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钧快走几步,在斋房门口站定了,打了个长躬,道:“见过先生。”
这中年人名叫周峙,他是洛陵县唯一的社学中的教书先生。在陆钧的记忆中,周峙是个不苟言笑,非常严厉的人。
陆钧抬起头来,却见周峙的脸上露出了少有的和蔼的神色,开口说道:“陆钧,古人云‘业精于勤’。又道‘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你原本就天资平平,又不能坚持来社学读书,你的学业,何时方才能有所进步呢?”
陆钧答道:“先生教训的是。学生从前学业荒废,是学生不够自律所至。如今,学生已知错了。”
周峙原以为陆钧又要找自己身体的原因,说他是因为体弱多病,才不能按时前来读书。可他没想到,这一次,陆钧竟然大大方方说是因为他“不够自律”。周峙不由得对这个平时不太喜欢的少年有些另眼相看了。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陆钧,感觉他比从前挺拔壮实了不少,脸色也不是一片苍白,而是充溢着这个岁数的少年应有的红润。周峙的神情不由得又缓和了几分,捻须道:“嗯。贤者主张,人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应该‘反求诸己’,亦即从自己身上寻求问题的根源。如今我虽然不知道你的学业有没有进境,但是你的态度确实比从前有所改变。况且,我见你方才没进院子,却拜祭了先师,于礼一字上,你也做的不错。好,你进去罢。”
陆钧又拜了一拜,道:“先生,从今往后,学生自当发愤忘食,好好跟先生学圣贤之道,把从前落下的功课,都补回来。”
这回,周峙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有这样的决心,不怕学问没有进境了。”
陆钧心里松了口气,刚想离开,忽然听见社学门口前响起了一个熟悉而响亮的声音:“先生!”
话音刚落,那声音又道:“咦,阿钧也来了!”
周峙眉头微微一皱,循声望去,见常晓成乐呵呵的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年,两人一起走了过来。
社学里一共有二三十个孩子,常晓成虽然来得晚,但他基础非常不错,性格又颇为讨喜,周峙表面虽然对他要求很严格,但心里却很喜欢他。
常晓成几步走到周峙面前,对陆钧眨了眨眼睛。然后,他认真的对周峙行了一礼,又指着自己身侧的少年对周峙道:“周先生,这是陪我读书的阿源,他叫做李尚源。他在乡下上过乡里的社学,人很聪明的!”
周峙看了看李尚源,见他相貌端正,目光锐利中透着坚毅,虽然是乡下孩子,但他举动从容镇定,先是随着常晓成行了礼,又把整整齐齐装着束脩六礼的篮子捧到周峙眼前,道:“先生,此乃学生的束脩礼,还望先生收下。”
周峙“嗯”了一声,道:“看你的模样,也是个认真稳重的孩子,你先随着晓成和陆钧进去,和他们一同就学罢。明日正好是望日,我要考校学生功课,到时候我要看看你从前学的如何,再决定你日后学些什么。”
李尚源急忙道谢,常晓成也连声谢过了周峙。眼看已快到下午的课开始的时间,周峙便叫他们去课堂里等着。这三人方才一起进了院子。
陆钧没想到常晓成这么早就回来了,问他道:“晓成兄,你是何时回到洛陵的?”
常晓成道:“我不是怕你回来被他们欺负么?!茗儿啊不,你和伯母一走,我就急急赶回来了。”
陆钧一笑,道:“多谢好意。”
三人往院里走去,常晓成还在那里说个不停。陆钧只觉得自打常晓成回来后,世界一下子失去了原来的清净。他摇了摇头,自动屏蔽了常晓成的声音,放眼一看院子里,陆钟和几个年纪小的少年还在,黄长义和陆锦那一群孩子却不知道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