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惨烈的大战尚未开始,伏虎军中就先定下了这样一桩喜事。
还真应了那一句话,冲喜,冲喜!如此一来,这一次伏虎军理所应当的应该成功钓上那一万圣光皇朝守军构成的那条大鱼吧!
裘千趁第一次对犲狠的话没有进行反驳,他面露肃然之色,很是认真的望着犲狠和丁唳两人,冷笑了一声:“豺狼,这一次你说的话我可全都记住了,别想反悔,不然我裘千趁第一个饶不了你,一定会把你打得你娘都不认识你,呸!说错了,说错了!是你妹妹都不认识你!猿罡,你说是不是?”
每一次裘千趁说完话,总会把猿罡带上,而猿罡每一次都会保持沉默,一言不发。
只是今日,猿罡却没有保持沉默,而是一反常态的咧嘴嘿嘿一笑,同样认真的点了点头,不管如何,这一次他都站在丁唳这一边。
他伸出了一只拳头,在犲狠面前用力的挥动了一下,一拳挥动,劲风拂面,让犲狠的眼睛微微眯起,“豺狼,毒蛇说的对,若是这一次你敢反悔,猴子我也饶不了你,你妹妹不是生的如花似玉吗?别到头来便宜了我。”
犲狠闻言冷哼了一声,狠狠的瞪了一眼猿罡,咧嘴讥讽道:“就你这寒碜模样,还想惦记我妹妹?也不撒泡尿把你自己照一照。再说了,你会有这个机会?我犲狠说话一口唾沫一个钉,绝不反悔!”
丁唳看着三人你一句我一句,一点也没有大战之前的紧张,心中感动莫名,他强忍住鼻子中的酸意,咧嘴笑了笑,附和道:“豺狼,看来在你眼中我和你妹妹还是挺般配的嘛!你放心,就算是为了豺狸,我也不会轻易赴死的,你就等着做我的大舅哥吧!”
他的声音在此时戛然而止,丁唳猛然转过身子,背向东南,面向西北,视线微不可查的扫过大悲城所在的方向,他愿托秋风送去一缕问候,他不知道她此刻好不好,可他希望她一直都很好!
最终,丁唳的视线定格在脸上有着疲色的雄鹰和毒蛇两营残存的七百余名甲士身上,声音悠悠而起,不是多么振奋人心的话却自有一股惨烈悲壮。
“雄鹰、毒蛇两营所有甲士全部出列!”
望着哪怕疲惫,可在他一声令下仍旧毫不迟疑的出列的那七百余名甲士,丁唳深深一躬,这一躬之中带有很深的歉意。
“我丁唳对不起大家,刚从虎口脱身,我却又要带着大家再次奔赴虎口,让大家死里逃生又凛然赴死,实在是混账至极!你们在心里骂我也好,诅咒我也好,都不要紧,我都能够接受,因为我不能对你们作出保证,让你们都活着,这是我的不对。可纵使不对那又如何?有些事我们必须去做,因为我知道死去的四千多名兄弟还在地下等着呢,等着他们的大仇得报,等着我们来为他们洗刷耻辱!”
丁唳用力的举起一只拳头,声嘶力竭的吼道。
“伏虎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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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百余名毒蛇营和雄鹰营甲士整齐的附和,声震霄汉。
伏虎军今年暮春时节建军,盔下设立雄鹰,毒蛇,灵猴,野狼四营。
在这个初秋渐逝,深秋将临的时候,四营之中,雄鹰和毒蛇两营除了毒蛇营统领裘千趁,其余四千九百九十九人,人人赴死。
东临县境内,群山连绵之中,夜奏悲歌。
大悲城伏虎军盔下剩余的灵猴、野狼二营含怒将一万多名圣光皇朝正规军组成的方阵杀了一个来回,而后毫不恋战,迅猛撤退。
在五千名伏虎军甲士身后,圣光皇朝一万多正规军穷追不舍,随后中伏,一万多圣光皇朝正规军尽数陨落,五千名伏虎军甲士人人浴血而战,哭声伴着杀声,震耳欲聋。
此役过后,山中的嘈杂喧嚣,再次恢复死
死寂,夜色中的连绵山林,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
只是有些已成既定事实的事情,无法改变,更无力改变。
雄鹰营全营覆没,统领丁唳战死。
毒蛇营全营覆没,统领裘千趁断掉一臂。
灵猴营两千五百名甲士,陨落一千人,剩余一千五百人,无一人不身受重伤,统领猿罡的一只眼睛更是中了一只箭矢,拔箭之时,血肉连着眼珠一起翻落。
野狼营两千五百名甲士,陨落两千人,剩余五百人连同统领犲狠在内,无一人受伤。
伏虎军合计近一万甲士进山,数战之后,一夜尚未过去,已经只剩区区两千人。
这一次,他们出大悲城一路往东,本意是为了剿匪,可未想到最后却是为了活命。
原本他们想象中的匪寇并不存在,有的只是一群为了战功而将屠刀向同为袍泽的他们挥动着的圣光皇朝正规军,那群屠夫,死有余辜!可死则死矣,竟然硬生生的将伏虎军八千无辜甲士硬生生拖进了地狱,所作所为,简直是令人发指!
四位统领中,唯一一位不曾受伤的野狼营统领犲狠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他不顾血腥和脏乱,丢下了因为握的太紧,几乎陷入肉中的战刀,双手抱着脑袋号啕痛哭,哭声耸人听闻。
这个原本看似坚强的汉子,在大战闭幕以后,就直接夺路而去,不停的在遍地尸体中翻找,他想找到那个他刻意与其针锋相对的男人,想完成他的承诺,可不管他如何疯狂的翻动遍地的尸体,如何搅动地上的残肢断臂,却始终没能看见半点熟悉的影子。
他知道那个人已经死了,可他不敢相信,他答应了他的,说他等着叫他大舅哥,从来没有失信过他人的那个人最后却没有对他信守承诺。
那个人死了,死的悲哀而凄凉,未了,竟然连一块完整的尸体都不曾留下。
“丁小鸡,你这个骗子!你不是喜欢我妹妹吗?不是要让我做你大舅哥吗?你现在给我起来,给我站起来啊!我答应了,都答应了!”
凄厉的声音在夜幕之中毫无边际的扩散出去,可除了回音,犲狠不曾得到任何回应。
不远处,少了一条胳膊,少了一只眼睛的两人并肩而立,脸上有着入骨凄凉。
听惯了沙场上那些惊心动魄,铭心刻骨的故事,没曾想到有一日他们也成了故事中的那些人,悲惨壮烈的厮杀远去以后,所能够剩下的还有一些什么,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两人相视一笑,笑容中有着蜜饯都化不开的苦,他们迈动脚步,尽可能轻巧的走到那个抱头痛哭的男人身边,好像是第一次认识那个男人一般。
一左一右的坐下,将那个男人挤在中间。
裘千趁突然冷声嚷嚷道:“犲狠,你能不能有男人该有的模样,我都没哭,你哭什么!死去的那个男人是与你处处针锋相对的人,你不是应该笑吗?”
他的声音突然一软,弱声道:“该哭的是我,一直都该是我。我一直把他当做哥哥,可到头来,直到他死,那一声哥都不曾叫出口,我知道他也是把我当弟弟的,一直都知道。”
“都赖我!”裘千趁终于哭出了声音,“要不是我做出那个提议,要不是我有些怕死,丁唳就不会死了。其实我们四人之中,真正有取死之道的是我啊!你们都有牵有挂,唯独我孤身一人!我真是混账!”
裘千趁举起自己仅剩一只的手臂,狠狠的一拳砸在自己脸上,一口血沫子喷出去老远,汇入流淌的血水之中,有些让人分不清明。
瞎了一只眼睛的猿罡起身,硬生生的挤入犲狠和裘千趁两人中间,他伸出两只手,搂着那两人,满脸戾气的吼道:“都别这样了!难道你们想已经离开了的兄弟离开以后还要看我们的笑话吗?不管谁去死
,总该有人要死,而活着的人总该是难过的,可我们不是做到了吗?那一万多名狗杂碎被我们尽数屠杀,我们应该高兴,因为他们的牺牲是值得的!”
犲狠嘴唇微动,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说话,不过最终,他想说的话也没曾说出来。
猿罡有一句话说得对,不能让死去的兄弟在地下看笑话,那样就算是死,他们只怕也不会安心。
止住了哭声的犲狠从地上站起来,他仰天发出一声尖啸,好像是一只脱离了狼群独自瓢泊的孤狼。
尖啸过后,犲狠咧嘴一笑,虽然笑容很牵强,不过比哭却要好看上太多了。
他捡起被他丢下的那把战刀,独自走远,同那些正在收敛战场的兄弟一样,为死去的袍泽们收敛尸体去了。
看着走远的犲狠,猿罡拍了拍裘千趁的后背,只剩下一只眼睛的他,另外一只眼睛看起来好像更加明亮了几分,“让死去的兄弟们安心去吧!哭没有卵用!”
说完这句话的猿罡也站起了身子,他转过身体,伸手擦了一下眼角,入手殷红。
三人中只剩下裘千趁还蹲在地上不肯起身,哭的像是一个孩子,直到远处传来了一阵略显惊喜的呼喝声:“找到了,找到了!”
裘千趁蓦地起身,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冲将了过去,速度快逾闪电。
可是等到他拉出一道残影出现在那道声音传来的地方的时候,却只看到一名甲士手中拿着一副刀痕刺目,有些变形的天青色盔甲,尽管那副盔甲损毁严重,裘千趁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副盔甲的主人,正是之前还与他并肩作战的丁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