病治好就行,以后有什么以后再说,先过了眼前这一关才是,最多太后这病好了以后想个办法辞官就是,太医们个个打的这个主意。
“好,就用之间议定的第三张方子,你们看如何?”王太医一咬牙,跺脚下定决心,他反正岁数己在,替太后治完病,告老还乡就是。
这己经不是谁担不担责任的问题,若治不好就没命,谁还敢瞎磨。
但这己是最好的方法,太后治愈,他们才能活下来!
“我附议!”
“我附议!”几位太医先后出声。
第三张方子是方才他们争议最多的一张,看起来治效快,甚至可以只用几贴药就能把太后治愈,必竟太后这病看起来凶险,实际上也算不得什么,只是慈宁宫闹出那么大的动净来,他们不敢不飞奔而来。
只是这份方子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就是伤根本!
是药三分毒,而他们采用的这份第三张方子的药具备了大补之效,看似无害,老年人虚不胜补,以后必然会落下些根子,若太后再生病,需更猛的药才行,一个人的体内屯积了太多的药,事后必有反复,以后一点小病,甚至也可能危及性命。
但是这些,太医们现在为了保命己顾不得了。
几个人再检查了几下药方,就把药方呈了上去。
宗文帝急步进到内殿,守在太后床前的长公主和定国公夫人俱跪了下来,请安。
早有太监挑起宫帐,露出里面昏沉沉睡着的太后的脸。
太后一脸的憔悴,脸上的红晕异乎寻常,嘴唇干裂,双目紧闭,竟是昏沉沉,意识不醒的样子,的确有几分病危的意思。
“昨晚上是谁侍侯太后娘娘安寝的?”宗文帝站定在床前,目光从一群跪着的太监宫女身上划过,凌厉的让一边偷偷观察他颜色的定国公夫人也定定的低头。
“皇上,昨晚上是奴才……”跪在床头的玉公公,上前膝行两步,哭道:“昨晚上太后娘娘临睡的时候,还是好好的,跟奴才说了几句笑话就睡下了,奴才等太后娘娘睡了后,就守在门口值夜,一夜没有什么事,今早上奴才进门叫醒太后娘娘,却怎么也叫不醒,奴才慌了,才惊动了皇上圣驾。”
玉公公虽然哭着,口齿却是伶俐,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个详细。
一夜无话?宗文帝眼角闪过一丝凌厉,冷冷的瞪着玉公公,大殿内立时安静了下来,空气中沉闷的仿佛压的人喘不过气来一般,随后赶到的皇后立时向后挥挥手,示意后面的人禁声,随后低眉顺首的站在殿门口,一副恭敬的样子。
只唇角微微勾起,露出淡淡的冷笑。
不知道这装病装了许久的老太婆今天这是又闹的那出。
“来人,把这个没用的奴才拉下去杖毙了。”许久,宗文帝才冷冷的道。
玉公公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上来的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拉住,毫不留情的往下拖,当下大急,惊叫道:“皇上饶命,太后,太后娘娘饶命!”
这时候也顾不得太后关照的要一再重审太后的病有如何重,皇上二话不说就要打死自己,这是之前他和太后都没有想到的,这时候早乱了阵脚,一个劲的冲躺在床上装昏的太后急声尖叫。
嘶叫挣扎着想挣脱开两个侍卫,只是皇帝身边的侍卫身手俱高,那是他一个老太监能逃得脱的,跪在一边的定国公夫人动动脚,抬头想为玉公公说几句话,才抬头正看到皇后淡冷的目光转过来。
冷冷的不带一丝暖意,仿佛闪着寒星一般,不由吓得一哆嗦,当下低头,假装听不到。
皇后和太后有了争执,他们定国公府最难做人,两宫不和,两宫的娘家又都是定国公府,这真是难煞人的事,稍有不甚,就里外不是人,定国公私下里跟定国公夫人抱怨过不知多少次,只希望这两位都看在同是定国公府一脉的份上,各自给对方留条生路。
当然相对于太后,定国公更认定的是自家妹子,皇后娘娘,必竟论起血缘亲疏,皇后总比太后亲的多,只希望太后能看在一脉相承的份上,别弄的大家全下不了台,太难堪,可是现在发火的是皇后……
现在看起来,皇后和太后之间嫌隙己大,不只是太后看皇后不顺眼,皇后看太后也是极其不顺的,定国公夫人这时候哪敢触皇后的霉头,立时老老实实起来。
“皇上……”就在玉公公马上要被拖出殿门的时候,床上稍稍有了异动,太后大喘了口气,缓缓的睁开眼睛,气息困难的叫了一声,一手撑着床沿,竟是要起来的意思,只是病重之下,手一软,身子重重的倒在床上。
跪在床边的长公主眼明手快的扶了她一把,才让她不致于摔的起不了身。
“皇上,放了那个奴才……不是他的缘故。”太后半躺在长公主的怀里喘了两口气,才低低的困难的发声道。
“太后。”闻得太后出声,宗文帝忙蹲了下来,伸过替过长公主,扶着太后:“都是这些死奴才不尽心,才让太后生病,朕一定要处置了这些死奴才。”
“皇上,是哀家……自己贪凉,才着了……风寒……不怪他们……”见宗文帝不依不饶,太后拉着他的袖子急道,一口气差点就真的卡在喉咙口,不上不下,说完,己遥些喘不过来,剧烈的咳嗽起来,却依然不放手,指了指玉公公被拉出去的方向。
这是她的心腹,她怎么会让宗文帝真个处置了他。
那些为了演戏的话,加上她的病,全是有预谋的。
“来人,死罪可勉,活罪难逃,重打二十大板。”宗文帝轻轻的拍着太后的背,帮她缓劲,口里却是一点也没放松,虽然淡再说杖毙,却依然是二十大板,二十大板虽然不会死,但个老太监不死也要掉层皮。
太后缓过劲来,重重的喘了口气,昏黄的眼底闪过一丝阴冷,脸上却不动声色,虚弱的拉着宗文帝的手道:“皇上,哀家能享这多年的福,也是上辈子求来的事,儿孙满堂,尽在膝下,就算是死了,也是福分,皇上就不必为哀家担心了。”
她脸带微笑,看起来很是从容,只是唇角却抿着一丝悲苦,张张嘴,似乎欲眼又止。
“太后怎么说这样的话,太后身子安康,方才朕己问过太医,太医们都说没事,太后只需好好休养着就是。”宗文帝笑着安抚道。
太医们呈上药方,他稍稍看了看,就点头,太医们退了下去,自去抓药煎方。
“皇上真是孝顺,珠儿也是孝顺的。”太后昏黄的眼珠缓缓的从宗文帝的脸上转到长公主的脸上,而后欣慰的叹了口气,忽尔拉着宗文帝的手道:“哀家若是死了,也让真儿回来给我上柱香,他一个人远在燕国,哀家总是不放心。”
原来这次闹腾就为了这个,皇后站在不远处,眼底闪过一丝嘲讽。
“太后,您别急,朕一会就传旨让宁王回国,您只需养病就是。”宗文帝立时道,他顶着孝顺的名义,母病自然不会违逆她的意思,当下就宣旨让人快马去燕国,把宁王带回秦国以安太后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