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工人的游行队伍通过南岗区东大直街的时候,正在自己办公室内和法国驻哈尔滨总领事兰必斯谈事的英国驻哈尔滨总领事康斯听到了外面街道上传来的嘈杂声,不免起身走到窗边打开了窗子观察起了街头的动静。
只是他刚一打开窗户,跟着寒风一起涌入室内的歌声就让他打了个寒颤,他对于中文和俄文并不精通,因此一时都没有分辨出街头那些游行的中国人和俄国人在唱什么,但是法国总领事兰必斯对这一曲调却并不陌生,这毕竟是法国人创作的歌曲,哪怕它在法兰西被禁止了,可作为一名法国人他还是熟悉这个曲调的,更何况他还精通俄语。
因此在英国总领事还是思考的时候,法国人已经下意识的站立了起来,有些惊慌失措的说道:“上帝啊,难道哈尔滨也爆发革命了?为什么有人会唱着国际歌在游行?我们应当尽快通知吴,让他赶紧派人把这些暴动分子抓起来。”
康斯终于反应了过来,他下意识的就关上了窗户,又拉上了窗帘,但又从窗帘的缝隙中偷偷的观察着外面的情景,过了好一会才对着法国人说道:“不,我看不像是暴动,他们只是在游行,而且边上还有警察在维持秩序。”
对于市民的暴动,法国人显然要比英国人有经验的多,兰必斯很快就反驳道:“那可不一定,按照欧洲的经验,每一场暴动都是从合法的游行开始的。俄国人不是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吗?
听听他们在喊的口号,支持布尔什维克、支持列宁、支持俄国革OTg2NTc=命,这就是在煽动群众。要是吴不赶紧采取措施的话,我可不认为这些游行的组织者到时会自动散去。
我看,我们至少要给吴打个电话,俄国的革命要是传播到了远东,连中国都动乱起来的话,西伯利亚的这条物资通道也要被断绝了,到时俄国就真的可能单独退出战争,这对于协约国来说显然是有害的。”
英国人沉默了许久,才回了法国人一句,“可是吴所领导的政权叫革命委员会,他本来就是主张走社会主义道路的,我觉得他和俄国的布尔什维克也许就是一伙的,我们还有必要提醒他吗?”
法国人思考了许久,方才点了点头说道:“我不相信吴是一个社会主义分子,我看他倒更像是一名主张民族主义的社会主义者。
瞧一瞧他干的那些事吧,和德国、美国资本合作开发满洲、山东,把满洲的土地抵押给美国银行家,镇压外蒙古的活佛和王公,从日本人手中抢夺朝鲜,荷兰人手中抢夺纳土纳群岛,他和一个帝国主义分子有什么区别?
他就是一个用社会主义粉饰自己的社会民主工党分子,和列宁那种试图用暴力摧毁俄罗斯的人,完全不是一个类型。他也许会利用俄国革命为自己捞取好处,但是决不可能为了俄国的无产阶级和我们对抗到底。当然,这一次恐怕我们要先和美国人达成一致,总不能再让他拆我们的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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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斯想了想,终于回应道:“也许你是对的,我先让人出去打听一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然后再和你一起去找美国人谈一谈…”
20日上午,美国驻哈尔滨领事莫思尔前来拜会吴川的时候,他正同海军部门讨论关于美国发回的来电,听到了美国总领事的到来后,他对着几位海军军官最后总结道:“…总之,和美国海军进行合作是需要的,对于我们来说,我国的海军经验实在是太过匮乏了,不要说太平洋及印度洋的水文资料,就连我们自己家门口的渤海,我看都没有搞明白么。
北京海军部的人一味想着要大船,却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基础性的工作,你不把各大洋的水文气候资料搜集起来,光有船能开多远?这种港口内的存在舰队,对于我们来说是没有什么作用的。
革命委员会所需要的海军,首先是保证近海区域的防御工作,其次是具有一定的海上破交能力,最后是作为舰队决战时能够消灭战列舰以下军舰组成的小型编队。和美国海军的合作,要围绕这三点要求去建设我们的海军。
所以,战列舰什么的可以放一放,我们现江浙湖汉北在要解决的,是建立海上测量的科学考察队伍,建立以航空母舰为核心的超视距作战舰队。因此,和美国海军部的交涉目的就是,我们需要航空母舰、巡洋舰的建造技术,但是应当符合我们的作战要求进行重新设计,对于战列舰建造技术的转让,可以先放一放等到我们有能力研究和建造战列舰的时候再说…”
海军部门的几位军官虽然没能从吴川这里获得战列舰建造的许可,但是吴川却同意了关于巡洋舰建造技术的购买和接下来三年的造舰预算2850万元的初步通过。从这一点来说,他们倒也是心满意足了。
莫思尔上楼的时候遇到了这些离开的海军军官,于是在见到了吴川之后,他向着对方问候之后,便不由顺口提道:“我刚刚看到贵方的海军军官来拜访了您,不知您对于我国海军部的提议有结果了吗?”
吴川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这才说道:“对于中美在海上安全方面进行更多的合作,这一点我同海军方面倒是达成了一致。但是对于海军舰队的舰只组成,我们之间还有那么一点问题。不过问题也不大,应该很快就会解决的。
另外,我们派往美国参与航空母舰试验的航空人员,有14人在历次训练事故中身亡了,我还是要再拜托您一次,请帮我沟通当地的美国政府,我希望能够把这些烈士的遗体运回国内来,让他们在父母居住的土地上安息。”
莫思尔点了点头,答应了吴川的请求。对于这个中国人的习惯,作为美国人是有些难以理解的,毕竟他们祖上之所以要投奔美国,就是为了寻找一块没有封建领主和地主的自由之地,欧洲家乡没有给他们留下任何印象。
因此当他们的家人死亡之后,都不会生出什么叶落归根的想法,死在那里就葬在了那里。也只有中国人,活着的时候拼命往外跑,但是死后却又想着要回到故土。美国唐人街的洗衣匠、剃头匠,辛苦了一辈子,最终却花了好大一笔钱在棺木和棺木的运输上,莫思尔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既然吴川做出了请求,他自然也不会拒绝,反正麻烦的也是国内的同僚而不是他。接下来,莫思尔就道明了自己的来意,“我今天过来拜访您,主要就是想要和您讨论关于俄国革命的问题,希望您能够带领革命委员会站在协约国的一边。
我们决不能容许布尔什维克党破坏我们即将获得的胜利,和德国人单独媾和;我们也不能容许布尔什维克党对于有产者的迫害和掠夺,这不符合人道主义;我们同样也不能接受,布尔什维克用暴力方式推翻民选政府。不知您的看法是什么?”
吴川不慌不忙的拿起了面前的咖啡向着对方示意道:“这样寒冷的天气,喝上一杯热咖啡确实是一种享受,我知道你们美国人最喜欢喝咖啡,所以才让人泡了一杯咖啡上来,您不先喝上一口暖一暖身子吗?凉了可就不好喝了。”
莫思尔不得不拿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小口,然后称赞道:“确实是上好的咖啡,似乎是巴西出产的吧。”
吴川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是巴西产的咖啡。战前,这样的咖啡一袋要美元,今年则连10美元的价位都要不保了。但是在海参崴至少要卖到24美元一袋,而在彼得格勒听说一磅咖啡都要美元了,也就是相当于250美元一袋。
一磅白糖,在哈尔滨不过美元,但是在彼得格勒却差不多要1美元。一双好一点的靴子,哈尔滨不会超过5美元,但是在彼得格勒却要15美元以上,而彼得格勒工人的平均月工资也就15美元不到。
莫思尔先生,我想你应该可以理解,这个国家的经济实质上已经崩溃了,即便没有布尔什维克也会有个其他政党去推翻临时政府的。所以,我们没有必要为临时政府的倒台伤心,因为我们知道它迟早都要完蛋,不是在11月7日就是在11月8日,总之很难活到今年年底。
而一个连国民生存都快要保证不了的政府,自然也是无可能再把战争进行下去,因此布尔什维克提出同德国媾和,我认为没什么可惊讶的。哪怕临时政府没有被革命推翻,它也一样打不下去了。
所以,最终的问题其实只有一个,布尔什维克剥夺了有产者的财产,这为各国的无产阶级树立起了一个错误的示范,自然应当遭到抵制。您说是吗?莫思尔先生。”
莫思尔皱着眉头思考了半天,终于犹豫不决的说道:“我并不是要反对您的看法,但是我认为俄国基本是遭到了再大的困难,也不能单独宣布退出战争,这是对于那些竭力奋战到今日的盟友的背叛。我们也是为了道义,并不仅仅是为了保护有产者的利益。”
吴川不以为然的回道:“说到道义的话,那么英国人就不应该拒绝沙皇一家的避难申请。莫思尔先生,我们还是谈一些实际的问题吧。美国政府对于俄国革命到底是有着自己的立场,还是仅仅只是跟随着英国人的立场?”