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
夏诺端正地做好,两只手放在膝盖上,乖乖地看着她。
“……”雪莉哑然失笑,她也被他的态度感染了,不由自主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先从什么开始说呢?”
她回忆了一下少年的话:“你刚才那话的意思是说,你发现坎兰尔在你面前的表现是伪装吗?”
夏诺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也不全是吧……但是他有事情瞒着我,而且,他好像是故意让我发现的……”
那应该不是他的错觉,即使男人没有故意引导,却也在他探寻真相的时候没有阻止。
这也让他尤为疑惑。
他总觉得,自己现在所有的每一步,都是男人暗中推动,甚至精心设计好的,但是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让他察觉呢?
比起被欺骗,还是这种隐隐被掌控在手心的感觉让他更为不安。
雪莉看他一副纠结的模样,轻声开口问道:“他瞒着你的到底是什么事呢?”
夏诺刚想开口,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复又闭上了嘴巴。
因为他恍然发觉,之前对于男人身份的怀疑只是怀疑而已,他现在并没有实质性的确凿证据说明男人的身份并不简单。
而且雪莉作为同样需要通关游戏的玩家,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又会是何种反应,他也不能确定。
他忍不住暗暗地叹了口气,直到现在,他还在担心男人身份暴露之后会不会对他造成什么不好的结果。
我的脑袋一定是坏掉了,夏诺沮丧地如此想着。
他为难的神情被雪莉看在眼里,她安抚地笑了笑,说道:“你们小情侣之间的事情我也不多问了。我只想知道一点,他瞒着你的事情有没有伤害到你,让你生气?”
“……”
夏诺认真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其实当时发现了之后,他第一反应并不是生气,而是有些惊慌。就像是之前的认知被完全推翻了一样,让他觉得眼前的男人陌生得有点可怕。
至于受到伤害……
恰恰相反,通过之前的事情可以看得出来,他反而被男人保护得最好的那一个。其他队友都受了或轻或重的伤,唯有他自己安然无恙。
想到这里,他不禁对雪莉产生了几分愧疚。
“那你是不是完全无法接受这种行为?想要跟他一刀两断,互不理会?”不出意料地得到了否定的回答,雪莉随即下了一剂猛药。
“这……我从来没有想过。”
少年圆溜溜的眼睛里出现了意料之外的惊慌。
夏诺的心脏猛地皱缩了一下,这样的假设让他心里泛起一种难言的酸涩滋味。
他从来都没有想像过,如果他跟坎兰尔变成了彻彻底底的两个陌生人,会是怎样的一种境况。
“那你在为什么而发愁呢?”雪莉挑了挑眉,“正常人都会在自己喜欢的对象面前伪装的,为了迎合心爱的人的喜好,害怕被拒绝,将自认为阴晦不堪的一面隐藏起来,表现出最为无害完美的一面……不是所有生物的本能吗?”
“如果你发现了他不为人知的那一面依然还喜欢他……”
雪莉歪了歪头,未竟之语不言而喻。
“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夏诺犹豫着点了点头。
“但是,这也不意味着他欺瞒你的行为就是对的。”雪莉话锋一转,“你也得让他认识到他的错误才行。”
“那我该怎么做呢?”夏诺认真地向雪莉征求意见。
“这个嘛……”
……
纳苏鲁的天空上阴云密布,像是暴雨来临之前的征兆,空气沉重闷热,让人感觉有些透不过气来。
这样罕见的天气已经持续了三天。
第一天的时候,村长还有些开心,对着夏诺说道:“大概是要下雨了吧,这么浓厚的乌云,这必定是一场大雨。”
纳苏鲁干旱少雨,每一滴雨水对他们来说都是恩赐。
然而他等啊等,迟迟没有雨滴落下来,天空依然阴沉沉的,看的人心都有些发慌。
第二天,村长就开始有些发愁了。
第三天,村长坐不住了。
他找到夏诺,试探性地问道:“勇者大人,你最近……跟坎兰尔吵架了吗?”
“没有啊。”
夏诺正坐在书桌旁,聚精会神地翻看那一本《魔物百科》。
自从他上次来过之后,藏书室就被彻彻底底地清理打扫了一遍,现在这里已经变得非常干净整洁。夏诺就经常在这里看书了。
他看的还是那一本《魔物百科》,这本书写的很有水平,作者的文字深入浅出,每一种魔物的介绍都十分详实生动,语言也很幽默风趣,夏诺便忍不住一直读了下去。
不过因为天气原因,光线昏暗,书桌上还摆了一盏煤油灯,昏黄的灯光将少年的脸庞映照得如同暖玉一般。
听到村长询问,夏诺抬起了脸,有些疑惑:“为什么会这么问呢?”
“这……”村长看了一眼窗外依然阴沉沉的天空。
这还需要怀疑吗?能够牵动那位大人心神的,这里也唯有你一个人啊。
“没有吵架,那就是闹别扭了?”村长又提出了另一个假设。
反正那位大人的心情不可能无缘无故就变糟了吧?
“闹别扭倒是说不上。”夏诺认真思考了一下,“应该算是我单方面的冷战吧。”
用如此轻描淡写地语气说出了宛如平地惊雷一般的话语,村长惊诧地看着眼前毫无自觉的少年,这明明比闹别扭还要严重千万倍好吧!
“……这是为什么呢?”村长小心翼翼地为男人说好话,“坎兰尔这孩子,从小情商就比较低,如果他做错了什么事让你生气了的话,还是跟他说清楚比较好吧?”
口中说着男人的“坏话”,虽然是为了劝和,村长不免还是有些胆战心惊。
真是怕什么偏偏来什么,下一刻,村长就在窗外看到了男人似笑非笑的面容,而夏诺因为背对着窗户,对此还一无所觉。
村长背后冒出了冷汗,很想时间倒流,把那个乱说话的自己嘴巴堵住,结果却看到男人对他做了个口型。
――“继续。”男人如此说道。
好吧,继续就继续。
村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听到少年回答他:“他确实是做错了事。”
这不足为奇。
村长在心里想到,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呢。
从一开始他就预料到男人肯定是要翻车的,不过没想到最后居然还要他来说好话。
“不过我不是因为这个而生气的。”夏诺的表情依然很平静,就如他所说的,他才不是因为男人骗他才生气的。
“那是因为什么?”村长自己都有些好奇了。
是啊,那是因为什么呢?
男人站在窗外,也很疑惑。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从三天前开始,少年就开始对他进行了单方面的“冷战”。
具体表现为:见面之后只是冷淡地打个招呼;在他牵他的手的时候躲开;只用简单的“嗯”“啊”来回应他;即使收到他送的花,也强迫自己不露出喜悦的表情……
一开始少年做完这些还会有些不安,自以为隐藏地很好地偷觑他的脸色,小心翼翼的模样像是一只正在竖起耳朵侦察敌情的小鹿。
男人一开始还觉得少年的表现十分可爱,还饶有兴味地猜测他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
结果三天过去,他已经完全笑不出来了。
天空上方沉重的乌云很好地体现出了他现在糟糕的心情。
因为少年真的是在很认真地跟他“冷战”,坚决贯彻了“不听不看不管”的三个方针,如果说他一开始的表现还有些生疏,后来就变得熟练多了。
他一认真起来,男人的日子就不太好过了。
跟仿佛没有受到多大影响,依然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少年比起来,男人的心情已经可以用恶劣来形容了。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患上了一种叫做“长安缺乏症”的恶疾。
病情的具体表现就是因为长时间见不到少年的笑容,无法跟少年进行肢体接触,每日对话不超过二十句等种种原因而产生的狂躁、不安,进而产生一种想要毁灭什么的欲|望。
如果病情再得不到缓解,男人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因为他没有跟我道歉。”夏诺在其他两个人的屏息等待之下,说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答案。
就如同雪莉所说的那样:“做错了事情不可怕,但是他必须得认识到这种错误并且道歉才行。”
“长安,在这件事上,你必须掌握主动权知道吗?”
雪莉认真地叮嘱他,夏诺虽然懵懵懂懂,还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村长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到男人向他投来了一个“赶快离开”的眼神。
虽然心里嘀咕着“用完就丢”,村长还是听话地告辞离开了。
出门之后,他就跟急匆匆赶过来的男人打了个照面。
希望这次可别出什么幺蛾子了。
村长暗自想着,他可不想一整天都见不到太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