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日晚上10点,程刚终于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回到卧室准备休息,而在旁边和他住一间的,则是刚刚返回锐京的李润石。
作为一个夜猫子,李委员现在还是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样,就着煤油灯在那聚精会神地看着从凝都搜集来的资料。
这也是李润石的习惯了,每到一地,就会尽快想办法了解当地的基本情况,如果时间还空余的话,还要再做一些调查研究。
虽然现在历史上那篇经典报告《旬乌调查》还没有问世,但是像《甬鑫调查》这些槿甘山时期的资料,已经早已写成了。
所以程刚非常有幸地看到了那份历史上遗失的资料,为了以防万一,他还自己收藏了一份。
在《甬鑫调查》当中,李润石的主要关注点在于经济方面的情况和问题,其中包括土地革命有关的内容,也有对工商业政策的意见。
这些都是当时的李委员一点点地耐心从群众那里获取到的一手资料,靠着调查而来的信息,他还及时地纠正了不少政策上的错误。
比如最开始的一段时间里,就有同志采取了过左的政策,主张对工商业者的财产彻底没收,如果是程刚负责领导的话,他可能只能从直觉或者历史发展来分析,判断这是不是一个好的办法。
但是李润石却可以依靠自己的调查内容,再以其敏锐的眼光,洞察未来的发展方向,及时制止脱离了轨道的政策。
在后面的几十年中,类似的事例数不胜数,所以程刚与李润石相处得越久,就越能够感觉到这位前辈的伟大,这是根本超出常人想象范围的能力。
甚至连带着他这个穿越者,也开始被感染,逐渐不再飘起来,而是慢慢地学会脚踏实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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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了,人和人的能力不能一概而论,程刚即便是在极度发奋的情况下,那也比不上人家的半根毫毛。
不过厚脸皮的现代青年压根不会在意这些细节,面对这位大神,哪怕是化身舔狗那也在所不惜。
“灯里没煤油了吧?我去给你添一点。”心里头想着事,暂时睡不着的程刚,看着桌前暗下来的灯光,下意识地就起身过去想要帮忙。
这时李润石直接伸手拦住了他,“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你睡你的觉去。
怎么,刚才不还挺累的么,现在睡不着了?要不我还是搬到旁边去吧,莫要影响你休息咯。”
话说李润石也清楚自己晚睡的习惯和其他人不一样,所以一般都是独自居住,也省得到时早上被人打扰。
只是这次他刚回来,程刚硬把他安排在这房间里,那也没得办法,之前也有过这样,时间久了就习惯了。
“没,我就是在想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整个红四军里头,你睡得是最晚的,我嘛,勉强算个老二,所以你就做你的事,不用管我。”
作为从大学起就熟练掌握熬夜技能的年轻人,这个时间点睡觉还有点太早了,虽然对于此时的其他人来说,天黑不久就睡下早已经是习惯,毕竟不是谁都能承担得起那么昂贵的照明费用。
包括李润石也是如此,如果程刚没来的话,他这过去的一年多里,大半时间都只能靠着油灯照明,不像现在,至少还有无限量的煤油供应。
相处久了,两人也熟络了不少,自然就没有了多余的客套,程刚说完之后,李润石便没有再管,而是继续写着什么。
“你说我要不要搞点电灯过来?”往往这个时候,话匣子打开了,就会有人忍不住想要继续说下去,这次是程刚随口问了个问题。
“哦?你还有这本事?也对,就没得你程财神搞不定的东西,哈哈。
不过还是算了吧,现在就算弄起来了,也成不了规模,等过段时间再说。”
这个时代,电灯照明还是属于大城市的专利,在后世早已淘汰的白炽灯,此时可还算是个时髦玩意。
事实上,哪怕是到了八九十年代,也有不少山区还在用着煤油灯,当年第一次通电的时候,甚至还有村民想要用灯泡点烟,在他们的世界观中,所有能够发光的人工物体都是火源。
所以如果程刚真的在这小县城里搞起了电力系统,那么对当地造成的震撼自然不用多说,甚至在红军当中,都会形成不小的影响——毕竟大部分红军战士也没见过电灯。
想了一下,程刚大概明白了李润石的意思,继续说道:
“那倒也是,而且如果电灯只是作为少数人的享受的话,就没得多大的意义了,不过弄个实验性的系统,用来给同志们开拓眼界,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听了这话,李润石微微地点了点头,他看得出来,程刚是浑身的小资产阶级作风,但是这个人在很多事情上却拎得非常清楚。
刚才这样不着调的想法,也能变成个可行的创意,确实很符合他的行事手段。
不过毕竟只是件小事,两人都没有太在意,又过了一会,李润石也问了一句:
听说铁厂那边出了事故,现在怎么样了?受伤的同志都安顿好了么?
这也不算大事,过去了好多天,该处理的基本都处理完了,所以李润石就是想了解一下。
“还好,重建的高炉已经完工了,这次我们吸取了不少教训,工作更细致了不少,希望不要再发生类似的问题。
幸运的是伤员们恢复得都还可以,没有发生严重的感染,再过段时间,伤势较轻的几个应该可以自由活动了。”
程刚回答的时候,表情也稍微地凝重了一点,不管这么说,这件事情他都得负上不小的责任,这次算他走运,没有造成太严重的影响,只希望下次自己能长点记性了。
“那就好,下次多注意点。”李润石嘱咐了两声,便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面纠缠。
看得出来程刚在行事上还比较年轻,受到挫折之后情绪出现波动是很正常的事情,按照他的经验,过一阵子缓过来就好了。
关于这次事故的报告,他回来之后也大概看了下,其中最让他欣赏的还是程刚在事后的检讨会,就事论事,不脱卸责任,积极处理问题,确实表现得不错。
整个红四军当中,程刚算是和李润石关系最为亲密的同志之一了,尤其是在政治立场上两人非常接近,光是这一点就让他在之前的工作中省下了不小的力气。
想到这,李润石又继续问起了一个关心的话题:
“对了,关于安攻同志,你怎么看?这几天你们关系处得好像还可以?”
听到这话,程刚不由地苦笑了一下,随后无奈地回道:
“这让我怎么说呢,刘安攻这个人嘛,确实有不少错误和缺点,但客观地看,他也是个全心全意干革命的人。
就只是这人始终觉得他那套是对的,让你拿他没得办法。”
自那天晚上程刘两人交谈之后,刘特派员确实稍微安分了一点,但是一个人的性格和习惯,又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能改正过来。
除了真有天分和能力的那一小撮人,其他大部分都是一辈子不撞南墙不回头。
“哈哈。”听了程刚的回答,李润石忍不住笑了一声,虽然这段时间他与刘安攻来往得不多,但是在仔细观察下,确实能够发现此人身上的毛病。
也得亏程刚提前提醒了自己,否则到时一个不留神,把他安排到了更高的位置上,那就不是一般的麻烦了。
想到这里,一贯嘴上不留情的李润石,很快就吐槽了起来。
“我听他的发言听得不多,不过可以看得出来,还是‘言必称希腊’的那一套。
脑袋长在自己肩上,文章要靠自己作,苏联的经验要学习,但这种学习不是盲目的,要同中国革命的实际相结合。
我都强调过多少次了,但是有些人就是不信。”
听了这话,程刚也不禁地莞尔一笑,这位也是个脾气不好的主,开会的时候可没少骂人,刚才那几句算是给人留情面咯。
“你跟我这些就罢了,到时候真开会了,可千万不要这么干,不然人家可是会说
‘李润石同志,你对马克思列宁主义缺乏信仰,马克思列宁著作就是要句句照办,你这里老改,改马克思列宁的话,不行!’”
一边说着,程刚一边模仿着人家的态度,表演出一副夸张的模样
——(中国化,不行×教条主义,行√)
“哈哈~”这是今天李润石第二次被程刚逗笑了,而且这回力度还要更大一些,不过很快他就调整了过来。
“行了行了,下回不要再私下编排自己同志了,搞这些低级趣味,还不如多干点实事。”
其实也许是与那位特派员没有发生太大矛盾的缘故,李润石虽然看不惯人家的作风,但还是比较认可对方的,毕竟这时候到处都缺人才,有点小毛病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程刚也是同样的看法,所以也跟着打住了,不过既然提到这里,他还是忍不住再提醒一下。
“要我说,像刘安攻这样的同志,自尊心可是非常强的,私底下说两句,只要不传到人家耳朵里,那还好办。
但你要是还照以前那搞法,在会上直接戳人家的短处,怕是非得把他给惹毛了不可。”
李润石听明白了程刚话里的提醒,但也只是点了点头,他这个脾气自己或多或少有些认识。
但是一直以来,看到什么事总还是忍不住想要说出来,确实不好控制。
身边的同志里头就程刚还能受得住,其他人被这番毒舌攻击后,轻则脸色一变,重则心中不快,这段时间部队内部的一些矛盾,也与此有一定联系。
但还是那句话,人的性格又哪是一朝一夕可以改过来的。
大家一个个都是人杰般的人物,哪个又没得一身棱角,只能说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又是为了心中的理想而奋斗,总还是努力磨合起来的。
说道这里,两人的谈兴也渐渐地淡了起来,最后程刚想到一件事,跟对方说了一声:
“对了,过段时间我可能会要离开,在此之前,我们先把内部的问题集中解决一下,如果我走后又出了矛盾,你也别发太大脾气,不要到时候还得等我回来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