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死亡边缘(十二)
其它幸存者呢?
那些跟着米特奥拉留在营地的人呢?
塞蕾西娅的心脏怦怦直跳。所有跟她一起上了战场的下属都战死了,都战死了!但营地里还有留下的人,不只是不足以承担战斗职责的人,还有负伤的人,甚至是未来得及通知到让他们上战场的人!
幸存者!
她催动疲惫不堪的战马,擦着将帝国士兵蒸发成烟雾的致命光束朝学士的方向奔去。
她看到了米特奥拉学士,在帐篷间的营地里拖着跛脚前进,就像是涉着波涛逆水前行一样。学士只有一个人,而且还负伤了......
她想对米特奥拉报以微笑,但始终没笑出来,即使是挤出来的尴尬笑容,也一点都挤不出。
她没说话,或许是感觉从自己的嗓子挤出来的一定会是粗糙而嘶哑的声音。
塞蕾西娅在学士面前勒住马,弯腰抱起她比自己娇小的多的身体,放到马鞍前面,朝洛卡泽的骑士们和扎比莱大公点头示意。米特奥拉咳出一口鲜红色的血,溅到她手背上。学士示意她无需担心,然后,在塞蕾西娅调转马头,踢动马腹,准备和洛卡泽的骑士们前进时,米特奥拉开口道:
“西南方向,去西南方向。”
“那就是你孤身一人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吗?”洛卡泽大公问,骑马迈过倒在地上的尸体来到她们一旁,朝米特奥拉扬起夹杂着几根银丝的黑眉毛。
米特奥拉点头,“那里有我保留下的战士,——神殿的战士,还有一些雇佣兵团的幸存者。之所以我吩咐他们在营地西南侧集合,是因为医生也在那个方向逃离背叛者的追杀,情况岌岌可危。除此之外,拖住那只伏妖的天玛斯战士和另一个裁判官也在同样的方向。”学士的表情始终未变,只是强忍着微蹙眉头,没有咳出更多血来,“如果想要顺利和前方部队汇合,他们的存在不可或缺。”
“只要帝国的士兵没有抢在我们之前。”扎比莱说。
“理所当然,他们不会老老实实等我们先到一步。”米特奥拉警告道。
“那确实是我们要头疼的问题,”扎比莱平心静气地说,“但你要先告诉我,你这伤是什么东西造成的,也好让我们提前做个准备,免得死的不明不白。”
米特奥拉迟疑片刻。
“刀,像箭矢一样飞过来的刀,无数把。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像无知幼童的玩笑,但这确实是真的。”学士说,“在那之前,我本想同时张开七条迷道朝帝国士兵最密集的方向释放一次大型战争法术,但是很快就被打断了,结果就是你现在看到的样子。”
扎比莱盯着米特奥拉看了片刻,一言不发,然后他朝学士示意的方向发出命令。他们调转马头,继续前进。
阴云,大雨如瓢泼,模糊的雨幕和恶魔越发狂暴的嚎叫声汇合在一起,但在卡莲不怎么好使的耳朵里,这声音却显得更加单调了。
空气冰冷似铁,皮肤柔软到发脆,好像被骤雨的刀锋切割成支离破碎的触觉和味道。这与卡斯城雪原的寒冷是如此不同,反倒更像她的故乡,在那里,气候也是如此多变,就像一张任由季节的画笔绘制色彩的空白纸张。
在恶魔被法师和野蛮人拖住时,终于有什么东西抓住了她的后脑,揪住她的头发,把她提了起来。是那个雇佣兵吗?由蜷缩到张开的四肢让卡莲承受了一阵麻木的剧痛,她感觉到雨滴打在自己脸上,好像是无数条冰冷的锯刀。一只包着生锈铁甲的手捏起她的下颌。
这一切对她来说似乎是一场栩栩如生的噩梦,不过她的噩梦从懂事的那一刻起就在反复重复了。在她不算长的一生中,这身体赐予的折磨早就将所有痛苦化去。就像她苍白到几近无色的皮肤一样,她感受到的只是对痛苦的记忆,还有记忆的重复,而不是痛苦本身。
所以她从不会哭,理应如此。
我知道我的生命最后会走向何处,我从我懂事的一刻起就知道了。
“把那东西交给我,帝国士兵。”毫无感情的命令,更远的那个才是贾维赫雇佣兵。
“你说什么?你以为你是我的长官吗?戴着面具的杂种。”提起她的帝国士兵嘲笑道,“这是我的战利品,我要享受的东西。看看她,看看这个标致的女人,这可不是你这种人和我这种人能接触到的东西。看看她!你那活儿难道没有激动的立起来吗?”
“我的任务是处理光明神殿的人,她的尸体要交与和你们的帝国合作的阴影神殿,而且这里是战场。”
“操!”帝国士兵啐了一口,“光明神殿就光明神殿,亵渎祭司的快感比操乡下村姑好多了!你明白吗?你们这些给钱就叛变的混球!”
“可是,我们......我们好像没时间干这个,而且......而且那几个恶魔......”一个稍微年轻点的士兵说,是那个士兵的同伴,一直张口结舌地盯着她脸——好像怕她一转眼就会像泡沫一样消失似得。
他的话毫无说服力。
帝国士兵又啐了一口,“这样的女人当然有时间干,起码比那些五大三粗的母猩猩值得!你难道更喜欢那些胳膊跟大腿比你还粗的同僚吗?反正我不喜欢!你没看到那些白痴恶魔被野蛮人和法师拖住了吗?你的老二难道是擤鼻涕用的吗?”他对雇佣兵的威胁无动于衷,或者说雇佣兵根本没有在威胁他。稍年长的士兵瞪着那戴着银灰色面具的人,好像挑唆对方使他感到了危险的快感。
双方的评价都充满恶意,但却从她身上直直穿过。她根本对此无动于衷。
士兵提着她头发得手捏得更紧了,他在朝倒塌的营帐后退,同时哗哗地解着身上的铁甲。而那位贾维赫雇佣兵,就只是用面具下毫无感情的瞳孔注视他,好像是旁观者在打量一条发情的野狗,而且对此不加任何评判和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