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龙长不过半米,麻绳儿一般大小,虽然长相模样都与真龙无异,但是在窝里面的鸡崽子和翱翔于九天之上的雄鹰,到底还是有些不同,善扬真人起先还是误会这小青龙,就是刚才被自己击伤的黑色真龙,在经过一番仔细端详之后,却忍不住笑出声来:“妙、妙、妙!”
他一生长叹:“这天地之间竟然如此神奇,造化弄人啊,我竟然能够在有生之年内,这么短暂的时间里,一连瞧见两条真龙,幸哉,幸哉!”
这老道士瞧向小青龙的目光中,充满了赤裸裸的渴求,根本就没有一点儿得道高人的矜持,如此欣赏好久,这才发现了我们,以及在祭台之上的修罗彼岸妖花,摸着胡子,有些疑惑地问道:“陆左,小萧,你们这是为何,怎么会站上那祭台,并且与妖花、青龙为伍呢,难道是在除魔卫道?”
面对着善扬真人这明知故问的话语,我和杂毛小道不由得都一阵苦笑——这善扬真人到底是多年的老江湖,一上来便将自己的态度摆得极正,明明就是想要谋夺真龙的好处,却宣扬成了除魔卫道,当真是在强词夺理。
我们还未说话,小妖便忍不住了,叉着腰大骂道:“好你个是非不分的牛鼻子老道,把你那利益熏心的狗眼睛给睁开来,仔细看一看,谁才是魔?谁才是恶!”
小妖这话儿几乎是指着善扬真人的鼻子在骂,旁边的龙虎山道士听着刺耳,纷纷上前喝骂道:“妖孽住嘴,再猖狂,小心撕碎你的嘴巴皮子!”
“小贱人,休得无礼!”
小妖从来都不是肯吃亏的主儿,听得这般羞辱,小脸涨得通红,正要反击,却见那善扬真人抬头,扬眉,一道锋锐的精神涟漪便波动而来,小妖被首当其冲,震撼得浑身僵直,连退了三两步,给朵朵扶住,一脸的苍白,和不可思议。
瞧见小妖受了欺负,我豁然而起,双手结不动明王印,硬生生地挡住了这个老道的精神冲击,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善扬真人,这小女孩儿是我的朋友,你要是有什么气,可以直接撒到我的头上来。”
善扬真人似笑非笑地瞧着我,沉默了片刻,这才说道:“哦,原来是陆左小哥啊,这不怪你。我呢,就是想问一句,这条小青龙,可是你的?”
我摇头说不敢,我们虽然进来最早,但也不能说此间之物,都归我们所有,这小青龙与我们拼斗一场,然后彼此心服口服,与我们交好,这也是常理。至于所谓的邪魔外道,我很想提醒您一句,在你旁边的这些人,那个貌美而波大的年轻女人,她是邪灵教右使,秃顶儿老头是邪灵教下属的鱼头帮主,而在上面扮作蝙蝠侠的杨知修,现在可不是什么茅山话事人,而是邪灵教的高级供奉!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作为全国道教协会的副理事长,你应该知道谁是敌人,谁是朋友。”
作为与茅山齐名的顶级道门,龙虎山天师道的第一高手善扬真人,也曾经在以白云观为总部的全国道教理事协会中,担任副理事长一职,与陶晋鸿一般,保持着超然的地位。
“哦,是这样啊?”善扬真人仿佛刚刚认识面前这些人物一般,恍然大悟,停顿了一下,然后望着我淡淡说道:“那么,你是……”
“国家宗教局东南总局副巡视员,陆左!”为了避免被轻视,我便直接将那个还没有被任命的头衔给直接抬出来,铿锵有力地说道:“全国道教协会也是宗教局下属的社会机构,真人,这般论起来,我和你倒也论得上是同事。”
此刻我们与在场任何一方势力都拼不过,唯有联合起来,方能渡过难关。瞧见我这般拿大义压人,龙虎山一干人等脸上皆现怒色,善扬真人沉吟着:“呃,没想到啊,这么年轻就是副厅级了,前途无量啊……”
附在钟乳石之上的杨知修哈哈一笑,说江湖事,江湖了,这是历来的行事规则,陆左你倒是耍了小聪明,只可惜,哼,要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了啊。
杨知修的风言风语并没有影响善扬真人的沉默,他没有说话了,而鱼头帮姚雪清却说了起来:“此番大家能够相聚于这云梦泽大湖深处,在这样奇迹一般的龙宫会首,连那条真龙的影子都还没有摸着呢,何必自相残杀,斗个你死我活呢?此处的秘密和宝贝甚多,无论拿到什么,都是一场收获,不如我们放下争端,先齐心合力地将那真龙擒杀,再以出力多少为论,分割清楚。”
杨知修点头,说所谓合则两利,分则两败,世事莫不过这个道理。我们之间并没有深仇大恨,虽然身处不同阵营,但那也是凡间之事,大家分完,出去之后,各安天命,总好过如地上端坐的这位朋友一般,默默无闻地埋尸此处为好,对不对?”
此番前来龙岛的四股势力,崂山派最早与邪灵教刀兵相向,无尘真人生死不知,这边也折损了一个副帮主,慈元阁被鱼头帮争船,生死无数,唯有龙虎山,除了丢失了一个罗金龙之外,相安无事,本就没有什么愁怨,在利益面前放下争端,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善扬真人面无表情,默然不语,瞧不出他的意思,而他旁边罗鼎全等一班子弟却都心动了,交头接耳,议论不休。
这个时候杂毛小道也已经行气完毕,站起来,嘴唇不动,一声细不可闻地轻语在我的耳边响起:“小毒物,善扬真人最爱面子,一生不甘人下,对于真龙是志在必得,所以这青龙我们可能保不了了。不过即便如此,也不能够让他们得了便宜,它生于斯、长于斯,龙宫庞大,自有躲避之处,一会儿你让它自行逃散,不要给人抓着了。”
这话吩咐完毕,杂毛小道从高台上缓步走下来,朗声说道:“善扬真人,我们此番前来龙宫,所为的并非真龙,而是有可能生在此处的雨红玉髓,用来救家叔性命,至于别的什么,并无渴求。我下山之前,陶师曾与我青梅煮酒论英雄,说这天下间的得道之人,真人您便算一个,品质高洁,值得信任,只要你能够保证杨知修这茅山叛徒和邪灵教一应人等不会伤害于我们,此战我们决不阻挠,仅作壁上观,如何?”
他上前与龙虎山诸人去讲条件,而我则悄然无声地去知会小青龙。
杂毛小道是陶晋鸿的徒弟,本身的实力也是十分卓绝的,他这边有模有样地说话,善扬真人也考虑了一番,温言宽慰道:“如此也好,此处既然已经超脱于物外,那么我们是应该放下争端和故怨,同舟共济才是。你三叔的事情我也听说过,已经拖了很久,再不治疗,只怕也没有几年好活了,你若只想寻找那雨红玉髓,战龙结束,我自当派诸弟子与你在这龙宫之中,翻遍尺寸,一同寻找。”
杂毛小道又是一阵感激,泪流涕下,那叫一个感动,轱辘话儿颠着说,善扬真人也温言回应,然后与杨知修谈及言和之事,双方说得气氛正好的时候,那善扬真人突然眉头一竖,厉声喊道:“小东西,想跑?给我留下来吧!”
他伸手虚空一抓,一股气劲翻涌而去,而这个时候也凭空生出一只透明巨爪,与其拼斗。
那透明巨爪到底还是没有善扬真人的修为强大,一击即溃,然而当我们抬头看去的时候,却见到一抹青色钻入了右边钟乳石的侧面,不见踪影。
善扬真人勃然大怒,狂吼一声:“竖子误我!”
话音在半空震荡,而他人便飞临钟乳石前,一掌拍去,那坚硬的钟乳石从中而断,化作碎末飞扬,然而在这碎石之中,哪里还能够瞧得见小青龙那麻绳儿一般的踪影。善扬真人飞落下地,朝着一脸惊诧的杂毛小道怒斥道:“声东击西,你在骗我?”
杂毛小道故作惶恐之色,摇手说怎么可能,小子诚心诚意与您商议,定是那小畜牲听出了我们之间的话语,自己逃散的。它仅仅只是与我们亲近而已,短暂时间里,我们哪里能够控制于它?
杂毛小道这般分说,全部都占着道理,善扬真人的脸上阴晴不定,随时都有可能翻脸,旁边突然站出一人,洒然笑道:“这龙宫说小不小,说大也不算大,前辈放心,对付真龙,小老儿倒是有些法子!”
魏先生越众而出,从怀中掏出一卷羊皮纸,铺在地上,然后往上面撒了一把瘪谷和黑芝麻,再放上一粒黄豆,口中念念有词。
瞧见那瘪谷和黑芝麻在他的持诵下化作高低不平的地势,而那颗黄豆滚动不已,我和杂毛小道对视一眼,这魏先生当真是有两把刷子,竟然能够以此法预测小青龙的方位,倘若是让他谋算到,只怕小青龙是逃不过此劫的。
然而就在我们提心吊胆的时候,廊桥之上突然又冲来一人,浑身鲜血淋漓,朝着善扬真人大喊:“师父,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