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资质的事情搞定的很快,梁跃进回去跟父亲梁爱军沟通之后,梁爱军也很高兴,儿子总算是能干点正经的事业了。
现如今这种打擦边球做买卖的方式已经渐渐掀起了一股潮流,周围有点关系的都朝着这个方向使劲,梁爱军觉得这样做也比较妥当。
东北的风气跟南方比不了,能够以这样的方式做起来已经很不错了。
梁爱军在营城印刷业经营了三十年,梁跃进提出的要求并不难办到,尤其是在这几年。
十年嗡嗡嗡造成了精神和物质的极度短缺,使得刚刚解放的人们对于书、报、刊的需求迅猛的增长着,这样就导致近几年国内的出版业和印刷业呈现了一种极度不合理的繁荣。
同时也面临着巨大的困难,因为这时出版所需要的印刷和纸张,前者技术落后、生产能力严重不足,后者属于短缺物资、供不应求,所以当时高层还特意召开过解决出版用纸的会议。
在八十年代的前半段,图书的印刷和纸张供应一直是困扰国内出版业的两大难题。
但在资源丰富的东北,这种情况并没有那么严重。也受惠于出版业的火热,近两年东北各地的印刷厂都成为香饽饽,像秦拥军所在的凸版印刷厂的情况只是极少数。
梁爱军联系的是营城师范学院的出版社,营城师范学院出版社属于学院的校办企业,主要业务是给学校印刷教辅材,偶尔接点外面的业务,属于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状态。
听说有人想用他们的资质,每年交一笔固定费用,出版社社长、也是师范学院后勤处处长的赵长斌很高兴,不费力气就给学校创收,说出去也是他能力的一种体现。
“但你们的出版物必须要经过我们的审核,不得有宣扬反动、迷信、暴力、涩情的内容,否则我们出版社是有权否决你们的出版的。”
这是何平跟赵长斌见面的时候一直强调的话。
何平满口答应,心想怎么隔了四十年还是逃不过河蟹大神呢。
搞定了出版社的事,接下来就是图书的编组和印刷。
何平计划先弄一套“沙俄文学名著丛书”,虽说现在国内跟沙俄的关系已经闹崩了,但受惠于几十年前那段蜜月期的原因,沙俄的东西在国内,尤其是东北还是比较受欢迎的,而且因为历史的原因译制资源也比较丰富,操作起来难度比较低。
编组这种事何平肯定不会亲自上阵的,他心里早就定好了人选,天天在人才宿舍里混吃混喝的“振开兄”是再合适不过的人物了。
“啥玩意?让我|干主编?”振开兄提高了音调,在东北待的时间长了,好好的一个诗人愣是说出了一口东北腔。
“咋地,你还不乐意啊?”
“不是,我也没干过啊。”振开兄继续推辞。
“没事,就当练手了。其他的事我联系好了,你就负责给我弄十本八本的沙俄著名的小说的中文版就行,划拉划拉市面上有的书,套过来就行。”
振开兄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这……这怎么能行?这读书人的事……如此这般,太不像话了……”
“振开兄,读书人的事嘛,都是为了传播文化,满足广大人民群众的精神文明需求,你这么想就不对了。”何平循序善诱道。
“不好不好,这……这成何体统,哪有这样干的。”
“五百块,只要你帮我编完这组丛书,给你五百块钱的费用,怎么样?”
振开兄脸上浮现出挣扎的神色,“这样不好,不好……”
“一千块,一千块。”何平提高价格。
“这,这……”振开兄有些动摇。
“一千五,不能再高了。”何平咬死了价格。
“好!”当何平的最终价格说出口,振开兄终于下定了决心,咬着牙说道。
“好,成交。”何平握住振开兄的手,舔着脸笑道:“别一副小媳妇受辱的表情,开心点。挣钱嘛,不丢人。”
振开兄默默的点点头,脸上还是一副司马相。
我想起那天夕阳下的奔跑,那是我逝去的青春。清新脱俗的我终于还是屈服在了阿堵物的淫|威之下。
“好了,这事我就交给你了,争取尽快把书稿拿出来,我好组织印刷、铺货。”
何平给振开兄加油打气,他这种文青性质严重的中年男人,必须顺毛捋,等这笔买卖干完,估计也就彻底归心了。
何平现在就像个诱拐良家少|妇的臭无赖,脸上写满了温柔,嘴上尽是些甜言蜜语。
振开兄面对何平的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心里不自觉的涌起一份愧疚。人家出那么高的价钱请自己帮忙,态度又这么好,自己既然接下了这份工作,就一定要做到尽善尽美。
人生的转变有时候就是这么的突兀,本想来韩屯避避风头、散散心、找点事干的振开兄,人生就这样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我们这套丛书的重点是在资料的汇集和整理,你先想一想,把这套丛书的书目都列出来,我到世面上去给你搜罗译制本,争取都给你搜集全,好让你参考。”
振开兄听见何平的话,心里又是一沉,还真是赤|裸裸的套书啊。
“好,我回去想一想,尽快把书目整理出来给你。”
振开兄怏怏不乐的回了人才宿舍。
搞定了丛书的主编人选,何平蹬上自行车前往公社。
“沙俄小说?你怎么想起来搜集沙俄的小说了?”毛春华有些意外的问道。
“我准备弄一套沙俄文学名著丛书出版。”
“出版书?”毛春华瞪大了眼睛。
这几十年来报刊业、出版业、印刷业都是公器,在寻常人眼中,那是配合政|府舆论宣传用的,自己搞出版、搞报刊,一般人想都不敢想,也就是这几年嗡嗡嗡结束后,政策有点一松到底的趋势,才有极少数像振开兄这样的活跃分子,敢自己搞起了报刊杂志,后来不也没封了么。
“能行吗?”
何平听出了毛春华问话的潜台词——会不会有危险?
“没事,我弄的又不是违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