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凤安城中,二人已经变成了两个雪人,掸落身上积雪,陆鸣飞向着凤安城中看去,心中不由一阵怅然。
三年前的元夕节,凤安城中大街小巷行人川流不息,吆喝之声此起彼伏,随处可见高头大马拉着华丽的马车穿行于大街之上,浴凤湖上无数花灯更是将整个凤安城掩映的绚烂夺目,一副热闹非凡的景象。
仅是三年过去,这里却早已变了模样,依旧如故的大街明显冷清了许多,街边大多的商户早已关门打烊,偶尔能在街上看到三三两两的行人,却再没有了当初的繁华景象。
怀揣那只发钗,二人随意溜达了一阵,难免有些失望。
贾元射苦笑一声说道:“这大晚上的哪里还有当铺,早都打烊了。”
陆鸣飞摸了摸身上所剩无几的几个铜板,想要买上一壶酒回家,又不太够,两人就这般茫然地走在大街之上。
行过一处绸缎铺,陆鸣飞停下脚步,微微有些失神。
犹记得当初便是在这里再遇虞映雪,怀中同样揣着一把铜板,那次还帮她买下了一碗热腾腾的黄酒捞面。
绸缎庄还是那间绸缎庄,不过物是人非,虞映雪如今也不知去了何方。
擦身而过的一架马车将陆鸣飞从回忆之中惊醒,朝着马车离去的方向看去,正是邀月楼的所在,在偌大的凤安城中,少有的几处仍亮着灯火的所在,相比当初的繁华,显得有些灯火阑珊。
陆鸣飞转念一向,掏出那只发钗说道:“当铺既然都打烊了,干脆去找个姑娘将这发钗换成银两,好歹是过节,今日便请贾兄去邀月楼喝上一次好酒。”
说完,陆鸣飞便朝着贾元射身上摸去,分明说是请对方喝酒,却将贾元射怀中最后一块散碎银子劫掠而去。
贾元射与陆鸣飞相处,向来是无所谓的态度,被他一路拽着,不多时已来到邀月楼外。
“去这里喝酒,你好歹将头发梳梳。”
贾元射拦了陆鸣飞一步,从怀中取出一只木梳,塞入陆鸣飞的手中。
木梳乃是姚杏儿所留,陆鸣飞在手中反复捏了一阵,没舍得用,随手拢了拢自己糟乱的头发,便朝着大门处走去。
刚踏过门槛,一个满脸脂粉的老鸨急忙迎了出来,原本是以为有客光临,但走到半路,看到了陆鸣飞二人的模样,脸上瞬间由晴转阴。
“这不是小陆儿么?你什么时候回凤安城了?”
以为是沿街的乞丐,正要挥手打发,却认出了陆鸣飞的模样,老鸨脸上立即露出了惊讶的模样。
陆鸣飞讪讪一笑,将手中那只发钗在老鸨面前晃了晃说道:“这不是想您了么,回来看看,这支发钗正好换些酒喝。”
一年来,贾元射从未见过陆鸣飞有过什么笑容,更没见过眼前这般的神情举止,看来姚杏儿在他心中留下的阴霾终究因为时间所冲淡。
老鸨将发钗拿在手中随意看了两眼,一把又塞回了陆鸣飞手里。
“拿什么破玩意来这里糊弄我,什么金银珠宝我没见过,要数眼力,在这凤安城中也没几个人能比的上我,听说你小子几年前在邀月楼中偷了东西,又把杏儿拐跑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却自己跑上门来寻晦气来了!看在认识这么些年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拿着你这东西赶紧滚蛋!”
正如老鸨所说,陆鸣飞从小在凤安城中长大,与这老鸨相识也有些年头了,对她也算是了解甚多,说话直来直去,嘴上向来不饶人,但心地还算善良。
面对如此责骂,陆鸣飞也不好动怒,赔着笑,正打算再说些什么,已经被老鸨推推搡搡赶出了门外。
邀月楼中一名女子正巧经过门前,见到门口外一阵嘈杂,好奇之下便多看了两眼。
“这不是陆公子么?”
女子乃是邀月楼中的一名花魁,名叫小曼,容貌秀丽端庄,弹得一手好琴,向来卖艺不卖身,在这凤安城中也有着不错的名声。
邀月楼中,小曼与姚杏儿最为熟络,自然也见过陆鸣飞几次,虽然样子早已大变,但还是被她一眼认了出来。
见两人在门口争吵,小曼大致询问了缘由,淡淡一笑,对着老鸨说道:“今日是元夕节,来者即是客,我请陆公子喝上几杯好了。”
老鸨听她这么一说,脸上有些不悦,却又不敢反驳什么,毕竟小曼在邀月楼中地位非凡,即便是老鸨也不敢轻易得罪于她。
陆鸣飞见有人请客,随手将发钗揣入怀中,大咧咧地跟随着小曼朝着邀月楼中走去。
小曼也不回头,聘聘婷婷朝前走去,留下一抹香风,进入侧门之后,将陆鸣飞二人带入一间豪华贵气且温馨地闺房之中。
如此闺房陆鸣飞并非第一次进,当初在青岩镇中便曾闯入过宋依依的房间之中,不过受到房中氛围感染,原本洒脱的他还是有些不太习惯,顿时变得束手束脚。
小曼浅浅一笑,先招呼二人坐下,随后吩咐了一声侍女取来了两套干净衣服。
“陆公子,这些衣衫都是之前的客人留下,你若是不嫌弃就换上吧。”
陆鸣飞摆了摆手笑着说道:“多谢小曼姑娘,我这一身行头虽然有些不堪,但穿着踏实自在。”
不知什么缘故,陆鸣飞看着眼前华贵的衣衫,恍惚想起当年若不是自己赢下一身锦袍,因为好奇来这邀月楼中逛了一遭,或许当初的市井少年如今不会有太多的改变,依旧和曲小天、姚杏儿相依为命生活在那几间小破屋中。
三年过去,自己还是当初的落魄市井模样,但却已经回不到从前。
小曼见他拒绝,皱了皱眉,微嗔道:“我和杏儿一向情同姐妹,你不用和我客气,等一会我让人烧些热水给你洗一洗,挺俊俏的模样,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陆鸣飞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不用,不用,小曼姑娘请我喝些酒就好,不用那么麻烦。”
小曼无奈摇了摇头,随后取来一只精美的酒壶,数只酒杯放在了陆鸣飞面前。
斟满酒后,又陪着二人喝了一杯,陆鸣飞似乎是嫌那小杯不太过瘾,一杯下肚之后,索性将酒壶拿起就朝着自己口中倒去。
小曼见他那副不羁又有些粗鄙的模样,轻叹一声问道:“陆公子这些年去了什么地方?有人说你是惹了祸事逃走了,也有人说你跟着世外高人成仙去了。”
陆鸣飞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苦笑不语,不多时,大半壶的酒已经被他倒进了口中。
小曼忽然站起身来说道:“今日正巧遇到陆公子,我倒是有件事情想让你帮忙。”
听他这么一问,陆鸣飞放下手中的酒壶,怔怔地看了小曼一眼。
小曼缓缓走向身后的木柜,从中取出一个一尺见方的盒子,摆在陆鸣飞的面前说道:“其实,是想让你帮我赎身。”
“啊?!”
一边说着,小曼将盒子打开,里面放着的是满满的金银珠宝,珠宝之下取出厚厚一叠银票,整整两万两。
小曼继续解释道:“银子我早已备好,不过邀月楼中却有着规矩,若要赎身却不能自己给自己赎身,所以想让陆公子帮忙。若是陆公子不嫌弃小曼,愿意随意谋些正经营生,小曼赎身之后索性便嫁给陆公子过些寻常安稳日子也可,若是陆公子不愿意,那你我之后各走各路,毫不相干也行。”
如此请求,对于寻常人来说,不啻为天上掉馅饼,即便是陆鸣飞一时间也有些呆傻,痴痴地说不出话来。
贾元射却显得有些尴尬,轻咳一声说道:“你们先聊,我去外面透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