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不会。”他微笑的接过来,把纸张细心的摺叠起来收进上衣的口袋里,经过几个转弯,车子在她家楼下停下。
他绅士有礼的率先下车,把车门完全拉开,让她方便下车。她滑出车外,微笑着与他道别:“我回去了。”
她朝他挥挥手,他一面微笑一面如法泡制,在距离拉开后才没头没脑的补上一句:“明天见。”就在他准备重新坐进车内时,一个女性委婉的声音以能够吸引他们注意的大音量播放出来。
“小桐,有朋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请我们的客人到家里坐坐吧!”
是妈妈!齐雨桐不禁流露出无意间被人撞破真相的尴尬且复杂的表情。老实说她还真不晓得妈妈会如何看待这件事!是释然而是碍难?是接纳还是拒绝?不由得勾起一抹苦笑,尽量表现出泰然自若的神情为彼此介绍。
“妈,他是我的朋友,他叫尹智厚。”回过头去对尹智厚充满歉意的笑了笑。“智厚,她是我妈妈。”
“伯母您好!”绚烂的笑容翩翩而起,第一眼就赢得裴彩茵的好感。他发觉这对母女长的十分神似,非但神韵相同,气质高雅,容貌端丽,举手投足间更有一种名家闺秀风范,涵养甚深。
“你好!很高兴见到你,智厚?”裴彩茵停顿了一下,仍然笑容可掬。“我可以直接叫你的名字吗?”
“我正希望能够这样。”又是一记率真的笑颜,坦然而真诚,让裴彩茵对他的好感不知不觉的加深一层。
“智厚,相请不如偶遇。有没有时间?到伯母家里坐一会儿吧!”邀请的动作确实做出,基于拒绝长者的邀请是失礼的行为而爽快的接受这个建议。“好啊!”向司机简短的交代一句,便随着齐雨桐母女走进公寓,拾级登上五楼,楼梯间虽然狭小却整理的相当乾净,有一股放松而舒畅的空气弥漫其间。
“智厚,随便坐,千万不要客气,当自己家就行了。”
裴彩茵亲切而落落大方的态度也同样博得尹智厚的好感,悄悄将眼前的裴彩茵与记忆中母亲的影像重叠,想像着或许能从裴彩茵身上寻回早已失落的母爱,期盼再次撷取过去那睽违的甘美而幸福的滋味。
“谢谢伯母。”就在尹智厚好奇的打量客厅的景观,裴彩茵已送上红茶和茶点,然后在他对面坐落下来,她并不掩饰自己对他的好奇,以兴致盎然的眼神在礼貌的范围内进行探索,她的眼中流泻出一股浓浓的称许,不时微笑颔首,似乎对他相当满意。
齐雨桐一脸尴尬的站在角落里,想要靠近也不是,不靠近也不是,神情看来甚不安定,些许的为难淡淡的覆盖其间。
“小桐,你也别老站着,过来一块儿坐。”裴彩茵把女儿招呼到身边坐下,目光重新回到尹智厚脸上,蕴含深意的笑容随着视线的停留时间长短而逐渐渲染开来,成了另一种丰采的点缀。“智厚,你不是台湾人吧?”
“我是韩国人。”
“那你是留学生了?”
“是的,我目前正在办理转学手续,打算和小桐就读同一所大学。”晶亮的眸光在齐雨桐脸上温柔的驻留,嘴角画开淡淡的笑意,那神情不经意的泄露出某种讯息,裴彩茵唇边的笑意不知不觉更深了。
她不觉脱口而出的吟出脍炙人口的诗句:
“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甫吟出一句齐雨桐就急切的出声遏止:“妈~”母亲的意思她再清楚不过了,脸上早已应景的呈现出一片缤纷的红潮,几乎无地自容起来。原以为母亲会顾及女孩家的颜面而适可而止,不料她却依然续足全篇。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试着跟着吟诵,不过只约略记得前几句,后面的全都失落殆尽。虽然不识中华文学,却也被优美的词藻所深深吸引,那诗句佐以裴彩茵独特的柔美嗓音,更是令人萦回难忘。
千万别问起这首诗的语译.....,齐雨桐在心中默默祈祷,不料这小小的心愿依然落了空,下一刻尹智厚已不期然的问明涵义。
“伯母,你刚刚诵读的是甚么?那些句子的意思是....”
裴彩茵富饶深意的微微一笑,安稳的为他说明:
“这首是诗经的关睢,是我们中国古代有名的文学作品,意思是说:
关关和呜的睢鸠,并栖黄河的沙洲。娴静美丽的姑娘,是君子的好配偶。
长短不齐的荇菜,左右顺流采取它。娴静美丽的姑娘,醒时睡时追求她。
想要追她追不到,醒时睡时都心焦。相思情意长又长,翻来覆去睡不好。
长短不齐的荇菜,左边右边采集它。娴静美丽的姑娘,弹琴鼓瑟亲近她。
长短不齐的荇菜,左边右边摘下它。娴静美丽的姑娘,敲钟打鼓欢迎她。
整首诗的用意都是在阐述男子追求美丽姑娘的这份用心。”
经她这么说明尹智厚也懂了,想必裴彩茵已然窥见他对女儿的一番心思,是以应景的吟哦了这首诗。清朗的脸孔悄悄生热,红润像海潮般瞬间涌现,扑满他脸上每一寸肌肤,且久久凝聚不散。作在一旁的齐雨桐尴尬万状,想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一时如坐针毡,偏偏在她坐立难安之际,还被迫承受裴彩茵企图追根究底的眸光,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妈...”
“伯母~”腼腆的笑容重新回到他脸上,四周聚积着一股非要取得真相不可的确实氛围,被包覆在这股气氛下的他要再不爽快的坦诚不讳,只怕便要流于矫揉造作之列了。于是,他垂下眼帘,试着调整呼吸,心绪稍微恢复平静才回:“我...希望能得到伯父伯母的同意,答应让我追求小桐...。”
脸刹时像被红色油漆当头浇下似的红透了,不过到底是男生,很快的便恢复了神色自若,且散发着一股热恋般的光彩。到是女儿家已经忍无可忍的站起来,羞惭的抛出一句:“你们慢慢的聊,我还有事先行回房。”名副其实的仓皇逃离现场。
“我这个女儿就是这样。智厚,你可得多担待些。”裴彩茵客气的说。
“她是个好女孩...”目光固执的守候在齐雨桐身影消失之处,一时无法收回。忆起全是因为她个人的努力,他们祖孙才能迅速修复这段亲情,她为他所做的一切,点滴都在他心头,像温暖的春阳暖暖的照拂他的心灵。
“你就放胆去追她吧!伯母对你的支持度百分百,把她交给你伯母非常放心。”裴彩茵真心诚意的叙说自己的心情,让他不安而焦躁的心绪寻回原有的平静无波。
“谢谢伯母。”他释然的再度微微一笑。
“你到楼上陪她聊聊天,晚上就留下来吃个便饭,也好让她爸爸有机会认识你,就这么决定了。”裴彩茵站起来,轻拍他的肩头,丢给他一个鼓励的笑容,直到他起身离座,也没忘记礼貌的补上一句:“那我上去了。”踏上二楼的阶梯,笔直而英挺的身形在楼梯间被吞没,她眯起眼睛脸上堆满笑意的回到主卧室。
伫足在她温暖的私人天地门口,画面依然定格在她进房的刹那间,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冰河凝冻起来的长毛象般,动也不动的凝固在当下。
直觉尹智厚的出现是那只乌鸦搞的杰作,视线不断的搜寻,在小巧玲珑的卧室里到处找寻乌鸦留下的足迹,却完全没有任何发现。难道...是自己想太多了吗?智厚和爷爷只是因为时空变异碰巧闯进这个世界而已,里头并没有其他神秘力量的干预。是这样吗?至少目前还找不出两者的关联,姑且这么推论吧!情绪放松下来,身体慢慢滑进柔软的梦的世界去,意识逐渐模糊起来,但并不想睡。
空气中充盈着一股诡谲的意味,有甚么古怪的事发生了,而她却无从抽丝剥茧,找不出真相远比得知真相而无法解决更加让人不安。
小脸上凝结着一层严肃认真,让他不免有些担心,把手拍落在她肩上,扳转她的身体与自己两两相对。“小桐,你怎么了?”
“智厚...”
这个名字吐出后,潜藏在她内心的疑惑瞬间瓦解,她彷佛做了一场梦忽然醒悟过来似的,那些原先安稳的放置在架上的“流星花园”的正版光碟居然全部不翼而飞,显然跳脱情理。
她还不到老眼昏花的年纪,记忆也完全没问题,脑海中的影像画面还完整的保留下来,这么重要的事她怎么可能弄错??何况那些光碟对她而言是无价之宝,如今消失是意味着甚么?会是因为尹智厚的出现吗?他和爷爷以及那幢房子穿越空间来到她呼吸的这个世代,以至于故事的旁枝末节已经不能联贯,因此“流星花园”自然顺理成章的消逝而过,从此不复存在。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