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一枪
从四面八方的泥土里响起一阵接着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犹如狂涛般接连升起。那既不是动物的声音,也不是人类的声音,沉闷的犹如死尸,又嘶哑的如同木锯刨树。上百只腐烂发臭的爪子从泥泞里钻出来,其中一只就在阿斯托尔福眼前不远处。
他眨眨眼。挣脱的机会!
他连忙就地滚了两圈,把捆在一起的胳膊和腿伸过去在利爪上蹭断绳索,站起来转身就跑。
他被那女人用巫术冲烂的尸体绊了一跤。那是瓦卢斯。他大半身体都在刚才的血泊冲刷中被腐蚀的只剩下骨头。
阿斯托尔福想:至少他死的不痛苦......
周围都是正在爬出地底的佝偻尸体。有的浑身发绿,有的少了半边脑袋,有的肢体残缺,有的狂呼狂嚎,有的则茫然不知所措。它们张大嘴巴,舌头抵着枯黄的牙齿,但阿斯托尔福只能听见嗡嗡声。有那么一瞬间,似乎全世界都只剩下了嗡嗡声和雨声。在他身后,黑袍人念出一阵阴郁的咒文,它们把脑袋转时转向那个女人,因泥土挤压而变形的脸上挂起狂喜的表情——如此诡异而狰狞的狂喜。
阿斯托尔福踉踉跄跄地跳过钻出一半躯体或是一只手臂的活尸,踢开一只抓向他脚腕的腐烂手臂,又摔了一跤,连滚带爬的钻到地下室里关上大门,在黑暗的角落中张望。他那些乱七八糟的道具和武器都藏在这里,他能感觉到。
他听到此起彼伏的濒死惨叫声,巫术冲击大地的呼啸声,血水喷溅的嗞嗞声,蛆虫蠕动挤压的声音,还有刺耳的金属撞击声。
他找到了自己堆在一起的家当,取回自己的武器,两三下穿上自己的轻甲,小心的握住剑,把长枪别在自己背上,把号角塞回腰包里。
他用发软的手臂抵在门上,在黑暗中倾听。
他听到此起彼伏的嗡嗡声逐渐消褪,变成如泣如诉、低不可闻的哀鸣。他蹲在台阶上,推开地下室的门。嚎叫,巫术的爆炸,有远有近,甚至就在身边。他屏住呼吸,渐渐,渐渐,巫术冲刷大地的声音和嘶嚎声逐渐远去,朝他听力的另一个方向移动。
阿斯托尔福沿着缝隙朝门外四周的阴暗看去,他凭着长久冒险的经验深呼一口气,一边飞快的钻出门外,一边翻身踩着断在地上那一道道犹如刀刃的锁链疾速奔跑,手握一柄剑。第一个试图抓向他的活尸脑袋被他砍了下来,阿斯托尔福仍在不停的奔跑,仿佛一个正在逃离战场的苍白幽灵。
另一个只剩半边的尸体从他背后划出一道抛物线,直接砸翻了他。那是肮脏的、冒着蛆虫的尸体,眼珠还在转动,腐烂的脑子里盘着一堆蚯蚓。阿斯托尔福在地上一边打滚,一边躲过更多飞来的残缺尸体。他握住身后的长枪,将迷道的力量连接到自己身上。整个世界在他眼中横了过来,远方产生了拖拽力,他像个从万丈悬崖上坠落的自杀者一样砸向几十米开外的树林。
那个女人仍旧稳稳的行走在活尸的浪潮里。她的刀锋犹如飞速生长的树枝,填满她四周的整个空间,这让她稳稳地站在绿色浪潮的最前端,站在一圈任何外来物体都无法接近的圆环里。每每血光划出一道道匪夷所思的弧度,阿斯托尔福都能听到一连串的哀号响起,一根根的残肢断臂飞上天空,一具具的身躯在震惊中倒下。
那些行尸扭曲的狂喜表情一一破裂,就像它们只是一片片脆弱的肥皂泡。
阿斯托尔福看见那女人漫不经心地踢起一只断裂的爪子,斜斜掠过一具行尸的肚腹,撕裂一道豁口,染上发黑的剧毒液体。接着,就像是有丝线牵引着一样,冒烟的爪子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插在那个眼球怪物的脸上。那个怪物立刻在剧毒的腐毒中倒下,翻滚的尸体在咝咝声中溶化成一滩粘液。
他看到那女人随手捏住一支行尸的胳膊,折断,极其写意的把利爪插在尸潮里一团蠕动的肥大蠕虫身上,蠕虫融化成了一团发黑的血水。他看到她腾空跃起,旋转,用不可能的姿势以两只靴子合住血红色单刀,切开那头紫黑色巨型蛆虫的屏障,像是撕开一张草纸。另一柄银白色的刀握在她右手,以会让人正常人手臂折断的角度插-进了蛆虫锈着半张人脸的嘴巴。
随后,瀑布一样的血柱将它整个身体贯穿的通通透透。
精确,平稳,就像一台完美的机械。
她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侧身,抬手,歪过脑袋,轻屈膝盖......像是在跳一段美丽的舞蹈,轻巧的闪过一道道比弩箭还要快的无声无息的诅咒。她随手挥出长剑,以匪夷所思的动作划出一道道暗红色的弧光,将迎面而来的致命巫术一一点碎,犹如戳破一片片虚幻而美丽的肥皂泡。她在狂暴如海浪的魔力中信步行走,步伐看似漫不经心,却又每每和如锋利的刀刃、如蜘蛛长腿一样围绕而去的弯折光束擦肩而过,怪异到令人难以呼吸......
“你到底是什么人!”在几十米开外被繁茂枝叶所覆盖的废墟顶端,阿斯托尔福听见黑袍人狂怒的喊叫。
“来砍掉你小蚯蚓的人。”她用毫无感情的语气回话。
那柄刀切开剥皮者的屏障和左肩,腥臭的血水溅落在地上,融化在淅沥沥的雨水里。下一刀,剥皮者手里勉强支起的单手剑掠过地面,插在腐烂潮湿的泥泞里。
她一脚踢在剥皮者的膝盖上,那东西挣扎着朝后倒去。接着是极其阴损的一刀,剥皮者下身的小东西和袍子一起断了,滚落在泥泞里。
冰冷的雨水里,她抬起靴子一脚踩碎了那玩意,俯视倒下的剥皮者。
“踩扁小蚯蚓,目标达成了。现在你要回答我的问题。”她用毫无感情的语气命令。
剥皮者一言不发。
“修道士,你还想用我当装饰物吗?”她这么问。
剥皮者——或是修道士,发出阴郁的冷笑声,“你才是问题,克劳狄乌斯的猎犬。”
接着,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低语声——炽烈的红光。
泥土和雨水被朝后推去,宛如暴风扫落地上的落叶。女人借着冲击像片羽毛一样扬起,目视一片幽淡的红雾在四散的血肉和骨刺中飞向远方。她瞅瞅手心的银白色刀刃,没说话,也没举起刀,而是比了个手势。
砰!
火枪的声音。
从近百米外的森林中升起的枪声。
那团血雾在凄惨的嚎叫声中连带着法术屏障一起碎掉了,和这暴雨一起融化在雾蒙蒙的夜空下。
作者留言:
应该是不会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