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很显然对秦广川推崇备至,此刻亮出“秦大侠”的名号,明明说得不是自己,却趾高气扬脸上好似抹了油脂一般。
一众看客此刻也纷纷点头,很明显能看出秦广川这些年风头正盛,在西梁刀客心中的地位愈发崇高。
不过想来也是能理解的,毕竟秦广川这些年一路跃迁至第六名刀,将当朝弄权的香兰君都踩在脚下,如此风头无二的确值得被崇拜,只不过这种崇拜是分人的,崇拜者往往都来自于弱者,像安化侍这种当然不属于其列。
安化侍也能看出,这大汉其实本无恶意,只是他们憨直的性子实在是可爱,当即也打算多逗逗他。
“哎呦喂是嘛,对不起我初来乍到孤陋寡闻,还真是没听说过你口中的秦大侠呢。”
“哼,那你现在算是知道啦!”
大汉闻言还是有些不乐意,貌似安化侍不知道第六名刀,对西梁刀客来说是一种侮辱过错似的。
“我知道这些有啥用,是能给我钱花,还是能让我得道成仙?”
安化侍继续逗弄大汉,大汉闻言气鼓鼓的抽出大刀,咣当一声砸在了桌面,将桌上的熟牛肉砸得一阵荡漾,虽说看起来根本没杀伤力,可气势上的确做得充裕。
“我说小兄弟,俺老张是心地善良才来教育你,你咋这么不知趣哩?在俺们天上峰地界行走江湖,最重要的便是尊敬强者!不管是哪一位名刀你都必须敬着,不然即便今日我不找你事,其他刀客也决然饶不了你的!”
一语既出,四周的看客也纷纷朝安化侍大吐口水。
“就是就是,老张说得一点没错,你这家伙也太没眼力见了!”
“哼,本姑娘虽是女子,可还是看不惯你这种轻浮名刀的家伙,来来来,跟本姑娘大战三百回合!”
“真的是稀奇的很啊,已经有多少年了,没人敢在西梁天上峰地界轻视十三名刀,上一个这么说的,现在坟头草都两人高了吧!”
诸如此类,喋喋不休。
长鱼宁虽知道安化侍在打趣他们,可听到自家师父被嘲弄,这脾气火爆的小丫头还是有些忍耐不住,当即便想耍性子跟他们掰扯掰扯,安化侍见状立刻喊了她一声,毕竟这丫头向来没轻没重,安化侍可怕她又胡乱说出什么,到时候惹得他难看下不来台。
“我说诸位都歇歇吧,其实我和你们口中的秦广川秦大侠是多年好友,刚刚我们才互相别过,我这次来你们西梁,也是他跟着我一起过来的。”
安化侍静静说出了实言,而话音刚落便引来满堂爆笑。
“哈哈哈哈哈哈——”
“大言不惭!你以为你是谁啊!”
“哈哈哈哈哈,这家伙在说什么?哈哈哈笑死我了,哎呀我的老天娘啊,你和秦广川是多年好友?哈哈哈哈哈,我还和秦大侠是八拜之交呢!”
“小兄弟,真的是怎么说你都没用,唉,行了行了,大家伙该干嘛干嘛吧,这家伙估计是刚入江湖不懂规矩,都卖我老张一个面子,权当做傻子逛街得了,喂,我说小兄弟,把你的刀给我瞧瞧!”
被称为老张的大汉还算厚道,安化侍能看出他在袒护自己,一时间对他的印象又好了不少,当即也不驳他的面子,抬手指了指桌上的鬼彻。
鬼彻刀在完全觉醒后,其真实重量早已恐怖骇人,只不过安化侍为了不惊世骇俗,早已在鬼彻刀身上附着了道家阵纹,令其重量归为普通重刀规格,不然别说是这酒楼的木桌,恐怕整栋楼都会被鬼彻彻底压塌了去。
早已觊觎鬼彻多时的大汉闻言欣喜,立刻将鬼彻捧起来细细观摩,虽说鬼彻刀已经被减了重量,可对没有修为傍身的大汉来说还是很沉重,大汉喘着粗气满脸涨红,不过其欣喜之情却完全掩饰不住。
“呼,奶奶的真沉啊,瞅瞅这血槽,瞅瞅这开刃,啧啧啧,好刀,好刀啊哈哈哈哈,简直是千载难逢的绝世名刀!”
被大汉这么一咋呼,整个酒楼二层全都不淡定了,众人纷纷上前观摩鬼彻,一时间各种溢美之词也铺天盖地袭来,就连刚刚安化侍不敬秦广川的事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小兄弟,这刀是你从哪淘弄来的啊?”
“简直了,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好一柄绝世神兵!”
“小兄弟,你这福气可是大大的啊!”
“这刀,我要了!”
可以看出,西梁刀客取财有道,虽欣赏安化侍的刀,却也仅仅只是欣赏而已,只不过这当中也有一些不和谐的声音,比如说这最后一句。
众人循声望去,发现说出此话的人坐在西侧厢房里,厢房外有一层纱幔遮挡,只能瞧见内里人的隐约轮廓,看起来应该是一位男子,只不过其姿容完全被掩盖在黑袍当中,瞧得不大真切。
“你要了?刀是我的,你凭什么?”
按理说这种无理挑衅,安化侍本不用去理会太多,可这黑袍人给了安化侍一种独特感觉,安化侍很明显能感知到,对方绝对是一位修行者,且是一位深藏不露伪装极深的修行者。
看不透。
安化侍努力尝试几次,发现自己竟不能将对方看透!
当然安化侍也并未慌乱,他很清楚能感应到对方也在审视自己,不过由于自己已经今非昔比,他看不透对方,对方此刻也完全看不透他。
照此看来,这黑袍人应该也是一位凝境巨擘级人物,不过安化侍并未从对方身上感知到丝毫刀宗真气,如此级别的高手出现在西梁皇城脚下,究竟意欲何为,这倒是耐人寻味的事情。
一时间满场人左瞧瞧右看看,大汉老张此刻挺起腰杆子,朝那纱幔中人抬手一指,下一刻极不礼貌地怼了一嗓子。
“小兄弟说得不假,俺们西梁人虽爱刀却从不夺人所爱,你算哪根葱,凭啥子你说给就给!”
“聒噪。”
纱幔后缓缓传来一嗓子不耐,下一刻一股劲风瞬间绞杀掉所有纱幔帘子,每一颗帘子上的珍珠都化为齑粉,和串连的丝线一同碎成清雪般细腻的灰烬飘零洒落,与此同时劲风劈头盖脸直接呼向张姓大汉面门,不过却在其鼻尖儿一寸外完全止住,好似有一面无形的墙体将风完全遮掩,仅仅只带走了一滴水珠。
那是张姓大汉从额头淌到鼻尖的一滴冷汗。
“修......大修行者!”
整个酒楼里一片哗然,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江湖人士对修行者的畏惧还是只增不减的,不过即便如此,也能看出西梁人的血勇是藏在骨子里的,这老张虽惊恐却依旧不卑不亢,貌似生死这玩意对西梁人来说,当真就是可有可无的身外之物一般不屑。
“即便......即便你吓我我也得说,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刀是小兄弟的,西梁刀客从来不会乱抢别人的刀!”
老张的确是被刚刚那一手吓傻了,他的嘴角颤颤巍巍流着涎水,眼神也有着短暂的失神木讷,不过他腰杆子还是挺得笔直,仅凭刚刚那一句话,也十足博得了安化侍的好感与信任。
看来不同地域的人的确不同,相比于西梁刀客,北戎那群表里不一的剑客就显得有些阴翳腹黑了。当然安化侍不是说这样不好,他也不是什么太好的家伙,只是恰恰像他这种坏家伙,遇到一群这么质朴纯粹的刀客,内心总是升腾一股莫名其妙的敬意。
因此,安化侍帮大汉挡下了这一击。
那黑袍人没有开口,倒是这大汉又朝着安化侍补了一嘴。
“我了个乖乖,小兄弟,你竟然也是大修行者!”
“说笑了,我可不是。”
安化侍笑笑没跟他解释太多,而是直接看向了黑袍人的方向。
祭师!
大汉面前那道风还在吹,安化侍的祭师源流也在与之对弈。
看似平平无奇的一道风尘,内里却杂糅着肉眼无法得见的无数源流锋刃,这道风若真的吹到大汉身上,估计下一秒大汉整个身躯便会被直接解构化为微尘般纤细的尸屑,这种一言不合就杀人的风骨,简直和最初的安化侍如出一辙,却比当初的安化侍更加残忍可怖。
安化侍能够很明显感受到对方是一名祭师,那黑袍人此刻也感知到了安化侍的能耐,更对安化侍高深的祭师修为表露诧异,不过他黑袍遮面仅仅露出一双眉眼,丹凤眼连心眉,看着毫无生气又冰冷如霜,安化侍无法突破对方的护身罡气,一时间也看不到对方的真实面容。
西梁皇城出现凝境级别的大祭师,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
这种级别的祭师,放在陆地瀚海任何一个天照宗内,都是至高底蕴级别的太上长老存在,这种人物来到西梁天上峰,刀皇不可能让其放任自流,可偏偏这家伙能够出入随心,还能够当街随心所欲大开杀戒,很显然其身上自有诸般底气筹码,这又让安化侍对其提高了几分提防。
“很好,顾苍生的确不错,教出了一个好徒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