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你先坐下。”曲清江拉着赵长夏到椅子上坐下。
“村子里很是太平,没什么事,不过是比平日多走了些路,不累。”赵长夏虽然不累,但还是依言坐下来。
曲清江进屋,没一会儿就抱着一双新鞋出来:“给你做的新鞋,试试。”
赵长夏微微诧异:“这鞋是什么时候做的,我竟然没发现。”
曲清江略得意:“让你发现了,还算什么惊喜呢!”
赵长夏无声地笑了下,将脚下已经烂了的鞋换下来。这双旧鞋是曲清江用曲锋的旧鞋垫纳的,而赵长夏经常在外走动,鞋子磨损得比较厉害,故而已经十分破烂了。
虽然赵长夏什么都没说,但曲清江还是注意到了。想到家里的积蓄也稍微多了点,便咬咬牙给她做了双新的布鞋。
赵长夏感受着新鞋的柔软,道:“有这时间,你该给自己做一双。”
她大部分时间都是穿草鞋的,新的草鞋虽然会磨脚,但她最不怕的就是磨脚,她的脚曾经磨出过十几个水泡,血都流出来了,也没有皱一下眉头。
曲清江道:“我不像你总得出门,好些年才会穿烂一双。”
赵长夏站起来走了两步,发现这新纳的鞋底就是比旧鞋的鞋底柔软。走了两步,她朝曲清江招了招手:“娘子过来帮我测试一下我的新鞋。”
曲清江疑惑地靠近她:“怎么测——啊?!”
她还纳闷赵长夏要怎么测试,没想到她刚靠近,赵长夏就一把公主抱起她,吓得她忍不住小小地惊叫了一声。
“六月,你吓到我了!”曲清江努力平复着心情,忍不住嗔骂赵长夏。后者哈哈一笑,道,“我一个人走路,这鞋子当然没有问题,可鞋子质量还得看两个人走路时怎么样。”
曲清江明白赵长夏的意思,不过仿佛杠精上身,忍不住小小声地嘀咕:“两个人走,当然是穿两双鞋啦!”
“哦,那娘子下来?”
曲清江抱紧了她的脖子:“我不。虽然我们是两个人走,但我们是一体的呢!”
“一体的吗?”赵长夏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抱着她坐回椅子上去。
曲清江也从被赵长夏公主抱到坐在她的大腿上,不过这胳膊还是没有从她的脖子上松开,反而用手指玩着赵长夏从幞头里漏出来的零散发丝。
“我们成亲快一年了,娘子想要什么礼物?”赵长夏问。
曲清江的手指一停,内心有些激动,但还是故作矜持地问:“成亲一年为何要送礼物?”
“据说周年值得纪念,娘子送我鞋子,那我也得送娘子一件礼物。”赵长夏也不太懂,但是她穿越前,身边就挺流行周年纪念日的,有什么生日、相识纪念日、结婚纪念日、每个月的西方情人节、中国的传统节日,甚至正式交往的那一天都能算一个纪念日……
她不想整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但结婚周年纪念日还是可以搞一下。
曲清江问:“那你怎么问我要什么?你就不能准备个惊喜吗?”
“万一你不喜欢呢?所以直接问你需要什么,不是更加直接方便吗?”
曲清江:“……”
赵六月当初送她绣花针时所花的心思都到哪儿去了啊?
赵长夏看她略微失望的模样,道:“你喜欢惊喜,那我去准备吧!不过,若是有一些可能跟居丧习俗冲突的地方,你会不会生气?”
曲锋去世已经十个月了,曲清江的哀伤之情也日渐变淡,虽然每每想到她的爹娘还是会觉得寂寥与伤感,可时间冲淡了哀思,她也走出了阴霾。
她爹生前她就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孝心,很多为了彰显子孙孝顺的世俗规矩其实都是守给别人看的,那些生前不好好尽孝,等人死了才通过不吃肉、不喝酒等行为来获得“孝子”的美名之举,在她看来就是虚伪的。
故而心情已经逐渐晴朗的她并不会抗拒喝酒吃肉,她不会主动吃,更不会要求赵长夏不许喝酒吃肉。
“我不会,但最好不要让外人知道。”曲清江道。
“我会悄悄准备的!”
曲清江很好奇赵长夏这颗榆木脑袋会准备什么惊喜,对“周年纪念日”那一天的到来也十分期待,不过眼下还是得先关注一下曲嘉雨的婚事。
赵长夏第二天便进了城打听胡家的情况。
胡家在清江县并不算实力最强、影响最大的大户,比如跟县令结亲的尹家就比胡家的门第要高一些,虽然尹小娘子的爹只是一个八品监当官,但也是进士出身的,是胡助教这种靠捐款得到的官户所比不上的。
但因其助教的身份,倒是有不少读书人认识他,所以赵长夏只需在读书人经常出没的地方,稍稍打听一下就能得到不少信息。
胡助教名“胡闻”,年四十有五,虽然是州学助教,但他其实没什么才学,因此只是挂个头衔,实际心思都在经营自家田产,与结交州县的官户上。
他有一妻三妾,子女五人,但两个儿子皆是正室所出。
长子胡惟实,年二十有二,娶了县丞的外甥女为妻,还未有子嗣。他是州学的学生,去年八月也参加秋闱考试,但落榜了。——赵长夏隐约明白了当初曲铭是怎么搭上县丞这条线,贿赂了他的。
次子胡惟务,年十九,是明德书院的学生,曲湖、曲源等人的同窗。左邻右舍都说他比他大哥聪慧,但同时他的性子也比他大哥顽劣。
他喜爱蹴鞠、打马球,常常纠集一群跟他一样好玩的学生玩蹴鞠、打马球。他也喜欢参加酒会筵席,曾经大白天的在瓦舍里喝得酩酊大醉,打伤了说书人,被其父揪了回去,所以他是众人眼中标准的纨绔子弟。
但他也不是没有优点,很多读书人虽然不喜欢他把书院闹得乌烟瘴气,但也不得不承认他这人性格豪爽大方,也十分仗义,哪个同窗遇到了不平事,他就帮人出头,因此基于他的家世与热心肠,基本不会有人说他的坏话。
这一点,赵长夏已经深有体会了。曾经因为曲源跟曲湖等人私下嘀咕对她的不满,他就出来替他们打抱不平了。
说好听点确实是豪爽仗义,但说白了就是不能明辨是非,只凭关系的亲近便贸然站队,这一点很容易被人利用。也不知道那次蹴鞠被她跟吕继简打脸之后,是否有所改变。
赵长夏又稍微打听了一下他的私生活,得知他有一个婢女,但在外还是颇为洁身自好的。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他看不上外面那些庸脂俗粉。
……
赵长夏将她打听到的这些告诉了曲清江,后者问:“那胡家的女眷可好相处?”
“胡家两个儿子都是正妻所生,所以正妻的地位牢固,那三个小妾并不敢翻出什么风浪来。不过胡大的妻子是县丞的外甥女,为人多少有些倨傲。”
曲清江叹气:“阿雨是那种受不得气的性子,若是跟对方起了冲突,那真是两个火药桶炸一块儿去了。”
她找了个机会见了曲嘉雨的娘“四婶”,将这些事告诉了她,道:“曲家的家世不比县丞家,只怕阿雨嫁过去了,妯娌关系处理不好便得受气。”
四婶道:“胡家的家世情况我们都已经了解过了,我也不希望雨娘嫁过去,可她阿翁执意要攀胡家的高枝,这门亲事也已经应下,怕是改不了了。我能做的只有多教雨娘一些夫妻相处之道,还有如何处理婆媳、妯娌关系,让她收一收自己的脾气……”
曲清江只要想到曲嘉雨嫁过去后便得小心翼翼地应对那么多关系,还得憋着不许表现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就有种窒息的感觉。
和四婶道别后,曲清江回家找到了正在干活的赵长夏,然后轻轻地靠在她的身上。
“娘子?”
“我万分庆幸爹选择了招婿,我也很幸运能挑到你当我的‘夫君’,否则我无法想象一辈子都不能活出自我的样子。”
赵长夏从不拘着她,她也无需小心翼翼地去讨谁的欢心,更不用去处理那些麻烦的妯娌关系,跟大多数面临这些矛盾的女子相比,她实在是幸运。
赵长夏问:“阿雨的婚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三叔公与四叔父不会因为胡家的女眷就打消跟胡家结亲的念头的,在他们看来,阿雨只需循规蹈矩、安分守己,不给胡家任何休弃的理由就足够了。”
赵长夏道:“娘子若真放心不下她,那我们可以多赚一些钱,在城里胡家附近再安置一座宅子。若是她受了委屈,大可以回‘娘家’。”
曲清江眼前一亮:“好主意!”
她立马开始计算在城里买一座宅子要花多少钱,若真到了城里住,那田地之类的又如何处理……
赵长夏没有打击她的热情,依旧悄悄地准备着给曲清江的礼物。
很快便到了二月十五。这一天也是清江县这边所过的花朝节,百花盛开,到处都充斥着各种花香味。
曲家并没有种什么花,倒是那几株杏树开了一树的杏花,为这座宅子增添了一丝春色。
曲清江想起去年的这一天正是她们成亲的日子,不由得开始期待赵长夏的那份礼物。然而赵长夏早早地便出了门,晚上回来吃饭也没有提到礼物这事,曲清江拉不下脸去问,只能频繁地向赵长夏投去期待的眼神。
赵长夏:“……”
她娘子这般模样像极了过年盼着收红包的孩子。
她看了眼天色,说:“娘子,天色还早,要不我们去锻炼一下身体?”
曲清江:“……”
她咬牙提醒:“六月,今日好像是花朝节哎!”
赵长夏恍然大悟:“那我们去赏花?”
曲清江已经开始生气了,赏你个大头鬼,明明是自己提的周年纪念日,结果自己反倒忘了!
赵长夏佯装看不出她在生气,依旧笑容满面地拉着她出门。乡间的道路两旁种着不少柳树,春风拂柳,柳条便四处飘荡。空气中还有隐隐花香混着牛粪、驴粪等臭气传来,曲清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闻花香好,还是该把鼻子堵上好。
巡视了一遍田地,太阳终于下了山。
眼瞧着这一天就要这么过去了,曲清江期盼了一日也未等到赵长夏的礼物,心中的怒气消了,但止不住地失望。
赵长夏忽然道:“娘子,你在这里坐着,等我会儿。”
曲清江问:“你去哪儿?”
“我去把白天落在田里的龙骨车收回来。”
曲清江不疑有他,只能无聊地坐在石头墩上。
这个时节是蚊子最为活跃的时候,不过曲清江身上佩戴着香囊,倒是没有蚊虫靠近她半分。清风袭来,舒服得她有了些困乏之意。
忽然,赵长夏跑了回来。曲清江看见她的身旁并没有龙骨车,正要开口,却突然看见一束光蹿上了天,消失在夜空中。伴随着这束光出现的还有一道细微的呼啸声。
曲清江还没来得及思考那束光是什么,便见夜空中突然有火花炸开来,从一点点逐渐变大、变亮、变成五彩斑斓的星光,照亮了夜空。
曲清江呆住了:“?!”
那是什么?是漂亮和美丽都无法形容的绚烂缤纷!
这一束璀璨的星光吸引了乡里人的注意,所有人都不禁抬头望去,以为有神迹出现。
紧接着是第二束光、第三束光……一束束光升起,然后在夜空中绽放,开出一朵朵绚烂多彩,模样各异的星火之花。
乡里所有人都轰动了,纷纷挤出家门寻找一个绝佳的位置观看,纷纷猜测这是什么。有见多识广的人呼道:“这是烟花!不过我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烟花呢!”
“什么是烟花?”
“听说每逢过节,京城宫门外便有烟花燃放。民间极少能看到烟花,这是怎么来的?”
……
曲清江暂时不知道乡人的议论,她一开始的目光便被烟花锁住了,可是后面慢慢地挪到了那个站在夜光下,也微微仰着头欣赏烟花,任由烟花的光芒在她的身上留下绚烂的色彩的人。
这实在是一份出乎她的意料的礼物,并且可以说是她十九年的人生里所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之一,只怕此后余生,她很难再忘记这一晚。
随着烟花响起了第十五道声响,最后一束花火也渐渐消失在夜色中,过了很久,都没有下一束火花升空,大家才知道烟花是放完了。
无数人朝河边涌去,想知道是谁在燃放烟花,烟花又是怎么样的。然而他们去到河边,沿着河边找了一圈却始终没看到一丝疑似烟花残骸的东西。
赵长夏心想,这烟花是系统兑换的,安全、无公害、无污染,因此燃放烟花所释放的烟并无有害环境的物质,就连烟花盒子也被系统自动回收了。要不是有这些措施,她还不敢随意燃放烟花呢!
“娘子……”赵长夏回头想问曲清江喜不喜欢这份礼物,却被曲清江扑了个满怀,嘴唇也被饱含柔情地吻住。
作者有话要说:赵狼灭:娘子喜不喜欢这个礼物?
小醋缸:喜欢是喜欢,但我怎么觉得是我送给我自己的?毕竟当初的答题多数都是我答的。
赵狼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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