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梓这回伤得不重,确实只是擦伤,贺琰沉着脸给她上了药,一言不发。
“下午我们就去鬼门的医疗基地,让宋之谦给你检查。”桑梓看了一眼贺琰的侧脸。
贺琰斜了她一眼,“你不困?”
桑梓:“啊?”
“下午哪儿都别去,回房间去休息。”贺琰站起身,收拾手边的药箱。
桑梓伸手刮了刮脸颊,“我没事,你的病不能耽误,必须得去。”
贺琰皱眉,还想反驳,桑梓抢了他的话茬。
“你可不能早死,欠了我好多债呢。”
贺琰抿了抿唇,瞥了她一眼,“要我怎么还?”
桑梓笑了,弹了一下舌头,“我还没想好,等想好了再说吧。”
她闭着眼睛,深呼吸一口,“那群老鬼难收拾,费了我挺大功夫。”
贺琰没问她怎么收拾的,想了想过去将她打横抱起,“上楼休息?”
桑梓满意地靠在他怀里,“睡一会儿吧。”
贺琰抱着她上楼,中途遇到贺子琛,眼神都没交流一下,直接越过了贺子琛回房间。
幸好贺子琛心理承受力强大,翻了个白眼,自己下楼去找吃的。
他长得可爱,嘴巴甜起来能腻死人,裴迪阿姨被他哄得眉开眼笑,忙前忙后地准备了一堆吃的。
小院子里一片宁静,桑梓在楼上睡了一会儿,贺琰就接到了无数个“投诉”电话,其中还有一个来自洲长。
简单来说,桑梓出去一上午,毁了鬼门,教育了伊贺御,顺便跟洲长打了个“招呼”。
第一洲上流社会震动,全都去试探洲长的态度,洲长又来试探贺琰的态度。
贺琰拧着眉心挡了一连串的电话,然后面无表情地坐在桑梓床边,放慢速度叹气。
小破丫头,杀伤力实在太强。
桑梓闭着眼睛咂了咂嘴,伸手做了一个猫咪洗脸的动作,睡得一脸满足。
贺琰无奈,给她盖好被子,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坐着。
直到阳光变弱,桑梓才缓缓睁开眼睛,一看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
她一转头,就看到贺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盯着笔记本,面色凝重。
“那些废物开始找你麻烦了?”
贺琰听到动静,转头看她,“醒了?”
桑梓撑着床沿起身,伸了个懒腰,“怎么不叫我?”
“叫你做什么?”
“帮你教训这群憨批。”
贺琰:“……”
他舒了口气,“安分点,再闹就真的要把第一洲给翻过来了。”
桑梓耸耸肩,不以为意。
“起来吃点东西。”贺琰看了她一眼,道:“我要回一趟老宅。”
桑梓挑眉,“老东西估计是真不行了,你这回肯定能拿到家产。”
贺琰皱眉,“怎么满脑子都是钱?”
桑梓啧了一声,“这可是正大光明的继承,多大一笔钱啊,不要白不要。”
她看着贺琰,再三叮嘱,“千万憋装清高拒绝,过了这村没这店。”
贺琰:“……”
桑梓心情不错,靠在床头给楼下打电话,刚好是贺子琛接的。
“小鬼,搞点吃的上来。”
“好!”
外面很快就响起了蹬蹬蹬的脚步声,贺子琛撞开门进来,又砰地一声关上门,忽略贺琰直接捧着吃的到桑梓床边,一脸谄媚。
贺琰翻了个白眼,不管这俩人,换了衣服出门。
他得迅速地去跟老东西把事情了解了,桑梓说的不错,他的病不能再拖了。
他没自己开车,一路上阵仗挺大,六辆车浩浩荡荡地去了老城堡。
伊贺纯一在外面等着,看到他进来,立刻恭敬地上前去开门。
“先生等您很久了。”
“等不来我,他只怕舍不得咽气吧?”贺琰讽刺。
伊贺纯一不语,领着贺琰去了伊贺御的休息区,整个走廊都是中世纪的贵族风格,地毯铺得软绵绵的,一脚踩上去会深深下陷。
空气里暖暖的,四周安静异常,细微的指针走动的声音,仿佛是在倒数生命的流逝。
贺琰推门进去,入目所见竟然没有医学仪器,伊贺御躺在床上,整个人深陷在厚厚的被子里。
听到声音,他立刻就睁开了眼睛,原本暗淡无光的眸子里忽然亮起来,一直死死地盯着贺琰。
“你……你来了……”
贺琰对他没感情,自己给自己拉了椅子坐下,淡淡地道:“我时间不多。”
伊贺御扯了扯苍老的嘴角,眼神真流露出衰败的凄凉,“那丫头你是从哪里找到的?”
贺琰皱眉,没想到他在这个时候提到桑梓。
“她可真是叫人意外,下手狠辣,不留余地。”伊贺御费力地说着话,幽幽地道:“她要是我伊贺家的人,那就……”
“那是不可能的。”贺琰打断他。
伊贺御声音干涸地笑了两声,看向贺琰,“别担心,她太强大了,现在的我已经没有能力做什么了。”
贺琰眼神沉了沉,没有讲话。
伊贺御舒了口气,“伊贺家交到你手里,你会好好经营的吧?”
“她很喜欢。”
“什么?”
贺琰脸上总算是有了点表情,他看向伊贺御,道:“那丫头很喜欢你的钱,叫我千万不要拒绝。”
伊贺御愣住,怎么都没想到是这么一番回答。
他反应过来,随即一阵剧烈咳嗽,脑子里嗡嗡嗡地响,却又找不出什么话来教训贺琰。
他们本来就是隔代血缘,感情一丝都没有,贺琰这个时候根本就没必要跟他虚以委蛇。
“你不想知道关于你父亲的事吗?”伊贺御缓下来,忽然就换了思路。
贺琰看了他一眼,嗤笑一声,“我有记忆以来就知道自己没有父亲。”
伊贺御深吸一口气,从没有觉得这么疲惫过,贺琰就像是一块铁壁,根本就没有间隙。
他不爱财,不爱权,就算爱也有本事自己去争。
就连他爱的人也强大到没有缺点,根本就没给外人钻空子的机会。
老头子闭了闭眼睛,大概是认输了,拖着虚弱的腔调说话:“你的病自己有数吗?”
贺琰态度平常,淡淡地道:“多活几年少活几年的差别而已。”
伊贺御睁开眼睛,视线放到床头柜上,“抽屉里有你要的东西,交给那个姓宋的医生,他会有办法治好你的。”
说完,似乎是觉得贺琰不会相信,他又加了一句。
“我已经没有理由害你了,你不信任我,可以让他们先做临床试验。”
贺琰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本笔记本,却并没有急着翻阅。
“我母亲的死你知道多少?”
伊贺御眉心皱了皱,呼吸忽然变急,连续深呼吸好几次才撑下来。
“我是不认同她,但不会想要杀她。”
贺琰:“但你知道是谁。”
“我不知道。”伊贺御摇了摇头,看着贺琰,唇角带着讽刺的弧度,“想杀她的人多如牛毛,谁知道是哪拨人成功了?”
贺琰下颚绷紧,眸中闪过一丝阴翳。
“她得罪过那么多人,黑道白道,谁不想她死?”伊贺御两眼盯着天花板,就像是说呓语一样回忆,“你父亲是爱她的,但爱着爱着就爱不起了,他并没有能力和那样的女人肩并肩,所以只能明哲保身。”
他说着,又看向贺琰。
“那个丫头和你母亲很像。”
贺琰懒得听他接下来的鬼话,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袖口。
“幸好我没在伊贺家长大,否则岂不是和他一样?”配不上就跑,当初何必招惹。
伊贺御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贺琰已经转身往房间外走了。
他撑着身子想要起来,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力气,只能看着贺琰伟岸年轻的背影逐渐远去,双手用力向上抓却抓不到任何事物。
贺琰走到外面,天色已经接近黄昏,气温下降。
他抬头看了一眼夕阳,莫名一阵晕眩感就涌了上来,闭上眼睛缓了又缓,天旋地转的感觉还是排山倒海地涌了过来。
“贺总!”
不知道是谁叫了他一声。
贺琰猛地反应过来,睁开眼睛,然而他已经一只脚踩空了。
砰地一声,眼前闪过一阵白光,思绪就散了。
乱七八糟的声音从耳边穿梭而过,身体轻飘飘的,仿佛被一股力量拽着,就这么飘在上空,然后就看到自己错失的那段记忆。
从小时候半夜起来偷偷看妈妈,再到后来被大哥叮嘱带走贺子琛,最后是扮成寻祈和桑梓相识的点点滴滴。
一连串的记忆,就像是洪水一般涌进了大脑,头疼的厉害。
“贺琰?”
是桑梓的声音,他想要睁开眼睛,眼皮却重的抬不起来。
小破丫头一直叫,声音里好像还有哭腔了,他听着心里着急,就想着至少应该回应她一声。
“贺琰,你要是死了,我他么嫁给宋之谦你信不信?!”
你敢!!
贺琰头疼欲裂,猛地一下就睁开了眼睛,周围环境一片陌生,他尚且搞不清楚情况,转头就对上了宋之谦防护镜之下惊恐的眼神。
宋之谦:“……”
“放心,她敢嫁,我也不敢娶。”
贺琰吸了口气,脑子里又闪过一道白光,来不及看桑梓就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