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华的眉头微微一皱:“这里是太庙,是供奉大晋列祖列宗牌位的地方,而大晋自开国以来的忠臣良将们的牌位,也在这里配飨太庙,比如谢安谢相公。要我们所有世家子弟来这里,似乎是为了宣布什么重要的事情,换而言之,是要在列祖列宗们面前,做什么大事。”
王弘的脸色微微一变:“不会是在这里宣布这司马秀熙桉的真相吧,若真的是谢混和郗僧施他们所为,会不会在这里…………”
他说到这里,收住了嘴,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远处的谢混,又看了一眼郗僧施,眉头皱了起来。
张邵摇了摇头:“不至于,不至于,如果真的要动他们,那应该是在刚才的菜市口行刑的时候,就让那几个给斩杀的所谓骗子,大声说出幕后指使他们的人是谁了,现在人已经杀了,死无对证,就算这时候拿出什么供词,也是说服力不足,毕竟,要办这种大桉,得人证物证俱在,连同他们如何串联,如何谋划,这个孩子是如何选出来的,都要说得清清楚楚。”
王华点了点头:“是的,而且如果要动谢混,他可是谢家的子弟啊,甚至现在是副掌门之尊,很多人以为,他以后会接替谢夫人,成为未来的掌门,要真的是对他处理的话,一定会征得谢夫人的同意才行,而且,必须在定罪的时候,谢夫人亲自出面。”
说到这里,王华顿了顿:“就象前几天廷议的时候,谢混想要放弃建康,拥着皇帝出逃吴地,而孟昶则也想出逃,只不过是拥着皇帝逃往江北与刘裕会合。在关键时候,是谢夫人亲临现场,一锤定音,坚守建康哪里也不去,这个时候,刘大帅也正好现身,所以大局定下。如果真的是要处置谢混他们有伪造宗室,想要拥立的大桉,那谢夫人必须要在场,国法之外,也要以谢家的家规,先开除了谢混的谢家子侄身份,以免让谢家蒙羞,受到牵连。”
王弘长舒了一口气:“是的,这确实就是我们世家高门处事的原则和底线,到了最后关头,不能连累家族。今天谢夫人没来,那就说明,绝不可能真正地处理谢混,子陵兄的分析,非常准确。”
张邵点了点头:“既然不是在这里处置人,那在太庙面前,恐怕要进行的,就是誓师之类的事情了,上次祷告太庙,还是在这里传首慕容氏的那些宗室亲王们,从慕容超的首级,到慕容镇等南燕宗室的首级,三千多颗人头,齐齐地摆在这里,以告慰我们大晋的列祖列宗,自逆胡乱华,窃居中原故土以来,这是我们第一次反击灭掉一个胡虏国家呢,只可惜当时我人不在,不知道这盛况啊。”
王弘哈哈一笑:“我可是看到了,乖乖,那可是人山人海啊,全建康的老少爷们全来了,三千多个脑袋啊,摆在这太庙门口,那可是堆得跟是堆得跟个小山似的,有些大姑娘看了,那都直接吓晕了呢。”
张邵咬着牙:“可是这些胡虏来屠杀我们大晋百姓,把成千上万的人头都插在木桩上,挂在城墙上的时候,可是觉得这是丰功伟绩,引以为乐呢。我也是文人,但是在广固的时候,看到那些给杀的燕军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时候,我没有感觉到恐惧,只是无比地痛快啊。”
王华点了点头:“是啊,后来那些首级都给扔进大鼎里烧了,骨灰则撒进了大江之中,让流水冲走这些污秽。我大晋南渡近百年,还是第一次这样扬眉吐气,报仇雪恨,这一点,也让我对刘大帅的北伐之举,再无疑虑和困惑了。”
王弘笑道:“哪怕这样北伐的大胜,却是让国内出现问题,让妖贼猖狂至此,你也觉得没有问题吗?”
王华摇了摇头:“休元兄,我不同意你的这个看法。妖贼作乱,虽然有趁刘大帅北伐,大晋扬州的精兵勐将在外的原因,但更多的因素,恐怕还是内外勾结,有天道盟这样的邪恶组织在背中支持他们,有刘婷云这样的深藏内鬼在给他们助力,要是连何无忌,刘毅的大军也败在他们手中,就算刘大帅也镇守国内,也不一定会比现在的结果更好。把现在的情况归结于北伐,我是不同意的。”
张邵笑道:“可是如果刘大帅在,也许妖贼根本不会动手呢!”
王华叹了口气:“我觉得,这样的结果恐怕会更糟糕,现在我们才知道,那北方天道盟的另一个魔尊,居然就是死而复生,或者说诈死的慕容垂,整个南燕的兵马,都受其指挥,那可是四十万以上的大军啊,更是有数以万计的俱装甲骑,还有可怕的各种战争机械和长生人怪物,实力可比作乱的天师道妖贼强多了。”
“要是刘大帅不打南燕,不灭了天道盟的这一支力量,那更可能的结果,是妖贼起兵的同时,南燕的胡虏也会趁机南下进攻,刘大帅的兵马到时候要被迫北上迎击南燕大军,他们有铁骑,有机动性可以选择,甚至可以不必跟我们在某地硬拼,而是攻我薄弱之处,试想要是现在妖贼进攻建康,而刘大帅的兵马正在江北或者豫州一带跟南燕兵马相持,那我们面临的情况,会比现在更糟糕呢。”
王弘和张邵相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子陵啊,你的见解真的与众不同,满朝文武甚至是孟昶,都把妖贼作乱的事归罪于刘大帅的北伐,甚至孟仆射也因此服毒自尽,承担责任,可你却有这样的见解,真不错,茂宗啊,你最好现在就举荐子陵给刘大帅,这可是难得的人才啊,这回守城,能派上大用场呢。”
王华摆了摆手:“我寸功未立,以现在刘大帅的军功得爵,以爵为官的规矩,是不够资格直接面见刘大帅的,我看…………”
人群中突然响起一阵骚动,一群将校,拥着将袍大铠的刘裕,昂首阔步地走向了太庙的大门口,整个现场,顿时肃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