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看到虫是怎么往张青身上砍了一刀的,也没有人看到虫是怎么跑到对面去的。
只听到张青大叫了一声,紧接着单膝跪在地上,右手捂着腰间还在不停地往外流着血的伤口,咬着牙,冷冷地说:“毛毛虫。”
我承认我当时呆掉了,大脑里一片空白,我看不到其他人的表情,眼睛却不受自己控制一样,慢慢朝莎的脸庞瞄了过去。
她应该和我一样吧,不然,她不会呆呆地看着对面,以至于忘了还在地上半跪着的张青。
小李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冲上去扶着张青,大喊道:“青哥!”
身后的兄弟也开始往前拥,口中嚷嚷着:“青哥……青哥……”
有人甚至开始大喊:“妈的,把毛毛虫剁了!”
莎这才反应过来,慌忙弯下腰去查看张青的伤势。
而我却不知道该干些什么,我呆呆地看着眼前忙乱的一切,呼吸有些急促起来。
我是在做梦,一定是的。
我闭上眼睛又睁开,耳边的一切声音开始变得不真实,它们飘飘忽忽地在周围的空气中游荡,犹如一个个冤死的鬼魂,面目狰狞地放声大笑。
我好困、好累,我想去睡觉……
你们都消失吧,所有人都消失,去哪里都好,总之,不要再来骚扰我了!
眼睛上的伤口更加疼痛,是因为泪水流淌下来渗到里面的原因吗?
怎么会这样呢,我一定是看错了,听错了……
一定是的,我轻轻摇着头。
感觉有什么微小的东西从天上轻飘飘地扑到了我脸上,凉丝丝的。
我睁开眼睛一看,是雪!
下雪了!
在这之前,我曾经无数次地想象过第一场雪到来时的样子。
可能是在晚自习下了之后回家的路上,昏黄的路灯将洁白的雪花衬托得更加美丽,一片一片地从我的衣领处找到空隙钻到脖子里去,然后我一个激灵,将脖子一缩,加快了骑车的速度。
可能是在和莎接吻的时候,雪花突然从天而降,落在我们的头发上、肩膀上,有的还不小心滑进我们的嘴巴里,来不及玩乐,温润的舌头就已经将它融化掉了。
也可能是一觉醒来,发现窗外已经洁白一片,屋顶上,房梁上,远处的山丘上,无一不是裹了一层银色的装束……
但我怎么也没有想到,雪花会在这个时候从天地间挥洒下来,轻盈得如同精灵,却将我的心浇得更寒,似乎快要结冰了。
谁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雪越下越大,脸上湿成了一片,早已分不清楚是雪水还是泪水,我抬起头,用一只眼睛仰望着漆黑一片的天空,再也压抑不住地大喊了出来:“毛毛虫,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我依然仰望着天空,任凭纷纷扬扬的雪花和我的泪水混合在一起,流进我的嘴巴里……
一个熟悉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依然是那么清澈、纯净,就如同我一直喜欢着的铃声。
咚……咚……
然后我就从睡梦中醒来,仔细地聆听。
那个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样:“为什么?没有为什么,我一直在利用你而已,意思就是,你在我眼里,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
我依旧摇着头:“不会的……我刚认识你的时候,马良还揍了你一顿……”
“哈哈……”马良笑了起来,“毛毛虫,你这位朋友看来是真傻啊。”
毛毛虫冷冷地说:“我们在你面前做的一场戏而已,因为你的特殊身份,你是莎的男朋友。所以,你说的话,没有人会不相信。”
我依旧摇着头:“不……你当时痛苦的眼神,绝对不会是装出来的……”
“是吗?”虫又开始笑,“忘了告诉你,我来月经的时候就那个样,你可以不用放在心上。”
我生平第一次感觉到被人玩弄是这么悲凉。
我觉得四方八面吹过来的风都朝着我一个人来似的,风一下一下地吹在我脸上,夹着雪花,如同刀割一样。
毛毛虫的注意力已经不再是我,而是把头转向张青:“看来我这一刀还是砍得太轻了。”
张青微喘着粗气说:“这伤算什么,我全身上下哪一道伤疤不比这个严重?你在我身边待了这么久,难道不明白吗?”
虫笑了笑说:“可是,你现在还有还手的力气吗?”
张青不理她这个问题,而是说:“你对我这一击,是在报复三年前的事情吗?”
虫的脸色顿时变得狰狞:“这三年来,我忍辱负重地待在你身边,获取你的信任,把你手底下的人搞得四分五裂,就是为了这一天!”
张青开始笑:“是吗?那我怎么觉得,你是从两年前才有了报复我的打算?”
“你……”毛毛虫一时语塞,“是又怎么样?”
“也罢。”张青突然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我早就不想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了,能死在你手里,也了了我一桩心事……”张青的声音越来越虚弱。
我突然想起自己的手机来,现在还在手里攥着,不知道小波他们有没有接到我的电话,有没有在听这里的情况,为什么还不来?
我不敢拿起来查看,我现在任何一个细小的动作,都逃不过对面的眼睛。
我走过去,装做低下头去查看张青的伤势,然后偷偷地瞄了一下手机。
显示还在通话中。
我的心顿时放松下来。
只要再拖延时间,一定能等到小波他们来。
我轻轻把手搭在莎的肩膀上。
她似乎已经完全傻了,两眼呆滞地看着张青被刀砍伤的地方。
张青用手自己捂着,看不到伤口究竟有多深。
但是可以看到,张青的手上沾满了暗红色的鲜血,而且顺着手指不停地往下流着。
周围人的头发上都已经覆盖了一层白色。
比起刚才,雪似乎小了一点。
毕竟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应该不会太大吧。
小波,你怎么还不来?
我弯下腰,再次假装查看张青的伤势,然后悄声在他耳边说:“我已经给小波打电话了,现在只要尽量拖延时间,小波他们应该很快就会赶来的。”
张青松了一口气,又把脸转向对面,略带微笑地说:“你以为你们稳赢了吗?别忘了,这里可是金威大酒店对面,警车每十分钟就会来一次,我们要是在这里厮杀,就不怕招来警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