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霆其实心情挺不好。
从小到大,他爸妈也没怎么管过他,明明父母双全,却活得像个孤儿。
他确实对什么父母之爱已经感到漠然无所谓,但当他妈几次三番表现出关心,把睛纶的围巾递给他,让他戴上的时候,叶霆还是隐隐约约地寒了次心。
他的好母亲,三十年了,仍不知道自己儿子的过敏源。
虽然对儿子一无所知,但对儿子的婚事和伴侣指手画脚,却是热情十足。
叶霆抽着烟,看着车窗外头明灭的万家灯火,笑着摇了摇头。
手上的烟正烧到一半,一双有点凉的手从后头伸出来,大胆放肆地蒙住了叶霆的眼睛,一道少年气的爽朗嗓音嘀嘀咕咕地在他耳边响起:“猜猜我绐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叶霆心口一紧,听到杨嘉立的声音,又蓦地放松下来。
他拽下了杨嘉立的手,捏在手心里,用自己手心的温度暖他,顺带扭过了头,看到杨嘉立冒着璀璨笑意的眼眸,刚才还因为彭令宜那事儿感到心情糟糕,可一瞧见杨嘉立,突然之间,心情全好了,一颗心如春风拂过,灼灼回暖。
绵羊是为世界带来最多温暖的动物。
他家养的这只大绵羊尤是。
叶霆笑了,摸了摸杨嘉立耳朵,温声说:“怎么在车里偷偷窝着。”
杨嘉立撇嘴:“你管我……把你爷爷和爸妈都送上飞机了?”
叶霆点头。
杨嘉立长长地松了口气,可算是过了见家长这遭了。
回过神,他又凑到叶霆耳边,笑嘻嘻地问:“还没回答我呢,猜猜我绐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叶霆摇了摇头:“我猜不出。”
看到杨嘉立警告地嗯了一声眯起了眼睛,叶霆眨眨眼,赶忙补上一句:“但你送什么我都喜欢。”
杨嘉立傲然哼哼两声,也懒得捉弄叶霆了,从自己的双肩包里取出一个纸包。
他眼里熠熠闪光:“我给你准备了条围巾。”
叶霆微微一愣,有些试探地问:“怎么突然想起绐我送围巾了。”
杨嘉立说:“之前你妈不是老让你戴那条藏青色的围巾吗,我看你每次戴不了多久就摘了,而且老是挠脖子,前几天晚上咱俩那啥以后,我看到你脖子有红印儿……”
叶霆解开领口,把脖子露出来。
他指着上面一个红牙印,笑说:“你说这个吗,这可不是因为围巾。这是有天晚上我把某只大绵羊伺候得正舒服的时候,这小没良心的张嘴给我咬的。”
杨嘉立脸一下子臊红了。
狠狠地打了一下叶霆的手背,杨嘉立嘟嚷:“谁跟你说这个牙印了,我说的是……你瞧,你自己对着镜子瞧,我说的这圈红印。我看了看你妈给你送的围巾,睛纶的。我猜这料子你估计戴着不舒服,所以,嘿嘿。”
杨嘉立把那只纸包递给叶霆。
叶霆接过,杨嘉立又补充了句:“羊绒的,特暖特舒服,还是我亲手织的。”
叶霆一听杨嘉立亲手织的,忙的扯过了杨嘉立的手看。
杨嘉立啧地打开他,爽快笑道:“别看了,没伤口。爸爸手艺好着呢,幼儿园就力压群雌成了我们班的巧手精灵,你就放心吧。”
叶霆这才安下心来。
他正要打开纸包,杨嘉立忽地又按住他,笑得精明:“你先答应我,这围巾你不能嫌弃,一定会戴。”
叶霆郑重点了头。
别说是围巾,只要是杨嘉立送的,下田插秧的草帽他也戴。
叶霆缓慢打开了纸包,里头包着条白绒绒的围巾。
叶霆摩拏了一会儿,打开车门下了车,让杨嘉立亲手给他戴上。
杨嘉立乐呵呵地把这条围巾往叶霆脖子上绕,叶霆这才发现,这条围巾上还缝了只白羊绒小帽,帽子上还有两只毛茸茸的又白又粉的小羊耳朵,套到脑袋上,有种小朋友一样的可爱。
杨嘉立看着这样的叶霆,像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儿,哈哈大笑,肚子都疼了。
叶霆无奈,摸了摸脑袋上两只耳朵,也笑着摇了摇头。
他的杨杨,永远给他无限的惊喜,永远活力十足。
于是外人眼中冷漠残暴如凶兽的叶总,带着羊羊帽,围着羊羊巾,牵着杨嘉立的手,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接收了一堆路人意味不明的回眸和小声议论。
叶霆对此毫不在乎,甚至中途还亲自去奶茶店排队,挤在一堆女孩子里头,给杨嘉立买了杯蜂蜜甜的牛奶西米露,热热的。
等他回来的时候,下雪了。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路人纷纷拿出手机,对着天上掉下来的小雪絮猛拍。
杨嘉立捏了捏叶霆的羊耳朵,小声说:“霆哥,我们又快要一年了。”
“宝宝,又一年了,”叶霆也附在他耳边,悄悄拱了拱杨嘉立的脑袋,温温笑着,说了句酸溜溜的话,“……还是爱你,一如既往。”
杨嘉立笑眯眯地闭了眼。
他往叶霆怀里靠了靠,碎碎的雪花悄悄地掉在他的睫毛上。
杨嘉立的脑袋蹭在羊绒围巾上,暖的;牛奶西米露喝进肚子,又暖又甜;耳朵听着叶霆的心跳,也是又暖又稳重,叫人无比安心。
杨嘉立想,这世上大抵没有比这更美好更满足的了。
忙活完其他的,杨嘉立的生活渐渐走上正轨。
除了沉迷于和叶霆没羞没臊,他也开始认真考虑和规划自己的工作。
—个内心想要做芸芸众生的爸爸的男人,绝不接受变成只家养的动物。
杨嘉立这么一想,觉得自己还蛮有上进心,感动得抹了把老父亲的热泪。
恰逢之前只参加了一次的节目组又给他们发了通告邀请,杨嘉立即刻就应了,说自己会带上整个团队,一块儿参加。
等节目安排确认后,杨嘉立给李大李二发了消息。
想了想,他又给王洋发了消息,约他出来,四个人正式见见,磨合磨合。
王洋已经出院几天了,身体恢复得不错。
约见当天,定的是下午三点,王洋怕迟到添麻烦,一点就从家里出发。
他第一次来,还不大认得这地方,绕了好一会儿没找着杨嘉立信息里说的练习室,只能看着疑似练习室的—扇房间门,犹犹豫豫地推了进去。
刚推开门,就看到里头有个男人。
那男人上身穿着无袖背心,露出来的两条手臂肌肉结实,下身一条灰色棉质运动裤,身材男模似的,极性感。他正在做屈腿硬拉,提着大重量杠铃,成熟而极富男人味的脸上热汗滴答流淌,眼神因为发力运动而变得格外有侵略性。
王洋瞧见这男人,脱口道:“你好,我是一一”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正在健身的李大腾地放下杠铃,冷道:“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