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仪的八卦情爱,果然不该只听传闻,沈君仪的虐恋情深爱而不得也没那么简单。艾来难得这么温柔了一回后,第二天仍旧是该怎么骂人就怎么骂人,但对着江深他反倒不骂了。
沈君仪看了一回江深的排演,也没多作评价,似乎能猜到艾来对他说了些什么。
“来仪的校规其实是十六个字。”下了课,沈君仪盘腿坐在江深面前,“朝乾夕惕,功不唐捐,这八个字是我写的。”
江深点头:“白天到晚上都要勤奋谨慎,不可有一点疏忽懈怠,这样你的功夫才不会白白地被浪费。”
沈君仪笑了下,他的细长凤眼平时总是让人凛然难亲,但笑起来眼尾却有着温和的褶皱:“艾来写了后八个字。”
“心之所向,情得归处。”沈君仪说,“他没得到的,没过去的,希望你能得到,能过去,舞蹈既是你的一切,又不是你的一切,我愿你能明白。”
十月中旬,沈君仪给江深批了10天假期,艾来一副打算常驻不走的架势,放假前倒是单独辅导了江深几天。
“你比我天赋高多了。”艾来最后说,“感情也比我深,你的喜欢广博干净,不像我,只是多情。”
江深与他时间呆久了,虽然知道这人嘴巴厉害,但也没早前时候那么怕他,于是大着胆子问道:“那你不会再喜欢师父了吗?”
艾来轻佻又懒洋洋的:“他让我上我就喜欢呀。”
江深:“……”
“哈哈哈哈哈哈”艾来笑得不行,“你这什么表情,话说当时周洛祥也去找过你,你怎么没拜他门下?”
江深:“周老师更好吗?”
艾来没回答,倒是说了另外一个故事:“我当年与他有一支舞,准备到法国去比赛,我首席,他次席,比赛前夕我跟腱出了问题,沈君仪想把比赛取消安排到明年,等我康复了再跳,但周洛祥没听他的,自己顶了我首席的位置,拿了金赏回来。”
江深恍然大悟:“所以师父才讨厌他?”
“我当时已经处在了很久的自我怀疑中,感情舞蹈都不顺,做完跟腱手术后,我就跳不了了。”艾来说这些似乎并没有多伤心,仿佛在说别人的事,“其实周洛祥并没有做错什么,舞蹈届的竞争也是优胜劣汰,次席顶替首席的事情很多大舞团临场前都会发生,A角B角嘛,人之常情,但沈君仪比较死脑筋。”
艾来比了个手势:“他认为,那是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江深看了他一眼,倔强的小声道:“要是师兄没办法跳首席了,我也不会跳的。”
艾来愣了下,忍不住笑起来:“你果然是沈君仪的学生,周洛祥那种荣誉至上的不适合你。”
“你是不知道。”艾来凑着江深耳边,恶劣的八卦道,“周洛祥那办公室摆满了他从舞以来所有的奖杯奖牌,进去就跟开光一样,亮的你眼都要瞎了。”
江深:“……”
一下子白得了那么多休息日,江深反而不知道要去干嘛,他与白谨一说了后,对方也没什么太大主意,倒是跟着一起把假给排了,连苏芳都忍不住开玩笑:“你们感情也太好了吧,整天腻在一起也不烦的?”
“烦什么?”白谨一整理好拳套,他说,“别让我爸妈来找我,就说我出去玩了。”
苏芳:“夫人肯定要问你去哪儿玩,我怎么说?”
白谨一看了她一眼,道:“你就说我去度蜜月了,打扰新婚夫妻这种事是要遭天谴的。”
苏芳:“……”
江深躺在床上与母亲谭玲玲视频,他努力把镜头对着自己的整个上半身:“你看我长没长高?”
谭玲玲不怎么耐烦:“上次不是见过了嘛,你指望几天长成巨人啊。”
江深囧了下:“你们都不想我啊?”
“陈毛秀他们挺想你的。”谭玲玲说,“沈树宝知道你放假了还问你回不回来,你要是回来,他就从北京请假回来看你。”
沈树宝两年前考上了大学,成了全村唯一一个上北京读书的孩子,他领录取通知书那天村里的鞭炮从村口放到了他家院子门前,连陈毛秀都沾了不少光。
“树宝哥要回来了吗?”江深一下子激动起来,“那狗毛和青灵子呢?”
谭玲玲笑:“他们都离得近,肯定会回来陪你啊。”
江深想了想:“那我带白谨一一起来回来好不好?”
谭玲玲:“哎哟,你这说的什么话,你在那边那么麻烦人家,白少爷别说来我们家了,来当我儿子都行。”
江深乐呵呵的高兴着,挂了视频,下楼去找白谨一,他站在楼梯口,半边身子探出来:“白谨一!”
白谨一刚洗完澡,还裸着上半身,他伸出头,看上面:“干什么?”
江深看着对方湿漉漉的头发,还往下滴着水,笑吟吟地道:“和我去乡下玩吧!”
之前江深也不是没邀请过白谨一来他们村镇上玩,但始终凑不到两人都合的时间,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了,江深自然不能委屈了他。
村里的变化大了不少,除了瓜果粮田,江家还承包了一亩鱼塘,陈老实去年开始做农家乐的生意,狗毛一放假就得回来帮忙,青灵子还在学画画,她准备考美院,小姑娘现在是个大美女,长的亭亭玉立,娇俏动人。
“宋昕姐姐考上了苏大管理系。”青灵子来车站接的江深和白谨一,“赖松现在是她学长,读的体育系。”
江深点头:“我知道。”
他和宋昕一直有联系,只要放了寒暑假,宋昕就会回文化宫兼职教小孩子跳舞,至于赖松,他在高三夺回了青少年重量级的金腰带,那场拳赛宋昕也去了,好好一个仙女在拳台外面跟着一帮臭男人边哭边喊,妆也花了,头发也散了,最后赖松捧起金腰带时,直接当场挂到了宋昕的肩膀上。
那年杂志还报道他们是体坛情侣,两人从小到大的各种孽缘添油加醋都给炒了一遍,结果没几天就又爆出了金童玉女分道扬镳,老死不相往来的新闻,没想到了最后两人竟然又上了同一所大学。
青灵子很是好奇:“他们现在还在交往吗?”
江深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宋昕反正没和我提过赖松。”他看向白谨一,“你知道不?”
白谨一生平第一次下乡,注意力全被田里金澄澄的麦穗吸引了过去,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问道:“赖垃圾?”
江深:“你们不经常打电话么?”
“他太烦了。”白谨一皱了下眉,嫌弃道,“十个电话里,九次要说日斤妹,我后来就把他拉黑了。”
江深:“……”
青灵子:“……”
陈毛秀为了帮家里的生意最近还在学车,整个人晒得乌漆墨黑,老远在村口看着都没认出来,等走近了,他还伸手比划了一下江深的头顶,颇有些郁闷:“你们练跳舞的怎么长这么高?”
话音刚落,就又看到了江深后头的白谨一。
狗毛扬起脑袋:“……”
白谨一微低了下巴看着他道:“你好。”
“……”狗毛笑的一脸僵硬,“还、还是打拳击的长得高呢……”
谭玲玲和江落山已经把江深的房间重新修整了一遍,铺好了地板,为了白谨一睡得下,连床也换成了2米的。
饶是白谨一从小被伺候惯了,但乡民们的热情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特别是沈树宝回来后,整个三家人里除了他被当少爷似的供在客厅里坐着,其他不论男女老小都忙进忙出,宰鸡杀鱼。
江深似乎还怕他无聊,抱着Tony鸡进来陪他。
“好歹是白二的爸爸。”江深一本正经道,“有点亲属关系的,你们好好联络下感情。”
“……”白谨一低下头,和脚边的大花尾巴公鸡两两对望。
Tony鸡昂着头走了一圈,脖子一耸一耸的拿鸡嘴去啄他脚上的鞋。
白谨一忍着让它啄了一会儿,突然对着一只鸡冷冷道:“这双鞋要2万块。”
Tony鸡抬头看了他一眼,鸡勇无畏的再次低下了头。
白谨一:“……”
因为人太多的关系,大家干脆聚在院子里吃晚饭,十几双筷子齐上阵的往白谨一碗里夹菜,白谨一哪怕是拳王的胃口,此刻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吃得顶到了喉咙口后,又被谭玲玲劝着喝了一碗老鸭汤。
晚饭后的乡里没什么太精彩的夜间活动,青灵子还有画没画完,狗毛被叫去了农家乐帮忙,沈树宝回来的急,赶的累死累活还帮忙杀了鸡鸭鱼,困得差点没在饭桌上睡着,于是也早早先回了屋里补觉。
江深见白谨一吃的太撑,提议道:“我们去散步吧?”
问谭玲玲拿了些零碎,两人沿着田间小路上走,与城里不同,乡下的月亮星光比路灯还要亮堂,江深买了两根冷饮与白谨一边吃一边走到了租书店门口。
老爷子还开着店门,看到江深,扶了扶掉到鼻梁上的老花镜,豁嘴笑了下:“哟,回来啦?”
“爷爷。”江深喊人,白谨一也跟着喊了一声,他们站在店门口没进去。
老爷子手边的挠痒棒还是江深前几年买的那根,用的有些旧了,手柄也磨得光滑。“您在看什么呀?”江深探进头去问。
老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换的智能手机,页面显示的是微博,他藏了藏,不给江深看:“没看什么……去玩儿去吧,待我这儿做什么。”
江深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见对方藏的严实,也只好作罢:“那我们去玩了呀,您早点关店。”
“知道了知道了。”老爷子不耐烦的挥手赶人,他等江深走远了,才又打开手机,眯着眼仔细在#小天鹅生态保护基地#的超话上签了个到。
江家的麦子已经都收了,麦秆铺在田里,金黄灿烂的一片,江落山在田中间堆了个谷堆,江深踩下田埂回头看着白谨一:“要不要下来?”
白谨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
江深促狭道:“脱了吧,两万块呢。”
白谨一坐在田埂上脱鞋,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江深:“你跟Tony说悄悄话的时候,我听到的。”
白谨一挽起裤腿,把鞋拎在手里:“我不是不舍得鞋,我是怕踩坏了田。”
江深也光着脚,他走在前面,拉着白谨一的手。
麦秆虽然有些扎脚,但又厚有暖和,江深将谷堆前面的一小块空地踩实了,才让白谨一坐下,两人脑袋抵着脑袋,一起抬头望向夜空,星辉和月光撒在了他们的身上。
“我天鹅湖练好了。”江深突然道。
白谨一转头看着他。
江深站起身,他弯腰脱了上衣,绑在腰间,□□着胸膛,站在白谨一的面前:“我想跳给你看。”
白谨一坐正了,一时有些摸不透江深的意思:“现在?”
江深笑了下,他没有回答,前后脚站成了丁字,然后注视着白谨一的双眼,慢慢地躬下了腰背。
重新编排过的《天鹅湖》只需要跳中间高潮的那一段独舞,虽然脚下是金色的麦秆,江深也没有穿舞鞋,但他的舞姿仍旧清隽而空灵。
江深在跃起时,目光与白谨一交汇,他的腰肢柔韧有力地旋转,双臂展开,宛若天鹅翅膀,弯盖过了头顶。
“天鹅”试探着靠近,“王子”伸出手想要触碰那洁白的羽毛,却又被灵巧的避开,而如此几经试探了之后,“天鹅”终于放下了他的骄傲与心防,优雅乖顺地跪伏在了“王子”的脚边。
不知多了多久,江深终于缓缓抬起了脑袋。
他的眼眶微红,脸上满是汗水,月光笼着他迷人的脊柱线条。
“白谨一。”江深的嗓音微哑,他维持着跪伏的姿势,轻声的颤抖着,“我热爱舞蹈,像热爱这片富饶沃土,丰收喜悦,山林细雨和亲朋好友一样。”
“但我更热爱你。”他哽咽着,一字一句的道,“我的灵魂永远无法自由,因为,它属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