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克兵营中官阶最高的阿鲁钦中校是炮兵团的主官,只是现在他手下只有4门山炮,因此平日里几乎不太管事,真正掌握这支驻军的是步兵团的多拉·加杰达上校。
今天他之所以没有进城,并不是说他不爱玩乐,而是前几天晚上酗酒过度,今天感觉身体不适才留在了营中。他正躺在床上看着一本小说打发时间的时候,车站这边派人过来通知他东边有一列装甲列车过来了,向他请示怎么办?
阿鲁钦中校一时有些迷惑了起来,但他并不认为来的会是敌人,因为在伊尔库茨克被攻下之后,布尔什维克就被赶去了上乌金斯克。按照外贝加尔湖哥萨克首领谢苗诺夫的说法,布尔什维克从伊尔库茨克退去后,除了上乌金斯克城内的工人还支持他们,从伊尔库茨克到赤塔,从外贝加尔湖到外蒙古境内的农村都普遍出现了对于布尔什维克的不满,甚至有些村子还成立了反苏维埃的民兵组织。
谢苗诺夫还更进一步的对着捷克人和城内的自治委员会建议,“被农民所抛弃的布尔什维克除了躲在上乌金斯克城内,已经无路可去,除非他们愿意向中国人交出武器,托庇于中国人的保护,那样的话他们也就对我们构不成威胁了。
当然,他们如果一直待在上乌金斯克,也会给我们带来很多麻烦,至少伊尔库茨克和远东自治领、同满洲之间的联系就被这些布尔什维克所切断了。因此我们还是应当出动把这些布尔什维克彻底的从远东赶出去。
城市里长不出庄稼,因此布尔什维克一定会组织工人赤卫队下乡OTg2NTc=去征收粮食的,而马上就要秋收了,布尔什维克一定会趁着秋收之后下乡的。我们就应该在他们下乡的时候,联合农民去袭击这些下乡征粮的工人赤卫队,让他们得不到一粒粮食的补给,然后再带着农民去攻打上乌金斯克,把这座城市也夺取下来…”
按照谢苗诺夫的说法,7月底8月初是行动的好时候。城里的社会革命党对谢苗诺夫的提议不感兴趣,因为他们并不想和布尔什维克彻底翻脸,倒是那些大商人、工厂主和捷克人对于谢苗诺夫的提议颇为动心,前者是痛恨布尔什维克对私人财产的剥夺,觉得他们和布尔什维克之间不可能和平共处,后者是想要打通前往中国的退路。
而捷克人对于谢苗诺夫这位哥萨克首领观感也不错,毕竟在他们攻打伊尔库茨克的时候,是谢苗诺夫截断了上乌金斯克到伊尔库茨克之间的铁路,使得伊尔库茨克的赤卫队得不到支援,在坚持了城市将近7天后选择了撤离。可见,谢苗诺夫是真正的朋友。
现在捷克人在伊尔库茨克以东的敌人已经虚弱不堪,他们不去进攻上乌金斯克就是给布尔什维克喘息的机会了,布尔什维克又为什么会跑回来送死呢?而撇去了布尔什维克之后,剩下的也就只有中国人和协约国了,远东自治领看起来就像是中国和协约国的傀儡,没有这两者的同意是不可能派出什么装甲列车的。
对于协约国倒是好说,他们有着一个共同的目标就是打倒德国佬。但是对于中国人,阿鲁钦中校就有些无从入手了。以中国人在远东的力量,如果他们真的想要干涉俄国革命的话,那么应当早就打通赤塔到伊尔库茨克之间的通道了。
面对一个态度暧昧的中国,阿鲁钦中校只能派人再去打听中国人的来意,并开始换上正式的军装,预备在搞清楚对方的来意后进行磋商。只是他才刚刚换上裤子,就再次听到部下对自己汇报道:“中校先生,东面又来了一列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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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鲁钦中校一阵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才系上了腰间的皮带,这才匆忙跑出了营房朝着一侧的瞭望台赶去。当他站上了瞭望台后,立马就见了到了南面铁轨上正准备向车站入站的列车。和刚刚没什么动静的装甲列车相比,这条钢铁巨龙一般的列车就有些喧闹了。只要稍稍留意,就不难注意到。
阿鲁钦中校顿时觉得,现在跑去车站似乎有些不明智,特别是当车站那边跑出来的士兵告诉他,来的是中国人不是协约国的其他代表,而且这些中国人还强行解除了他们的武装后,阿鲁钦中校就打消了去车站的念头。
他很快就找来了身边的士兵,叉着手说道:“你去城里通知上校先生,中国人要求见他。另外你们几个去把军营的大门给我关上,然后派几个出门,去把在外面喝酒的、寻乐子的士兵都抓回来。其他人按照操典进入各自阵地进行警戒,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放任何人进入本营…”
只是在这样的时候想要在城里快速的找到多拉·加杰达,简直是谈何容易。军营的大门还没来得及关上,中国人已经赶到了军营,要求多拉·加杰达前往车站,协约国组建的派遣军中国代表正等候接见他。
知道车站驻守的捷克军人已经被缴械之后江浙湖汉北,多拉·加杰达当然不会愿意在这个时候跑去见什么中国代表,他搪塞了中国人一阵,表示自己并不是军营中的最高指挥官,而他已经通知城内的上校返回了,因此对方可以稍稍等候一段时间。
中国人当然不愿意就这么算了,他们继续向军营中喊话,表示上校没有回来之前,阿鲁钦中校可以先去车站向叶参谋长讲一讲伊尔库茨克及以西捷克部队的现状。双方隔着一道围墙扯了将近一个小时,前来谈判的中国人终于撤退了。
只是阿鲁钦中校和部下们还没有松一口气,远远的街头拐角处突然传来了机器轰鸣的声音。一名士兵有些纳闷的说道:“怎么有这么多拖拉机的声音?这个时候它们来这里作什么?我们附近又没有耕地。”
很快,一团铁疙瘩从街头拐角处冒了出来,站在木墙上的捷克士兵们,不少人都在向同伴请教道:“那个怪物是什么?是装甲列车吗?可它们的铁轨在哪?”
一直在东线作战的捷克人其实运气还不错,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虽然见过装甲汽车,但还没有见过坦克这样的怪物。毕竟俄国人的工业基础太薄弱,连装甲汽车都是从国外进口汽车改造的,而德国人的工业基础虽然够了,但是德国是一个缺油的国家,因此他们主要还是依赖于骑兵部队进行突破迂回作战。
这在战争后期就出现了问题,英国人所使用的笨重坦克很快就把德国人的装甲车和骑兵部队淘汰了。更何况,苏联西部边疆本就是一个冻土地带,笨重的坦克在这里开上几次后,那么整个战场都要一片狼藉了。于是在西线让德军闻风丧胆的坦克,在东线却只能是一个传说了。
看着这些超过一个人身高,宽度比普通拖拉机大上一些钢铁造物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站在兵营木墙上的捷克士兵们顿时都哑然无声了。
虽然他们中有些人并没有见过坦克的实物,但是这些士兵中的知识分子在报纸上可是看到过坦克的身影,也知道英法盟友是如何吹嘘坦克的威力的,因此很快就有人把这些钢铁造物的名称告诉给了身边的同伴,接着站在木墙上的捷克士兵们就有些慌乱起来了。
按照英法盟友的报纸,这种坦克就算是重机枪也难以击破装甲,因此坦克内的机枪手和炮手就能从容的抵近射击,把战壕内的机枪阵地一一破坏,还能无视铁丝网和壕沟的阻扰。捷克军队虽然并不畏惧战斗,但是他们同样不会乐意同难以对抗的钢铁机器去战斗,很明显他们手中的步枪打不穿坦克的装甲,而坦克内的机枪和37炮却能开到他们面前打击他们。
阿鲁钦中校数了数街道上出现的坦克,一共有4辆,后面还跟着5辆装甲汽车,他只能庆幸自己的军队并不是在野外遭遇这样一队钢铁机器,否则大家恐怕就要和德国人一样跑路了。但是他也并无把握,兵营外围的这堵木墙是否能够挡住这些坦克的冲击。
阿鲁钦中校望着眼前的这一幕很是为难,他知道最好的办法是在坦克没有接近兵营之前开炮,用大炮去阻止对方,他不相信重机枪打不透的装甲,炮弹也不能打穿。
就在阿鲁钦中校纠结的看着越来越近的坦克时,距离兵营一公里以外的一处木屋顶上,叶声也正观察着t-17坦克的第一次城市作战。T-17坦克已经出了改进型号乙型,本次出击的5辆坦克中就有两辆乙型坦克。和原型相比,乙型不仅更为可靠,且更换了更大马力的发动机,加大了车辆的空间和装甲厚度,该型号坦克已经达到了14吨重,看起来比原型大了一圈。
3辆原型坦克才从车站出来,就有一辆的履带出现了问题不得不留下维修了,反倒是乙型坦克轻松的开到了战场,丝毫没有露出什么毛病。叶声拿着望远镜瞧着,心里想着只要捷克人先开枪,那么他就不用留手了,要是捷克人不动,就要看乙型坦克能否直接把兵营的大门撞倒了。
从捷克人封闭军营开始,对方就已经输掉了这场战斗。叶声此前就是担心捷克人会依托街道设立路障阻止自己接近军营,伊尔库茨克除了教堂和其他重要建筑外,几乎都是木建筑,谁让这座城市就耸立在林海之中呢。这样的街道对于进攻方来说是一个麻烦,因为防御方可以轻易的拆毁木屋建立路障,实在不行还能放火,所以叶声很担心自己展开部队的时候,被捷克人利用路障和建筑物分割自己的进攻部队。
但是,既然捷克人自己昏了头了,把士兵都收拢进了兵营中,虽然依托兵营也能形成一个防御阵地,但是和分散在街区内的散兵战斗相比,拥有着坦克和装甲车的革命军显然更乐意进攻一个固定的防御阵地,这更能发挥自己技术兵器上的优势。
叶声一边观看着坦克部队对于兵营正门的冲击,一边已经开始思考是否要先把靠近兵营的街区拆一条道路出来,从侧面发起进攻,以支援坦克在正面的冲击战术了。
一声又一声的巨响在大门处传来,站在木墙上的捷克士兵们有些都开始抓住身边露出的木桩了,他们这些距离大门最近的士兵,在坦克的撞击下感觉脚下晃动的厉害,很怀疑自己下一秒会不会从木墙上坠落下去,虽然他们站的地方距离地面才2米多高,但是要是木墙也跟着倒下的话,他们就要成为肉泥了。
不少捷克士兵扭头看着阿鲁钦中校的位置,很是抱怨这位长官到底在干嘛,如果不下令开枪,那么至少也该让他们从木墙上离开,总不能在这里等死吧。”
被士兵们埋怨的阿鲁钦中校此时也是面如死灰,他手扬在半空却迟迟不能做出决定,连他身边的副官都忍不住开口道:“中校先生!要是再不下令战斗,大门就要被撞倒了,让中国人冲进来,防御阵线就完蛋了。”
阿鲁钦中校抬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副官,口中说道:“打完之后怎么办?哪怕我们打赢了这些中国人,然后呢?”
副官张目结舌,难以回答上司的问题。中校慢慢收回了手,颓然说道:“要是开了枪,我们就可能回不去故乡了。我们死在这里一点意义都没有,捷克民族不会因为我们同中国人开战而获得自由的。挂起白旗,要求中国人停止进攻,我要求和对方谈判…”
就在捷克人在木墙上挂起了白旗的时候,兵营的大门也终于忍受不住坦克的连续撞击而开裂倒下了。对于捷克人的选择,叶声颇为失望,但是他还没有硬逼着对手收回白旗,继续打下去的意思。
把阿鲁钦中校叫到了自己身边,又让捷克人交出了武器之后,叶声便让两营捷克人继续留在兵营中,留下了一个连的部队看守着这些捷克人,接着他就调集了装甲营去支援66营去了。
在前往伊尔库特河大桥的路上,阿鲁钦中校郑重的向叶声抗议道:“既然贵方是来解救我们的,为什么您要用这么粗暴的手段攻击我们?我认为,你们的行动并不是在解救我们,倒像是来解决我们的。
我们虽然放下了武器,但是我们并不是贵方的俘虏,我会就今天的事情向协约国代表提出抗议的。接下来,您打算如何处置我们?”
叶声对于阿鲁钦中校的抗议无动于衷,他只是简单的回复道:“解救是协约国最高军事委员会的决定,而对于我来说,我就是来解决问题的。在我军的保护下,你们很安全,难道还有比这更稳妥的解救办法吗?
中校先生,我邀请你站在我身边观察我军的行动,这正是没有把您当成俘虏的意思。从伊尔库茨克到萨马拉,等待我军解救的捷克人还有很多,我希望他们也能如您今天这样明智,那么也许我就可以早点完成自己的任务了。至于现在,请你安静一些,我还要继续指挥部队清理本城的一些不安定因素。”
听了翻译传达的话语,阿鲁钦中校脸色铁青,他沉默良久之后方才问道:“将军阁下,您所谓的不安定因素是指什么?”
叶声举起手对着中校比了一个手枪的姿势,这才冷冷的说道:“在我军面前拿起枪的,就是不安定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