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行的队伍有一半要回京城,玄毅身边留下的人并不多,这些人里面,能够让他信任的就更加少了。
玄毅干脆做起了甩手掌柜,要将王府里的事项统统交给他的大管事,大管事负责不了的,则交由素年来处理。
素年呆呆地回望他,“你觉得……,这合适吗?”
“没什么不合适的。”
“不是,你想想,我是你什么人啊,再说了,你见过我操心这些事情吗?”
玄毅还真想了想,然后认真地回答:“小姐,我们这些下人有困难了,您忍心袖手旁观吗?而且,也不需要你亲自动手,给些决策就行,我先去了,许默那里有许多东西要交接给我,剩下的,就拜托你了。”
玄毅一本正经地说完,一本正经地点头离开,只剩下大管事和素年两人面面相觑。
臭小子长本事了啊,素年很是欣慰,也不去管大管事拼命压制住的惊诧,先带人去收拾东西去了。
玄毅将最麻烦的一块儿交给了素年,他的全部身家财产。
看着那一个个沉重的箱笼,素年头疼得几乎背过气去,这要清点到什么时候?还要给他入库,登记,入账。
皇上赏赐起来也毫不手软,金银珠宝绫罗绸缎,都是成箱的,在京城的时候玄毅嫌麻烦压根就没有打开来过,想到自己就要献身于繁琐枯燥的劳动中,素年就牙痒痒的。
不过玄毅也是真的没办法,他要跟之前管理这里的刺史交接许多的账务、护城军队等等。人事方面也要重新整理,每日都忙得团团转。大管事一个人根本顾及不过来,能将清王府上上下下运转起来已经是焦头烂额了。素年只好认命。
其实真正做起来,也并不困难,素年全部用最简便的方法,做了许多本账本,这些跟他们之前见过的并不相同,素年分门别类,将所有的类别都用小纸条贴好,入库出库都有时间和备注,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就连大管事见到了都赞不绝口。然后原封不动地抄袭了过去。
整理开箱的东西,也让几个小丫头大开眼界,都是些平日里很难见到的,各色的翡翠香料衣料都不算,什么紫檀木雕嵌寿字静心屏风;青铜九螭百合大鼎;十二把泥金真丝绡麋竹扇;文犀辟毒箸;用整块玉石雕成的一套玲珑玉碗,只只水润清透……
小丫头们一边整理着,一边惊叹着,玩得不亦乐乎。
清王府的所有财政大权掌握在素年的手里,但凡有要用钱的。都要将款目报上来,素年懒得看,都给小翠过目,她自己决定。觉得可以就可以,不可以就不可以。
“小姐,您也太看得起小翠了。这些……这些小翠怎么会懂?”
“那你觉得小姐我懂?”
素年比她还无辜。
小翠默然了,好吧。跟小姐比起来,她还似乎有那么一些经验……
府里顺风顺水。而玄毅那里,似乎就出了些问题。
北漠的刺史许默,从一开始给素年的印象就不太好,太奉承了。
是一种将自己放到另一个层次,有些卑躬屈膝的味道,不管什么时候,他总是以玄毅的喜好为主,但这样的人,往往会让人栽跟头。
玄毅接连两天回来的脸色都不太好,虽然还是一样的面无表情,可素年能看得出来,这孩子,受到打击了。
秉持着“护短”的精神,素年打算去找玄毅谈谈,看看能不能帮到他,可玄毅,脸色就跟寒霜打过一样……
“……出去。”
“哎呀别这样嘛,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大家开心一下,你看,我点心都带来了。”
小翠后面直扯素年的衣服,满脸的窘迫,她阻止过的,可没成功……
素年兴冲冲地自带茶水点心,跟玄毅谈话简直太开心了,不准备点太可惜。
“……出去……”
素年愣是坐着不走,厚着脸皮坐那儿,然后拍拍旁边的凳子,“别客气,为下人排忧解难是我这个小姐的本分,来坐。”
玄毅憋着的一口气深呼吸了一下,小翠赶紧带着阿莲和刺萍落跑,玄毅的样子太吓人了,小姐可真厉害。
“怎么?觉得被糊弄了?”
素年低头开始剥桌上的坚果,看都没看玄毅,然后“吱呀”一声,双瑞也出去了,屋里只剩下玄毅和素年。
玄毅最终还是坐下了,坐在素年的对面,拳头有些无奈地砸在桌面上,不知道是对素年的厚面皮无法,还是最近确实憋屈坏了。
许默看上去十分唯唯诺诺的样子,但他交出来的东西却让玄毅有火发不出。
以富饶著称的北漠,怎么可能账面上只剩下这么一丁点库银?可许默却哭丧着脸:“清王殿下,如今北漠这里战乱不息,这些银子都用来充军了,自然就剩下这么一点。”
不仅如此,许默还跟他哭诉北漠的护城将领不听他指挥,自己也调度不了,自然没有办法交接给玄毅。
素年猜想也是如此,玄毅初来乍到,强龙不压地头蛇,北漠这里油水多足,现在玄毅来了,要将所有的东西接手,许默自然是不愿意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
“拖着,我会将账目都查清楚,还有护城将领那里,我一个个去找,我还不信了,他们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哎……,素年叹了口气,她就知道,以玄毅这一根筋的想法,绝对是怎么麻烦怎么来,知道他要来北漠,人账目会给他查出问题?
“若是查不出来呢?他可是很快就要回京了,你在京城里可没什么亲信,他只要稍作打点,就什么都过去了。”
“那就不让他走。”
“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你将人强行留住,是打算刚来就落下一个跟朝廷作对的把柄?”
“……,那又如何?”
“是不如何,山高皇帝远,谁也不会在你面前说什么,可你想过皇上那里吗,那些大臣肯定会借题发挥,想要让皇上铲除你这个隐患,皇上不会那么做,就需要跟他们虚与委蛇,说实话,很累的。”
“……”
“哎哟别想了,你那套正经古板的思想是不适合应对的,听我的,明日一早,你就将许默请来,我记得府里有一个孤立的小院子,就将人搁那儿,你什么也不用说,使人将他看住就成,当务之急是那些护城将领,虽然有可能已经成为了许默的同伙,但总不可能都是一路货色,你先接触看看。”
“那许默呢?”
“殿下,你还管他做什么?对外随便找个正经的借口,要不就说他突然发病,正好府里有医圣的传人,这个理由好,就这么说了吧,什么家眷亲属一律不能见面,此病传染性极强,许大人危在旦夕,就这么着吧。”
玄毅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就这么着?刚刚谁还提醒自己不能跟朝廷命官为难,这会儿就要他将人给软禁起来,前后差得也太多了!
“能一样吗?要按你的方法,那肯定是直说账务不对将人给扣下,许默还不哭着喊着说冤枉?我这可是说要给他治病,是救他,完全是不一样的好吗?”
玄毅觉得没什么不同,最后都是不放人走而已,不过,他也很气愤,就先决定照着素年说的做,先解决别的问题再说。
许默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控制住了,那个院子在府里一个极为偏僻的角落,周围什么都没有,就好像孤岛一样,素年让人每日送去吃的喝的,其余的时候,就只有许默一个人在里面,她没有立刻出现,让许默先过两日“清净”的日子。
玄毅那里开始慢慢有进展,正如素年说的,这些守城的将士里面,还是有不少有血性的男儿,可因为许默在这里的时候,如果不跟他同流合污,便会受到排挤和污蔑,他们只能压着性子,因为若是真跟他作对而换了人,那些人会不会愿意真心实意地守护北漠,就不得而知了。
玄毅也不傻,就是性子耿直了一些,加上人很正气的,很快收服了一批,至于其他的,他也不着急,因为双瑞说,许默那里,快撑不住了。
五天,素年觉得许默也是个人才,整日里没人跟他说一句话的状态,他能够支撑五天,这已经超出她的预想。
可也只是五天而已,素年没有任何心软,对于一个将民脂民膏据为己有的贪官来说,任何惩罚都不为过。
许默在院子里高声呼唤的第二日,素年徐徐出现在他的面前。
“许大人,听说您想找人说说话?”素年笑眯眯地在绣墩上坐下来,五日的煎熬,让许默的脸色极为难看,素年还记得在城门那里见到他时,脸颊红润,十分富态,不过五日,双颊竟然凹了进去。
许默的眼珠子狠狠地盯着素年,“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本官对皇上忠心耿耿!你们却将本官关在这个地方,清王是要造反吗?啊!”
“许大人要说的就是这些了?那很可惜,本郡主还有不少事情要忙呢,没工夫陪您了,许大人的火气这么大,还是自个儿先消消火。”
小翠在素年身后扯了扯嘴,这个时候记得自己是郡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