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兰颂愕然,他坐在床边,脚在床沿不自觉地晃来晃去,纤长的睫毛狐疑地上下翩飞。
他一边是怀疑这个副本根本就没有这个环节,一边又觉得严夙正经的模样不像是在撒谎。
严夙在做准备工作,他咬破了手指,眉头都不皱一下,将一滴血滴在了桃木七星剑上,见他半天没有动静,抬起头,“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虞兰颂弱弱地问,“嗯……,一……一定要脱衣服吗?”
“嗯,需要,”严夙一脸正经正直,说的头头是道,“不脱衣服你身上的邪气散不掉,就会一直停留在五脏六腑内,容易招来恶鬼。”
一听会招恶鬼,虞兰颂也不敢磨叽了,他利索地把外套脱掉,手指揪着里面衬衣的领子,半天下不去手,耳垂也红了。
严夙望着他,目光坦荡平和,“又怎么了?”
虞兰颂犹豫了一下,问,“里面的衣服可以不脱吗?我很冷。”
严夙望了一眼外面的大太阳,也没有挑明他在撒谎,点了点头,“可以,你躺下吧。”
虞兰颂柔顺地躺倒在床上,严夙站在床边,手掐诀念了几个咒,发现虞兰颂还睁大眼睛看着他,无奈道,“把眼睛闭上。”
虞兰颂就一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态度,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这下严夙才能够开始肆无忌惮审视这副身体。
单从骨架来看,虞兰颂是很瘦的,所以才会扮演林先生的新娘都没有被认出来,但是又不是很不健康的瘦,身上覆盖的皮肉匀称,皮相很美,肤色偏白。
没一会,就有一缕黑色的气逐渐浮现,萦绕在他的眉骨之间。
这股邪气不像是要害人,反倒像是在保护虞兰颂,它很排外,对严夙的存在很抗拒,对于自己的宿主又很温柔,缠绕在虞兰颂的发丝和指尖,如舔舐一般。
但是因为聚气时间比较短,这股阴气的力量比较弱,刚想攻击严夙,一下子就被打散了。
桃木剑锐利的剑尖挑开了眼皮不安颤动的人胸口的衣服,在他脖颈和锁骨处游走。
虞兰颂不安地躺在床上,冰凉的触感在胸口若即若离,又痒又有一种细微触电般的感觉,让他忍耐不了地手指攥紧了被单,眉头蹙起,眼皮颤抖。
脚尖都绷紧了,在床上蹬踢却始终借不上力,他不敢睁眼睛,只能独自抵抗这奇怪的感觉,语气都打着颤,“结束了吗?”
“可以了,”半晌之后,严夙才淡定地收回了剑,把剑插回了剑鞘里。
虞兰颂睁开眼,赶紧整理好凌乱的衣服,还紧张兮兮地追问严夙,“阴气已经驱散了吗?”
“嗯,”严夙微笑地看着他,“已经驱散了,恶鬼应该暂时不会找上你了。”
虞兰颂松了一口气,朝他真心感激地笑了一下,“谢谢你了。”
“不客气。”
虞兰颂已经完全信任严夙了,他只是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刚来没几天就沾上了阴邪之气,“那贺驿的身上有吗?”
“他没有,”提到贺驿,严夙的笑寡淡了一些,像是不怎么关心人的死活,“他阳气比较足,比较驱阴,脏东西一般不会找上他。”
“颂颂和他也是在副本里面认识的吗?”严夙问。
虞兰颂点了点头,“我也没想到会再碰到他,”这么说来,他这进入正式副本之后碰到熟人的几率也太高了一点。
严夙笑了一下,“清除计划为了提高玩家的存活率,会把积分比较低的玩家和积分比较高的玩家匹配在一起。”
虞兰颂呆了一下,很快就接受了自己积分很低,无法独立行走,需要大佬带飞这个现实,反而觉得积分低是一件好事。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严夙给他驱完邪之后,他真的觉得自己浑身轻松了很多,心情也没有那么压抑了。
在林府睡得第三个晚上。
虞兰颂实在是顶不住自己睡觉的时候房间里还有两个没有脸的人,临睡前,他就让守夜的丫鬟离开了。
这夜有云挡住了月亮,夜色黑沉沉的,也没有什么风,空气有些燥热,虞兰颂睡到半夜就被魇住了。
他白净的额头上有细密的汗水,眉头也皱的死紧,手握拳放在脸旁边,全身发麻,可就是醒不过来。
庭院外狂风大作,阴冷的一团黑气逐渐向房间里的人靠近,像狗一样趴在窗户旁边,偷偷看屋子里睡觉的人。
见人还睡得很熟,它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潜入房间里,在地面上爬行,生怕被发现似的。
在快要靠近人的时候,它狂喜地奔了过去,结果一头撞在了结界上。
懵逼地坐在地上半天,它揉了揉头,爬了起来,试探性地伸出了一只白雾做的手,果不其然地摸到了一层墙一样的结界。
又气又委屈的黑气用头不停地撞击结界,像一只靠近不了主人,哐哐撞大墙的狗子,只能无能狂怒。
它伸出舌头,想舔走闭眼睡着的虞兰颂头上的汗水,却半天都碰不到人,只能绕着结界,急的团团转。
它趴在结界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从外看,就是虞兰颂附近笼罩了一层黑气,却始终和他保持了一点距离,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遮挡了月亮的云忽然被一阵风吹走了,黑色的雾气剧烈地颤抖了起来,它正要偷偷摸摸地溜走,突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
像是被另一个主人扼住了后颈的狗一样,它气得蹬了两下腿就垂下了四肢装可怜,一团黑气时不时发出呜呜的声音。
揪住它的是一个隐隐约约的男人身影,他穿了一身大红色新郎的衣服,站在月亮之下,没有影子。
他把黑气丢到了窗外,任由它窜走,眷恋地望了床上一眼,轻轻挥了一下衣袖。
原本还狂风不止的庭院慢慢宁静了下来,变成了微风徐徐,空气也凉了很多。
虞兰颂一直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放在脸旁的手蜷缩地虚虚握着,呼吸也变得更加均匀柔和,像睡着了的婴儿。
男人的脸上终于露出一点笑意,他忧心忡忡地望了一眼窗外,怕那股黑气卷土重来,又重新加固了一下虞兰颂身旁的结界。
他现在的力量还比较弱,做完这些之后,他变得更加透明和虚弱。
又深深地看了虞兰颂一眼,他慢慢退去。
男人想的没有错,他刚消失,那股偷偷坐在窗外的黑气又大摇大摆地进来了,这一次他知道男人不能再来制止他,更加嚣张,猴急地朝着睡着的人直接冲了过去。
历史再一次重演,黑气砰得一声一头撞在结界上。
它气得用头砰砰砰地撞着结界,见虞兰颂难受地皱了一下眉毛,翻了个身,顿时像被扼住了脖子不敢出声。
见虞兰颂没有醒,它才慢慢松了一口气。
不甘心地又绕着虞兰颂转了两圈,雾气终于还是放弃了,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
虞兰颂睡得还是他和林先生洞房的房间,前半夜特别热,汗都湿透了衣服,后半夜床就变得冰冰凉凉的。
早上睡醒的时候他头疼得要死,黑发一缕一缕粘在白净的脸上,全身上下都粘腻得难受,整个人也有点提不起精神。
没有脸的丫鬟进来伺候他洗漱,他有气无力地抬了抬手,“我想洗澡。”
丫鬟细声细语地说夫人稍等,就下去给他烧开水去了。
早上的空气还有点凉,虞兰颂整个人泡进泡澡桶里,舒服地长舒了一口气,奶白的雾气从屏风后溢了出来。
昨夜没能袭击成功的黑雾趴在窗户旁边偷看,见房间里到处都是白雾,鬼鬼祟祟地潜入,试图混入其中。
它绕过屏风,躲在泡澡桶下面,趁虞兰颂闭着眼一个不注意,噗通一声跳进了泡澡桶。
虞兰颂奇怪地睁开眼,他听见了什么落入水中的声音,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这时候贺驿的声音吸引走了他的注意力,贺驿叫他,他连忙应了一声,“我在洗澡。”
贺驿隔着屏风都能闻到香气,他盯着白色屏风上的影子发呆了几秒之后,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莫名其妙地问,“一大早洗什么澡?”
就这么赤luo的坐在泡澡桶里隔着一个屏风和人聊天,虞兰颂觉得太奇怪了,他含糊地正准备应付过去,让贺驿先出去,突然觉得小腿一痒。
他清晰地感觉到,水底有什么东西缠绕在了他的小腿上,似乎还有往上攀爬的趋势,那东西缠着他的脚,挠的脚底板很痒,脚趾缝都被钻进去了。
意识到水里有什么东西,被热水泡的红透的脸蛋一下子就白了,他倏然睁大了眼睛,抽了一下腿却纹丝不动,顿时慌了,“贺……贺哥。”
这还是虞兰颂第一次喊他贺哥,尤其是还在这样的情景下,贺驿看到他的影子,脑子里胡乱地猜测着他现在的模样。
心痒痒地恩了一声,他一开口,嗓子有点哑,“怎么了?”
虞兰颂刚想说话,突然一顿,他察觉到自己现在的状况不太适合叫贺驿来帮忙。
绷直了的小腿在水下挣扎。
热水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溅出了泡澡桶,虞兰颂垂下头,什么都看不见,却能感觉到,有什么在摩挲着,在挤压着。
他趴在桶沿上,在贺驿的追问下咬着下唇勉强道,“没……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