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委员,好消息啊!”
十月初三,来到鄂豫皖已有十来天的李润石,在中午刚刚起床之后,就正好碰上程刚给他送来最新的电报。
“哦?说说看嘛,什么消息让你高兴成这样。”看着一脸喜色的程刚,李润石带着和煦地笑容轻声说道。
“严格来说应该是两个,一个是我们前出袭扰的两路部队均完成了既定的战略任务,现在平汉线已被基本切断,后续还会继续破坏,接下来老常可是要少一处大动脉咯。
至于豫南,我们也吃掉果军至少三个营的后勤部队,夺取或销毁了一部分军用物资,也有得他头疼的,哈哈。”
程刚笑着将第一个好消息说了出来,短短不到十天的时间,两路联军共计一万五千余人,一路向北,一路向西,均取得了不错的成果,算是给这次北上行动增添了几分成绩,同时也给刚刚看到胜利希望的常凯申狠狠地扇了个巴掌,让他没法继续爽利地结束战争。
“嗯,这个消息确实不错。”李润石点点头,作为最高指挥他很清楚,考虑到行军速度和路程远近,目前取得的战果实际还只是刚刚开始,后面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红军还有很大的操作余地。
而目前的顺利局面又表明,这轮针对性行动很可能正中了敌人的软肋,如果排除对方专门设置陷阱的可能性,那么最后的成绩将超乎所有人想象,甚至即便是存在陷阱,以红军的实力也有信心全身而退。
随后李润石打住了程刚,没让他继续发言,而是直接问了句:“让我来猜一下,另一个说的是不是剿匪进展?”
“没错。”程刚笑了笑应和道,其实结果也很好猜,这次的军事行动本就分为内外两条线,既要“攘外”也要“安内”,外线取得了初步战果,内线自然也不甘示弱。
“现在鄂东、皖西、豫南三地,凡是盘踞在根据地内围的地主民团武装,第一批目标,大大小小总计十余处据点均已被剿灭,现在各个支队一方面在进行后续的收尾工作,另一方面也在准备下一波攻势,预计到了月中就可以完成所有的既定目标。”
“好啊,这进展可比我们出发时设想的还要顺利些哦。”李润石也是难得地兴奋了一下,在屋子里转了几圈,然后走到贴着地图的墙边,仔细琢磨起来。
这是一张经过加工的鄂豫皖地图,上面细致地标记了目前各路红军的部署以及敌人的情况,而且每天还会根据最新进展进行及时修正,整个鄂豫皖也就只有为数不多的这几张。
能够实现这样的效果可不容易,整个工作的背后可是近十人的参谋队伍彻夜奋战的结果,而这些参谋大多是从红四军起,就开始教育出来的基层指挥员,想要让原本文盲出身的他们达到现在的水平,期间付出的代价肯定不容小觑。
但好处也是不少,单看红一军那边抑制不住的眼馋目光就知道了,以往想要制作这样一份军事地图,必须得耗费一名乃至多名极为优秀的军事指挥员大量的精力,而现在几乎所有红军都缺乏接受过正规教育的军事人才,很难承担得起如此高频的“奢侈消费”。
也唯有程刚通过大规模普及教育和精细选拔,再加上制定标准化流程,以及依托大量的物资和较为完善的电报系统,才能勉强达到将将够用的效果。
这也可以说是所谓的“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了,只不过对于大部分军队而言,“臭皮匠”也不是普通的文盲士兵和底层军官能够胜任的。
李润石没有去细想这些背后的门道,他当然早就明白了程刚的路线,所以才会如此坚定地站在程刚后面支持,而现在也总算到了收获的时候,此次北上就是一次最完美的考验。
“只怕我们如今积蓄的力量,要比想象中还恐怖哦。”李润石喃喃自语,这个想法已经在他的脑中环绕了不少时日,甚至在出发之前就已经有过类似的苗头,只是一直没有确定下来。
程刚就站在旁边,所以也听到了刚才李润石细微的声音,“我也这么觉得,但话又说回来,若是干了这么久,还和历史上没啥差别,那我这岂不是白来一趟咯。”
“哈哈,肯定没有白来嘛。”李润石听完一乐,指着程刚摇头笑了笑,“要你这还算白来,我们党近十年的奋斗又算什么?莫要想得太多,饭要一口一口吃。”
这话李润石既是跟程刚讲,也是跟自己讲,平心而论,早在去年的时候,当红四军以出人意料的战绩扫灭赣南闽西的内部势力,又毫不费力地打退了敌人的数次会剿之后,哪怕是他也油然而生了一股战天斗地的豪迈之情。
真要较真的话,在去年年底完成军队内部的思想统一后,也差不多相同的时间里,以75大炮为核心的炮兵部队在艰苦的训练下,形成了初步的战斗力,使得红四军甚至可以在能接受的伤亡范围内,攻下如虞城这般的重镇。
而到了今年,根据地不少村庄已经土改完成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期间虽然也因为各种不成熟的政策走了很多弯路,但靠着坚持不懈地扫盲和军训,再加上农村青壮继续高涨的革命热情,实际早已具备了扩军的条件。
而且这般扩军不仅是军队数量暴涨,从这次北上行动的表现来看,不少今年新招收的战士各方面表现并不会比老战士差到哪里去,无非是缺少些大战的经验而已,也就是说扩完军后的平均战斗力,居然能够勉强维持住而没有发生暴跌。
从这来看,即便以目前的情况,若是不顾及后续的代价,光是中央苏区一地就可以在短时间内拉起近十万的部队,而且还能有一战之力。
这便是李润石从中读出来的消息,也是他所言的“恐怖”之处。
一般情况下,一处根据地的发展要经历数个层次,最开始党和政权的机关要能够扯起红旗,开展工作,随后需要将群众普遍组织起来,依靠红军和赤卫队的力量,不断消灭地主豪绅和反动分子的立足环境。
接下来,当内部的敌对势力再无活动余地时,才能说这处根据地掌握在了党的手中,有时候往往都达不到这样的水平,只有少数几处天时地利人和具备的核心地带才能做到。
所以从地图上看,这些地区大多是零散的小点,尚未连成一片,中间存在较为广泛的游击区和敌占区,再加上周围的边缘地,在这些地方带常需要和敌人拉锯,有时在红军手里,有时又被敌人占去。
鄂豫皖就是类似于这样的局面,先前豫南的柴山地区,还是靠着一师将当地的土匪武装李克邦部,外加红枪会数千人歼灭,击毙、镇压了一大批土匪恶霸等反动头目,才算是将柴山一地巩固起来,程刚也才敢往那里不断投入资源发展军工厂。
至于拉锯地带,就必须采用波浪式的斗争方式,在没有果军会剿、围剿行动时,就分散在各处巩固革命果实,而若是面对长趋直入的优势敌人,肯定不能硬顶,必须撤离到其他地区,和敌人兜圈子,同时伺机对其造成杀伤。
总之一昧的正面作战和单纯的避敌锋芒都不是正确的斗争路线,最应该着眼的其实是如何以最小的代价,消灭敌人最多的有生力量。
但是如果主力部队缺乏战斗能力,缺乏严格的战场纪律和过硬作风,遇上战斗力较强的果党正规军存在怯战心理,又或者装备、训练水平太差,使得交战伤亡过重,那么游击就很容易变成流匪,使得先前的巩固局面迅速崩塌。
简单来讲,那就是红军的战斗力越强,根据地范围就越广,统治也越牢固,而更大的根据地和更牢固的统治在一定催化下,又会迅速助长红军战斗力的飙升,形成滚雪球一般的连锁反应。
从槿甘山时期起,李润石和程刚就一直围绕着类似的概念进行持续交流,同时努力向组织内部的其他同志普及,现在至少在中央苏区内部,已经有了不少的支持者,形成了主流意见。
但这条路线最后到底会达成什么样的效果,不管是李润石还是程刚其实都没法完全预料,只能结合最新的情况进行不断推演和修正,而这次在鄂豫皖的考验,无疑更加坚定了众人的信心。
“确实得一口一口吃,还是不能着急。”程刚听出了李润石话语里的劝告,郑重地回复道。“现在各方面条件快要成熟了,也到了进快车道的时候,所以越是这样,越要先稳住局面。”
李润石很满意程刚的反应,看得出来,这个来自后世的年轻人也在以他自己都没想到的速度成长,“对,这次试水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成功,我们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考虑如何顺利地结束整场考试,拿个漂亮的分数。
至于最后的大考,就像你之前最喜欢说的,让子弹飞一会嘛。”
“就只怕我们还得做不少思想工作咯,光是高层沉得住气可不行,整个组织都必须要统一思想,更何况,我们的高层现在还是一团乱麻。”虽然清楚了下一步的路线,但程刚还是存在不少的忧虑。
“这就是我们马上要做的工作嘛,你要对同志们有信心。”李润石微笑着安慰了这么一句,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他都是最相信组织,最相信人民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